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死

    陈唯导师和陈兰芝师娘，与超脑反对派白丰敛有着亲密关系，也在超脑支持者的搜查范围内。

    只要抓到这两位老人，何愁白丰敛不现身？

    但白丰敛他们藏得很隐秘，超脑支持者们快把基地搜遍了，也没有找到人。

    研究所银白色的会议室内，一群身着蓝色制服的人面容狂热，他们的目光汇聚在会议桌尽头，神色冰冷，一举一动形似机械的男人身上。

    “超脑大人，我们正竭尽全力为您追捕白丰敛。”

    一个离男人最近的人，热切又不失恭敬地说道。

    “相信我们。”

    其他人紧跟着附和:“相信我们！”

    超脑冷肃的面容起了细微变化，但无人发觉。

    “你们为人类的延续不懈努力，我倍感欣慰。”

    这是一句夸奖！一句来自超脑的赞扬！

    在座的众人目光更加火热，胸腔震动，恨不得为超脑抛头颅洒热血，为hope献上所有。

    有人抑制不住眼含泪水。

    “我们至今还没找到白丰敛，丧尸解毒药剂也没有任何进展，实在惭愧。

    您却毫不在意地褒扬了我们……超脑大人，愿为您献上一切，愿为人类献上一切！”

    这个蓝衣人的话，触动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弦。

    他们高呼着:“为了超脑，为了人类！”

    ……

    会议室外，有两个人男人面对面站着，与会议室内热火朝天的气氛不同，他们每听到一句人群高呼声，脸上就僵一分。

    到最后，阴沉地像要滴出水来。

    “博士，你造的克隆人可真是出人意料。”

    南朝话中带刺，尖锐射向身旁戴厚重眼睛的中年男人。

    原来会议室内坐在上首的不是真正的超脑，而是他的克隆体。

    超脑本人已经因为大脑畸变，死在数月前了。

    研究所暗地里解剖了超脑的头颅，于此同时，早就准备好的超脑克隆体，被推至人前，充当发展超脑信徒的傀儡。

    谁成想，这个仅有超脑基因克隆出的“人”，竟然有非常强烈的自主意识，时常在安排好的演讲里穿插自己的东西，比如像今天的言语褒奖。

    这些超出规划范围内的表现，引得超脑支持者对现在这个超脑无脑信服，像狗一样守护在克隆体周围。

    一旦南朝以及其他幕后控制者，靠近克隆体，就会遭受超脑支持者审视怀疑的眼神。

    这与他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克隆体明明应该是个傀儡，现在却以主人姿态牢牢把控着手下人，硬生生从控制者与被控制的关系，转为了相互合作关系。

    而到现在，更是转变成上层控制者需要和克隆体协商，付出价值丰厚的资源，才能让克隆体听话。

    这样的‘超脑’根本不是南朝想看到的，比他哥哥还难缠。

    凌苛根本不关心信徒的事情，在他看来，这群高呼着信仰他，信仰末日唯一希望的人，是得了失心疯。

    凌苛活着的日子所剩无几，也没精力改变这群疯魔而不自知的人。

    正因为如此，南朝才能借着超脑名义肆意行事，利用超脑代言人的身份，驱使超脑支持者达成自己目的。

    可这个克隆出来的‘超脑’，没有半点遗传到半点凌苛的大公无私，反而权利欲极重，很快就将南朝这个代言人的身份空置，事事亲力亲为，每日都和支持者们接触，宣扬思想。

    被南朝称作博士的忍擦了擦额头冷汗。

    “长官，克隆体从物理角度看，就是个普通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南朝眼神冰冷，如毒蛇吐信。

    “真希望你能在上层开会时，也能保持这种镇定，也能用这种借口说服上层。”

    博士额头的冷汗流得更多，他几乎喘起粗气。

    “长官，求你救我，我对你和南将军一直忠心耿耿，南将军一直看在眼里的。”

    南朝冷嗤一声:“求我救你？不如自救。”

    博士听出南朝言外之意，连忙道:“自救？怎么自救？”

    “很简单，这个克隆体没用，那就销毁掉，重做一个就行。”

    南朝尾音上翘，‘销毁’两个字说的冰凉，他看着会议室里那个熟悉身影，眼神里充满不屑，像高高在上的人看待一只蚂蚁般。

    博士为难地看向会议室内，克隆一个人又不是过家家，需要时间，需要基因，需要资源，需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哪是那么轻巧就能做到的？

