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从刘排长哪里回到了大仓库宿舍里后，鹿啾啾疲惫的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囫囵的往被子里一倒，手指习惯性的一捞，居然捞了一个空！

    鹿啾啾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他在被窝里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

    太过分了！

    鹿啾啾气鼓鼓的裹紧了被子，在心里把纪沉江骂了个狗血淋头。

    啾啾说不吃你就真的不送了吗？啾啾说不亲的时候你怎么还亲呢？

    王八蛋，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抱着被子缩成了一个球，像是个气鼓鼓的小刺猬一样，团着睡着了。

    他睡着时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海洋中随意遨游，游的不知疲惫，整个人都舒服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哨声响起、他醒来时浑身的骨头都特别舒展，像是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他在床上抻懒腰时还冷不丁碰到了一团热乎乎的东西。

    鹿啾啾躲进被子里，发现是一包包好了的兔肉，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纪沉江嚣张的字体：十三。

    昨天晚上闹得小别扭立马被鹿啾啾给抛到脑后去了，他美滋滋的在床上扭了两圈，继而把纸条塞进了枕头底下。

    屁的十三，啾啾才不认呢。

    鹿啾啾哼了一声，继而诚实的拆开了兔肉包，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兔肉。

    兔肉咸香麻辣，一塞到嘴里满口留香，鹿啾啾才刚咬到第三口，被窝突然被人掀开了，一声怒吼在他床边爆炸开来：“鹿啾啾！我在河边找了你一夜你什么时候会来的！你——这是什么？你背着我吃兔肉！你不是说这是你体香吗？”

    鹿啾啾嘴里还含着兔肉，一脸心虚的抬头，正看见愤怒的寻胖子，就连寻胖子的大橘猫都蹲在寻胖子的肩头上凶狠谴责鹿啾啾：“喵喵喵呜！”

    一见到寻胖子，鹿啾啾终于意识到自己把什么给忘了。

    糟糕，昨天事情太多了，他俊美帅气的胖胖同学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你别生气啊。”鹿啾啾立马床上爬起来，忙不迭的把手里的兔肉捧过去，讨好似的昂着小脸儿说道:“昨晚我出了点意外，路上说。”

    寻胖子是真饿了一整晚，眼里都是血丝，立马捧着兔肉暴风吸入，骑在他肩膀上的猫向下踩着他的肩膀下来，把脸也埋在了兔肉上，吃的脑袋都抬不起来。

    鹿啾啾跟在寻胖子身边，一边道歉一边走，他们走出仓库的时候，鹿啾啾还远远的看见了纪沉江。

    纪沉江身边站着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和一个娇小玲珑戴眼镜的女孩，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

    纪沉江似乎对视线很敏锐，鹿啾啾一看他，他立刻回过头望过来，看见鹿啾啾时，纪沉江的目光先是划过寻胖子手里的肉，继而抬眸看了鹿啾啾一眼。

    隔着老远，鹿啾啾都察觉到了那眼神所表达的的不满——我给你的东西，你拿去给别人吃？

    鹿啾啾眨巴眨巴眼，抿着嘴巴偏过了视线，假装自己看不见，跟着寻胖子快步跑出去了。

    他们出去时外面是难得的晴朗天气，久违的金灿灿的光线落到了鹿啾啾的头发间，将他银色的发丝晒的闪出了璀璨的光。

    永夜星很少有这样明媚的阳光，恍惚间让鹿啾啾以为自己还在天狼星的军校里跟人进行体能锻炼，围着操场跑圈呢。

    可是再一低头，他的视线里又变成了荒芜的星球。

    “你昨天到底跑哪去了？”去南镇的路上，寻胖子吃光了所有兔肉，这才腾出嘴来问鹿啾啾。

    鹿啾啾不大会撒谎，支支吾吾半天，挤出来一句:“刘排长说了，不让我说。”

    “嚯！”寻胖子眼睛一瞪:“什么大事啊，说都不能跟我说。”

    鹿啾啾心说大死了，说出来吓死你。

    “行，那我不问昨天你失踪的事，我问你这些兔肉是哪儿来的？”

    寻胖子晃着手里的兔肉，顺便把最后一块兔肉从猫嘴里抢下来，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儿偏过脸躲避猫爪攻击，一边儿说:“咱俩天天都在一起，你怎么就有兔肉吃？还是每天都躲进被窝里吃，是谁给你放进被窝里的？”

