Chapter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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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个电话。

    余家垮了。

    余淼死了。

    余美丽脑溢血。

    救护车和警车围着这栋老楼呜呜了一天,悲鸣着这栋老楼。这里曾经生活过幸福的一家四口,一夜之间,余鞍山满头白发,苍老得像个枯树。

    父子两站在门口。

    余鞍山对他摆了摆手:“回去吧,你明天就要考试了。这里交给我,别想太多,天塌下来还有爸爸呢。”

    余白低着头没说话,站在门口目送着余鞍山离开,同时目送他的还有对楼那个正倚在门上笑得得意洋洋的女人。

    因为太过得意,她明知故问刻意的问了余鞍山一句:“大叔,您家办喜事呢?这么热闹?”

    余鞍山一听这话,七尺男儿再也忍不住落下几颗眼泪来,面对江玉的嘲讽,不吵也不闹,跟着救护车走了。

    江玉更爽了,又得意的看向余白:“小朋友,你妈呢?这都七八点了,怎么不见那傻大姐跑出来买菜了呀?”

    余白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阴暗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家里。

    江玉翻阅着手机,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刚才在楼下见到的画面,飞吹起盖在那个孩子身上的白布,那孩子都没有闭上,还在诡异的盯着她笑。

    在余淼消失的那几天里,只有江玉见过他。她扮演了一个温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将余淼拥入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他一颗受伤的心。

    “你这么乖,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你呢?”

    “可是……妈妈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她的眼里只有哥哥。”

    “那是因为你哥哥比你优秀呀……要想让妈妈爱你,你应该更关注你哥哥才对。比如……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跟你抢妈妈了?”

    “那不能。他再怎么样也是我哥。”

    “那他有把你当过弟弟吗?”

    “……”

    “乖孩子,你是最棒的,在我眼里你哥哥还要优秀,只是他们故意看不见而已。答应阿姨好吗?一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失去你会有多重要。”

    “谢谢你阿姨,但我觉得这样不好。”

    “……”

    想起来那个画面江玉打了寒颤,烦躁说了两个字:“晦气。”

    余白低血糖犯了。

    他哆哆嗦嗦的翻出了柜子里余美丽买的糖,一共三四包糖,颤抖着抓起来就往嘴巴里塞,可是吃再多的糖,现在嘴巴也是苦涩的。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缩在一个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平常这个时候余美丽一定会进来拉开他的窗帘,然后唠唠叨叨的科普一些不晒太阳会影响身体健康的问题。

    家里寂静无声。

    一切都是空落落的。

    余白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累到快要坚持不住晕倒的时候,有一双手将他搂进了怀里,轻轻安抚着。

    余白任由他抱在怀里,贪婪的嗅着他的味道,只有在靠他怀里,他冰冷的身体才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不要害怕。”江野亲吻着他的脸颊,低低道:“你还有我。”

    余白想笑笑不出来。

    是啊。

    我还有你呢。

    毕竟他们都离开了不是么?

    隔天余白就在楼道口等,不知道在等什么,等了一个下午,终于等来一个男人,那男人却不认识他,看了一眼之后,在他面前冷漠的走过。

    那是一个身体壮实,浑身戾气,满脸刀疤的男人。他很可怕,可怕到他回来的那一天,整栋楼没有一个人敢经过他们家的门口,除了余白。

    余白勾了勾唇,考试回来的时候,他给江玉带了个礼物。他把礼物带到江玉门口,敲响了江玉家的门。

    江玉打开门。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站在门口,大声叫喊着让江玉出来,并且在她的脸上丢了一沓钱。

    “谁啊?”

    屋子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余白关上门,冷静的听着动静。

    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一会儿,江家就传来了打女人的声音,下手极重,耳光子扇得整栋楼都听得见。

    “妈的贱人!!”