    何况超脑的基因很难复制，那位曾站在人类智力巅峰的人，似乎不想让克隆体出生，使了什么手段让基因段在克隆过程中大量损毁 。

    会议室里现在坐在的那个‘超脑’，甚至不能算真正的克隆体，是博士混杂了一些别人的基因做出来的。

    不然做不出超脑克隆体，他只有死路一条。

    但现在克隆体和上层关系那么僵，他夹在中间两面受气，日子很不好过。

    博士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要不就再克隆一次，找些温驯的人的基因碎片掺进去，看看效果怎么样。

    博士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最终下了决心。

    “谢谢长官给我指了条明路。”

    南朝半眯起眼，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显露出阴狠 。

    这个失败的克隆体对解毒药剂研究，很懈怠，认定这个研究是上层为了巩固对研究所控制，随便找的由头。

    克隆体那没发育多少的脑袋里，显然没有装着原本超脑的构思想法，反而一心一意争权夺利。

    甚至连追捕白丰敛这种事，都做的阳奉阴违。

    为了把坚定的支持者笼络在身边，克隆体把派出去的搜查队换成了群歪瓜裂枣，很多都不是洗脑成功的超脑信徒，而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普通人。

    想到一连数月，还是没有一点白丰敛的消息，南朝心里蹿起一股气，他手指骨节‘咔嚓——’作响，显然对克隆体恨得不轻。

    凌苛那个哥哥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至少不爱多管闲事，一心搞他那个正常人做不来的研究，最后死在实验室里，咽气的时候手里还稳稳抓着三根试管。

    克隆体对于搜查行动的松懈，恰巧方便了白丰敛，他带着导师师娘乔装打扮，回去的当晚就顺利离开了基地。

    看守基地大门的人虽然疑惑，贺娇娇这个漂亮姑娘怎么这么爱往基地外面跑？

    但他受过贺杨的帮助，贺杨还特意叮嘱他，看到贺娇娇多关照一些。

    于是看守人员很快放了行，让白丰敛顺利出了基地。

    白丰敛这次开了车，导师和师娘扮做一对年轻夫妇，坐在车后座。

    师娘没经历过动荡漂泊的日子，看着夜色下蔓延无边的积雪，心里难免涌上一抹不安，但她是长辈，在待如亲子的白丰敛面前不会表现出来，反而开了句小玩笑。

    “冬冬，现在旅游都不用花钱了，房子随便住，东西随手拿。”

    白丰敛按照地图指示，往东南方向开，车子缓缓驶入夜色深处。

    “嗯，雪景比以前漂亮的多，少有人类活动痕迹。”

    陈唯轻笑:“老在研究所里憋着，好久都没出来看看外面了，这回要好好逛上一逛。”

    车内氛围乐融融，温柔笑意染上白丰敛眉眼。

    真好。

    前世第四年的时候，基地失守，研究所沦陷，他拿上武器离开实验室，想把种植区的导师和师娘接上一起走，可惜等他到的时候，种植区已经被丧尸冲破，导师和师娘都死在丧尸口中。

    他疲于逃命，只来得及在鲜血染红的房间里，带走一张合照，那是他刚来研究所，被陈唯收作徒弟时拍的。

    个头尚矮，动作迟钝的他还不会笑，愣愣的看着前方。

    陈兰芝师娘站在他身后，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他肩膀，笑容温和。

    陈唯导师和陈兰芝师娘那时候很年轻，小两口不用对视，也能看出两人间的甜蜜和恩爱。

    那张照片跟着他走过恨多地方，历经凶险，也随着他的死亡一同埋葬。

    现在可真好，他们都还活着，就坐在他身后，不是那张照片里小小的不会动的人像。

    这一世，无论在哪，无论境遇如何，他都会好好护着他们，看着他们慢慢变老，头发花白，牙齿松动，脸上爬满岁月的痕迹。

    推着轮椅，送不能走动的他们，去没有丧尸的阳光下，看斜阳余晖。

    如果说刚重生的白丰敛，还在犹豫自己能不能拯救末世，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坚定了信念。

    已经变作行尸走肉的人，他为他们哀悼，但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在这个雪夜里，白丰敛再一次意识到，前世他走了条多么崎岖狭窄的路。

    前四年先是用看似伟大，看似神圣的理由，葬送了把他们视作希望的人。

    末世末年，又用自大狂妄的想法葬送了贺杨，和剩余人类。

    前世的教训嚷白丰敛学会谨慎，比起闷头在实验室里搞不切实际的研究，亲身去经历末世，去观察去感受挣扎着普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了人类”。

    他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一辆失控的车撞向人行道，人行道上有三个人，劫匪和无辜者，以及他，谁生谁死？

    都是普通人，白丰敛舍生取义，也不过仅能推开无辜者，他花了整整一辈子，才明白这个道理。

    也明白了小时候说出天真可笑答案的自己，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然后支离破碎的末日世界，用极其惨烈的结果告诉他，他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笑s，写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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