    这个问题刘排长虽然没有禁止鹿啾啾回答，但却比上一个问题更加让人难以启齿，鹿啾啾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不告诉你。”

    鹿啾啾脸红的模样真是让人一看就懂，寻胖子拖长了语调长长的“哦”了一声:“你谈恋爱啦？”

    鹿啾啾这回连耳朵尖都烧红了，死也不开口，被问急了就开始跑，从军营狂奔去南镇。

    他越是不说，寻胖子越是好奇，干脆撵在鹿啾啾后面自己掰着手指头猜，把仓库里熟悉的同学都猜了一遍，最后实在猜不到了，干脆换了个思路八卦:“好吧，你不说是谁，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吧，你天天跟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我怎么一点儿没看见呢？”

    鹿啾啾扣着手指头小声哼唧:“没有谈恋爱啦，我没有答应他，是他一直在追着我。”

    太受欢迎啾啾也很烦啦。

    寻胖子一听到这八卦，浑身的肥肉都跟着抖，兴冲冲的传授给鹿啾啾恋爱法则。

    “哥哥告诉你，恋爱这方面儿哥哥拿捏的死死的，恋爱之中最关键的是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主动。”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是拒绝他，他就越是来劲儿，起码要拒绝他三次以上才行。”

    “当然，你不能一直拒绝他，你还得时时刻刻勾着他，吊着他，来点儿欲擒故纵，让他离不开你，勾的他骨头都痒痒那种。”

    寻胖子说到骨头痒痒的时候，还特别努力的凹了个造型，用力的拧了拧他那把胖骨头，对着鹿啾啾比划了一个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的手势，挤眉弄眼的说道:“那就一辈子都让你给拿住了。”

    鹿啾啾被寻胖子说的心神荡漾。

    拒绝三次之后，就能一辈子...吗？

    “咳咳——小心。”

    正当鹿啾啾想象着纪沉江变成八十岁老头子时该是什么样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前不远处响起，与此同时，寻胖子也跟着匆匆喊了起来:“不好意思，老爷爷，对不住，我刚才没看路，您还好吗？”

    “没事，咳咳。”

    嘶哑的咳嗽声如同破风箱，被狠狠鼓动起来一样，那破败的年迈胸膛仿佛都要咳出来一个洞，鹿啾啾抬起头时，正看见一张熟悉的年迈的脸。

    他们刚才说话太不认真，完全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南镇内部要交接班的地方，甚至寻胖子还不小心撞到了昨天晚上那个老爷爷。

    胸口里面的旖旎暧昧在此刻瞬间冻结成冰，鹿啾啾喉头处像是堵着一大块儿石头，不自然的扭了扭自己的肩膀，没有说话。

    幸好，老爷爷的注意力都在寻胖子的身上，也没有看他。

    “我没事，咳咳，我家里煮了一些肉汤，你们要不要过来喝？”

    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古怪的气音落下，鹿啾啾看到那老爷爷抬起了浑浊的、布满了白翳的眼，毫无焦距的盯着他们，像是恐怖片里死而复生伪装成人的死尸，活生生让鹿啾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后腰，隔着作战衣捏着光刃，继而又慢吞吞的放下了手。

    他想起了刘排长说的话。

    昨天他和刘排长汇报了在地下暗河发生的事情之后，刘排长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鹿啾啾又一次问“我们是要把他们抓起来吗”，刘排长才回过神来，继而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件事情先保密，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密切关注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切照常，不要露出马脚。”

    一切照常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

    “好啊！”寻胖子喜不自禁：“我都饿一路了。”

    鹿啾啾：...

    那一包兔肉还不够你塞吗！

    “我们今天还要去巡逻呢。”鹿啾啾拉了拉寻胖子的袖子，试图改变他的主意:“万一迟到了，刘排长会骂我们的。”

    寻胖子在挨骂和饿肚子之间果断选择了挨骂，当即胖手一挥，掷地有声的说道:“没事，让他骂！”

    鹿啾啾:...