    “我要是再坐几年牢你是不是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江玉凄厉的哭喊声几乎叫了一夜,那一夜没有人救她,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躺在余白床上昏迷不醒的江野。

    书中原剧情里,江野这个时候现在应该在冷静的解剖杨威的尸体。第二天江玉会为他主动顶罪,最后判除无期徒刑。

    一直到凌晨三四点。

    江玉的叫喊声才停止。

    余白打开家门,江玉正狼狈的坐在楼道里哭,满脸的淤青,头发被撕扯的凌乱,手臂和腿上肉眼能看得见的皮肤上都是青紫色的。

    她的鼻子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余白走过去给她递了一张纸,江玉一愣,扭头对上了身后少年笑盈盈的眼睛:“阿姨,您看起来很狼狈啊?”

    江玉一震:“是……你干的?”

    她一把揪住余白的衣领摇晃,发疯似的叫吼着:“是你个小王八蛋把那胖子带过来的??!!”

    余白也没反抗任由她揪着,他伸出双手固定住江玉的脑袋,语气轻飘飘的,就像当初江玉安慰余淼一样:“阿姨,是谁带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知道,刚刚那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等那个野种回来,我会先杀你,再杀了那个野种。

    江玉在颤抖。

    余白抓住她的手,再递给她一件明晃晃的礼物:“时间不等人阿姨。您心里清楚的,那个男人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您就算再不爱江野,他也是你生的,您应该不想看到你的孩子这一辈就这么毁了吧?”

    “你……”江玉喘着气要说话,被余白微笑着打断:“大人的事情就该大人解决……不是么?”

    他轻轻拥抱住江玉,睁着一双因为憎恨而变红的眼睛,说了三个字,那三个字很轻却又很重,深深的印刻在江玉脑海里。

    “去死吧。”

    那一刻,所有的黑暗向他们袭来,江玉坐在黑暗里哑然好久。

    江野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钟,余家和江家的门面对面敞开着,过道里四处飘逸着温暖的热饭菜的香味,那两扇门打开得像是刻意为他留的一条路。

    余家的灯关着,一片黑暗,余白不在家里,倒是江家的灯特别明亮,昏黄的灯光里隐隐约约中透出一丝温暖的感觉,自他小时候起就没有见过家里有这么亮过。

    江野皱着眉头从余家走进江家。

    客厅里的餐桌上做了一桌子的热菜,江玉就坐在桌子旁,腰上系着她从来都不愿意穿的围裙。

    “回来啦?”她学着余美丽喊余白那样喊了江野一声,又学她平常对儿子露出的那副笑脸,可是太过牵强,整张笑脸看起来非常的僵硬和诡异:“快过来吃饭。”

    江野隐隐觉得不对劲,皱着眉走进去,脚下不小心踢到一物,那东西咕噜噜的滚远了。是一个空了的瓶子。

    江野盯着那空瓶子怔了怔。

    他记得江玉把它扔了的。

    “我知道你盼我喝那个东西很久了。”

    江玉也不装了,疲惫的靠在桌上,她很累,不管怎么样对着镜子模仿,也学不来余美丽那个样子。

    “坐下吧,江野。妈妈剩下的时间不多,想和你再说说话。”

    江野沉默着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江玉有些支撑不住,颤抖的抬起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却被江野面无表情的躲开。那一刻心就跟被刀绞了一样疼。

    “我知道你很恨我。”她红着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明明就坐在眼前,却仿佛相隔千里外,她碰都碰不到:“我也不奢望你的原谅。”

    “至少在最后的时候叫我一声妈妈,我从来都没有听到你喊过。”

    “江野……可怜可怜我好吗?”

    江野睫毛在颤抖。

    江玉又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那只苍白得手颤抖得厉害,她很努力,很努力,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也没有再躲。

    可是那只手就在快碰到他的时候软软的垂了下来,再没有一丝生气。江玉到死也没能等到江野开口喊那一声妈妈。

    孤寂的客厅里只有江野沉重呼吸的声音。过了好久,他站起来,和往常一样,倒掉了桌子上江玉做的所有的菜,机械又麻木的收拾着厨房和客厅。可是有些的血渍,他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一双手悄然出现从背后抱住他,就像当初安慰余白一样,余白现在他耳边也用同样的语气安慰着他:“没关系……你还有我啊。”

    “……”

    警笛声再次吵醒这栋老楼。

    江野背着江玉的尸体出门的时候,余白就站在楼梯下看着,两个少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彼此擦肩而过,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