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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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合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道:“公子夜夜与那雪霁同寝?”
我也不知道啊。野旌有苦难言,他万万没想到公子将雪霁留在身边的用处竟然是这个,此时面对碧云合复杂的目光,他也只能含糊道:“属下与雪霁是每日轮值守在主院,所以是不是夜夜同寝,属下不敢妄言。”
碧云合松开他,捏着腕间的珠串,道:“这雪霁很讨公子喜欢?”
碧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他今夜看的、问的都是陛下看的、问的,野旌不敢胡言,只道:“公子喜好向来随心,属下也不敢断言,不过这雪霁虽然沉默寡言,也不会逗趣,但为人倒是很乖顺,侍奉公子也很妥帖。”
“嗯。”碧云合转着珠串,“今夜咱家怎么没瞧见成修?”
野旌心里一跳,道:“公公不知,成修没了。”
碧云合闻言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成修最会花言巧语讨公子欢心,所以公子最爱让他跟在身边,他也因此得了势,瞒着公子做了不少腌臜事。公子之前落水清醒后,觉得这些年来日日玩乐,没有好好读书,有负陛下期望,因此也自省了一番,决定少用像成修此等心术不正的谄媚小人。”野旌说完后顿了顿,面色不改地将雪霁传给他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碧云合听罢没什么反应,只道:“混账恶奴,该打打该杀杀。”他看向野旌,“你是个沉稳的,往后也要多注意些,公子玩闹可以,别闹得太大。这几日就让公子在府中休息,先把手上的伤养好些再上值。”
“是,属下知道。”野旌替碧云合关上车门,侧身道,“公公慢走。”
碧云合的马车驶远后,野旌回了府,一路快步到主院,远看主屋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便召来廊下的小厮问:“雪霁没出来?”
“还没呢。”小厮轻声道,“可是……也没什么声儿啊!”
野旌拧了拧眉,犹疑道:“许是公子不喜欢听声儿,所以雪霁堵着嘴吧。”
屋里确实有人被堵着嘴,只不过不是容雪霁。
容雪霁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卫溱,感受着卫溱嵌入他颈间皮肉里的牙齿和贴合在皮肤上的柔软,面无表情地盯着上面的帐顶。
卫溱此时是老实了。腿不压人,压在容雪霁腿上;手不抡人,揪着容雪霁的头发;牙齿不咬人,就贴着容雪霁的颈肉。
睡得很酣。
可容雪霁睡不着,他从头到脚都被卫溱制住,最薄弱的地方被卫溱身上最坚硬的牙齿叮着,卫溱成了把软锁,用最奇怪的方式将他束缚住了。
他脑海中出现卫溱清醒时的模样,怀疑卫溱根本不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略微稚气的、蛮横的小习惯给卫溱添了些人气,让他不至于像清醒时那般,时刻都精明,处处都算计。
趴在颈边的人不断的呼气,容雪霁仰头,尽量离那温热的折磨远一些。他伸手搭上卫溱的后脑,往下移至后颈,轻轻捏住,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他?”
卫溱自然无法给予回答。容雪霁捏着他的后颈,感受着那里细腻而柔软的肌肤,片刻后才下滑,揽着卫溱的腰翻了个身。
“……”颈间传来一阵闷声,容雪霁动作极快地拿出药瓶,熟练地将瓶口对准卫溱的鼻子。不多时,卫溱呼吸愈轻,咬着他的嘴也松开了。
容雪霁翻身躺下,倏地吐了口气。
*
翌日,卫溱醒来时发现床帏之间只有他一人,身旁的位置毫无褶皱,像是无人躺过。他下了地,摸着后颈有些迟疑地想:昨夜当真没有做梦。
容雪霁在门前站定,听见里屋响起脚步声,便吩咐人将梳洗的用具端进去,他站在桌前净帕,转身递给落座的卫溱,说:“昨夜碧公公来过了。”
“哦。”卫溱知道碧云合来此定是为了看顾他手上的伤,只是来得太晚,没有见着。
容雪霁转达道:“碧公公说这几日主人无需入宫轮值。”
伤个手就免了轮值,不愧是皇帝开的后门。卫溱乐得不去宫里站着,漱口后道:“刺客之事如何了?”