    怎么不撑死你？

    虽说怀疑这个老爷爷有问题，但鹿啾啾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正在他绞尽脑汁的想理由，想该怎么把寻胖子拉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老爷爷的窑洞门口了。

    永夜星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窑洞，大部分人的窑洞都是在壁上挖出来一个个房间，有些互相交好的人家，还会彼此挖上相通的小隧道，还有一些为了防止虫族入侵时候挖出来的地下室，因此永夜星窑洞内部四通八达，从外边儿往里边儿一看，基本上都看不明白里边儿的构造。

    鹿啾啾顺着窑洞外往里边儿一看，只看到了用黄土捏的各种各样的家具以及碗筷，还有一口巨大的锅。

    那是一口铁锅，里边儿咕噜咕噜的煮着肉块和蘑菇，汤汁儿被煮成了奶白色，散发着一股鲜香浓郁的香气，他们他一走到门口，老爷爷就已经拿起了两个用黄土烧的瓷碗，颤巍巍的给他们舀上了两碗汤。

    “尝尝这个。”鹿啾啾听见老爷爷说:“这是我们镇上有名的咸肉汤。”

    鹿啾啾盯着那碗汤，像是盯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接过的时候，很想假装自己端不住碗，一不小心把碗给摔碎了，但他还没来得及摔碗，旁边的寻胖子已经“咕噜咕噜”的把汤给咽下去了！

    他喝的快，急得猫猫喵喵叫，最后竟然跳到鹿啾啾肩膀上，试图喝鹿啾啾手里的肉汤。

    鹿啾啾两眼一黑。

    降智队友竟在我身边！

    寻胖子迟早被这张嘴给害死！

    就在鹿啾啾打算硬扯一个理由把寻胖子带出去催吐的时候，他的肩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怎么不喝？”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落下来，纪沉江接过了他手里的肉汤，当着他的面儿昂头喝了大半。

    鹿啾啾紧绷的心立刻松下来了，以至于当老爷爷又一次地过来第三碗汤的时候，他毫无芥蒂的喝了几口。

    真香！

    “军仔，在我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出去给大家送送汤。”

    老爷爷见他们都喝了汤，对他们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来，耷拉肉皮挤在一起，无端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很快，老爷爷就端着手里的汤罐子走了。

    而这时，一旁的寻胖子心满意足的一抹嘴，他本来侧过头想和鹿啾啾说话的，但是没想到一侧头居然见到了纪沉江，受惊之余当场打了个嗝。

    “纪，纪沉——”寻胖子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想要说什么话，但是把到了嘴边儿，舌头却像是发麻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来名字。

    他着急的看向鹿啾啾，抬脚想要走过来，但是才走了两步就“砰”的一声迎面砸倒在了地上，把地面儿都砸的飘起了灰。

    鹿啾啾当场傻在原地，捧着被他喝空了的碗，也跟着傻兮兮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才语无伦次的说:“他他他他怎么了？”

    “他中毒了。”纪沉江微微挑眉，艳丽的眉眼中带着几丝看好戏的笑。

    鹿啾啾大惊失色，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碗。

    “嗯。”纪沉江在旁边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点头:“就是汤里有毒。”

    鹿啾啾魂儿都快吓没了，又生气又担心，急的去踩纪沉江的脚:“有毒你还喝！”

    “担心我？”纪沉江被踩了也不急，他伸出手，把鹿啾啾手里的碗拿过去，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拉着鹿啾啾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躺下的时候，还顺道捏了捏鹿啾啾的脸:“不喝，他不会上当的，放心吧，我在呢。”

    倒下的时候，鹿啾啾正好倒在纪沉江的怀里，他一低头就能听到纪沉江的心跳声。

    强壮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感觉。

    鹿啾啾被男□□惑，不争气的红了脸。

    拒绝三次什么的...也太难了吧！

    正在此时，鹿啾啾听见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疑惑抬头，却被纪沉江摁住了脑袋。

    纪沉江的掌心坚定的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鹿啾啾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听到一阵挖土声。

    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窜上了他的脑海。

    该不会...虫族正在挖地洞进来吧？

    鹿啾啾小脸一白，立刻把头埋进了纪沉江的胸膛里，死活都不肯抬起来，怂的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纪沉江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顶勾唇一笑，随意捋了捋他的后脖颈，继而看向了声源。

    那是土窑洞的角落。

    直到土窑洞的洞里露出了一点绿色的螳螂刃，纪沉江才慢悠悠的闭上了眼，假装一副已经被毒晕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