屋里的侍女端着洗漱用具退了出去,容雪霁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过去道:“这是供纸,多抄了一份。”
卫溱瞥了一眼,说:“我当是谁这么蠢。”
“那刺客是宫女出身,叶瑞麟能使唤她,想必还有旁人授意。”容雪霁说,“不过只料理他一人,也是陛下的意思。”
卫溱打了声呵欠,“嗯,贪污案才是重头戏,不能操之过急。”
“主人先用膳吧。”容雪霁招人去传膳,继续道,“叶瑞麟花言巧语,很讨丽妃喜欢,平日也与五皇子走得很近,丽妃便不说了,五皇子也向来霸道蛮横。”
“有你在嘛。”卫溱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道,“我养你就是为了让你替我分忧,哄我开心,还要保护我呀。”
他昨夜喝了酒,此时嗓子略微发哑,配合着那混不正经的语调,竟有些像撒娇。容雪霁不动声色,轻轻地“嗯”了一声。
厨房的人上了早膳,容雪霁一瞥,发现桌上竟然有一碟轻炒韭菜,一盅羊排汤,还有几块山药糕。
卫溱也死死地盯着桌面,嘴角抽搐,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语,好半天才道:“雪霁。”
容雪霁唤人将这几样撤下去,道:“这是谁吩咐的?”
备膳的人道:“是野侍卫吩咐的。”
容雪霁让他退下,转头道:“以后不会了。”
“我像吗?”卫溱指了指自己,他像是那种操劳一夜、第二天就得连干三份补品的废材吗!
“主人自然不像。”容雪霁安抚道,“是野旌担心主人的身体。”
“所以他觉得我像?”卫溱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看,“是吗?”
容雪霁觉得卫溱此时的模样带了些酒后的稚气,像是一定要得到最满意的答案才肯罢休。他替卫溱盛了粥,用勺子晾了晾,说:“主人自然不是。”
“可是野旌觉得我是!他吩咐厨房做了那些玩意,厨房觉得我是,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了!”卫溱拍桌,恨不得生啖野旌之肉,“野旌呢!”
门外的小厮忙道:“回公子,野侍卫去锦衣卫衙门给公子换差了。”
“……”卫溱有气发不出,更气了。
容雪霁见状掂了掂勺子,道:“那我出去说主人雄风威猛,十分厉害,完全不需身外之物加持,替主人正名可好?”
卫溱惊了,“你……什么玩意儿!”
你不要脸的吗?
容雪霁十分淡定,“只要主人的声名不受损害,我如何都无所谓。”
你好忠心啊!
卫溱喉结滚动,幻想了一下容雪霁将全府的人召集起来,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公子,卫溱,他很厉害,他不需要喝补药就能雄风不倒!
耳边似有天雷炸响,卫溱说:“谁会说这个啊?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威胁你,让你帮我说假话,其实是欲盖弥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容雪霁舀了勺粥,放在卫溱嘴边,道:“主人好难哄。”
卫溱心里一跳,盯着容雪霁的眼神往旁边挪了挪,泄愤似的咬住那勺粥,吞下后才闷声道:“是野旌陷我于不义。”
“嗯,等他回来,主人罚他。”容雪霁接着给他喂粥,“主人这般介意?”
“当然介意!哪个男人不介意?你难道不——”卫溱的话戛然而止。
气氛沉默至尴尬,容雪霁神色未变,好似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尴尬或者伤心。卫溱见状不由想:不愧是反派型主角,心性坚如磐石,什么都撼不动。他凑上去喝了勺子里的粥,余光瞥着容雪霁,心里斟酌着,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容雪霁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完了整碗,见卫溱不欲再吃,便递了帕子过去,正欲开口便听卫溱说:“到底怎么才能替我洗刷冤屈?”
还在琢磨呢。容雪霁接过帕子,说:“主人表现得越在意,旁人也会越在意,依我所见,主人便轻拿轻放,您将姿态摆出来,旁人自然信服。”
其实容雪霁觉得这根本不是个事,下人心里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卫溱太过在意。真是奇怪,平时精明又淡然,在对待这些事上又计较又稚气,跟小孩没差。
卫溱琢磨着容雪霁的提议,得出一个结论:自信,自信可以打倒一切流言蜚语。
“不错。”卫溱暗自赞同,这事本来就是个乌龙,别说他和容雪霁什么都没做,就是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可能虚到要一顿补三碗。明明是野旌的锅,凭什么他背?
想明白之后,卫溱不再那么郁闷了,起身道:“出去玩去。”
容雪霁跟着回了里屋,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主人可想好要去哪儿?”
“德安王世子府。”容雪霁张手,待容雪霁替他戴好玉佩后才放下,转身走到镜子前坐下,“第一次上门,带点礼吧。”
“您能上门,秦世子就高兴得不得了。”容雪霁熟练地替他挽好头发,又取了玛瑙珠。
卫溱正琢磨着今日要和秦子穆怎么玩,左耳倏地一麻,好似有蚂蚁爬过,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将容雪霁捏在指尖的玛瑙珠蹭到了地上。
珠子落地的声音脆而细,无人在意。
容雪霁看着从卫溱左耳垂逐渐向外蔓延的粉色,心底微微惊奇。他面色不改地抬头,对上卫溱映在镜中那张似惊似怒的脸。
卫溱肩膀还僵着,除了汗毛,不该竖起的地方也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旁边开了篇预收,文名未定(起名废哭了),看看情况吧,准备双开,小天使们可以去戳戳哦,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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