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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这些事我自会料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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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凤鸣殿之后,虞谣好半晌脑中都是懵的。太医们在殿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席初伏在床上却没有半丝半毫的反应。

    她坐在茶榻上遥遥看着,甚至看不出他是否还活着,更判断不出他究竟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她的心绪便慌成了一团,手指在袖中相互绞着,身上一阵又一阵地冒着冷汗,只怕他会死。

    她好像从未这样担心过他会死。初见时他虽情形更惨,可她对他尚没有什么感情,施以援手也只是出于简单的怜悯。

    可如今她一想到他或许会断气便觉得心如刀割,难过得不能自已。

    虞谣于是久违地想起了那枚是否币,在知道债主是谁后她几乎已忘了它的存在了。

    她鬼使神差地将它摸出来,立在桌上,沉息暗想:席初能活下去么?

    继而手指一转,硬币迅速地在案面打起旋来,又在片刻之后渐渐落定。

    虞谣咬了咬牙才敢抬眼去看,硬币平静地躺在那里,朝上的这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字:是。

    她这才松了口气,心底直念了句:谢天谢地!

    接着,她却又闻白小侍已命丧黄泉。

    此事是素冠亲自来回她的,素冠在禀这样的事时惯不会有什么自己的立场,平铺直叙地只告诉她:“白小侍被人一刀刺入胸膛殒命。在场的宫人说,他们冲进房中时只有席贵君在。”

    “不是他。”虞谣脱口而出,抿一抿唇,又道,“你带人去查,觉得谁可疑便去审,不必来问朕的意思了。”

    言下之意自是:给我审卫珂。

    “诺。”素冠心领神会,又问,“那白小侍的丧仪……”

    虞谣想了想:“追封君位吧。”

    素冠一怔,她沉息:“总要先安抚住白家,一应事宜你亲自盯着。随葬之物……我有个东西,一会儿拿给你,你放到他的棺椁里去。”

    “……诺。”素冠没太明白她的心思,只是先应下了。

    待素冠退出去,虞谣勉强定住心,独自去了内殿。她屏退宫人自己研墨,写了一封信,央求地府的工作人员照料白小侍,最好能给他一个平顺的来生。

    平心而论,她还挺喜欢小白的。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只是觉得这男孩子人还不错。

    现下他无辜受害,盼他来世幸福便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却也不知地府肯不肯帮她。

    这封信写得虞谣心里五味杂陈,将信封封好交给素冠,她就回到了寝殿。

    太医们正好忙完,见她进来,上前回话:“陛下,贵君无性命之忧,只是……伤得实在不轻,内伤外伤都有,需好生静养。”

    “知道了。”虞谣颔首,“你们留人在凤鸣殿随时候命吧。”又道,“素冠,把侧殿收拾出来,方便太医们歇息。”

    “加班”虽累,她这安排也算贴心,太医们赶忙谢了恩,便不再多言,安静告退。

    虞谣行至床边,小心地坐下,凝视席初。他已上过了药,内服的药亦已饮下,却仍没醒,整张脸惨白如旧,薄唇还要更白一些,想糊了一层薄薄的纸。

    他睡得并不安稳,呼吸粗重,眉心一直紧紧蹙着,额上时而沁出一层冷汗。她摸出帕子帮他拭汗,他在昏迷中张了张口,好似有话想说,却发不出声。

    “你要好起来呀。”虞谣自言自语,手中的帕子触及他的额头,隔着薄薄的锦缎,她都能感觉到他额头滚烫。

    往后一天一夜,席初都没能醒来。高烧中的梦境格外混乱,他时而身处市井街巷,时而又在宫中红墙之间。他周身不适,浑浑噩噩地一直走着,走得腿脚酸痛。他也不知自己是在干什么,浑噩之间只有一个思绪分外清明——他得让她信他。

    直至某一刹他神思一震,一下子睁开眼睛,身上的痛感蓦地清晰起来。他不禁倒吸冷气,惶惑地张望四周。

    虞谣特地留了素冠守在殿里,素冠见状,连忙上前:“贵君醒了?”

    “……素冠?”席初脑中昏沉,望着他怔了怔,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在。却也顾不上问,缓了两口气,气若游丝地道,“我要见陛下……”

    “陛下去上朝了。”素冠垂首,“昨日陛下不待祭礼结束就赶了回来,今日早朝上难免要有一番争执,再者……”他想了想,怕提及白小侍会刺激到席初,便委婉道,“再者宫中又有丧事,陛下着手安排也要耽误些工夫,许会回来得晚些。但贵君放心,陛下很担心您,下朝必定便过来了。”

    祭礼,丧事。

    席初浑浑噩噩的,只想到元君卫玖,视线愈发黯淡下去,怔忪苦笑:“那我等一等。”

    说罢他就伏回了枕头上。素冠安静退开,他却并无意再睡。

    他恍惚间觉得他已许久没见过她了,若他就此睡去,她却不等他醒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他于是竭尽全力地撑着,虚弱之下,眼前却一阵阵晕眩。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抓着他,随时想将他扯进梦乡。

    他硬提了几次神,愈发觉得熬不住,只得将手指扣到手背上,用力地掐下去。

    早朝上,虞谣穿越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口诛笔伐”。因昨日她从祭礼上“早退”,朝臣们群情激愤,一个两个都在骂她不孝。

    除此之外,更还有人上疏骂她“色令智昏”,明知席初杀了元君,罪无可恕,她却还这样宠着席初。

    对此,虞谣也没给她们好脸色。她对这事心里有数——在她素来将朝政料理得不错的大前提下,这点混账事不会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再说,这事里究竟谁是那个“混账”,也还不好说呢!

    虞谣就这样一边冷眼听她们指摘,一边心里暗搓搓地赌气,琢磨着早晚要将宫里那些破事都查个水落石出,拿证据打她们的脸!

    等重臣劝谏够了,虞谣便面色铁青地退了朝。她一语不发地往凤鸣殿走,跟在后头的宫侍一个都不敢吭声,直到她迈过门槛,素冠迎上前:“陛下。”

    虞谣神色稍缓:“贵君怎么样了?”

    “贵君醒了。”素冠道。

    她略一松气,又听素冠说:“但……高烧不退,又不肯好好歇息,只说要等陛下回来。”

    虞谣微怔,脚下就走得快了,疾步行入寝殿,顾不上去更衣,径直走向床榻。

    席初循声望去,眼底微颤:“阿谣……”

    这称呼令她一滞,继而便见他咬着牙撑起身,虚弱地向她伸出手。

    “……你别乱动!”她忙迎上前去,他颤抖不止的手一下子抓在她绣纹精致的宽大袖缘上。她锁着眉,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的手。

    他手背上多了数个小月牙般的痕迹,显是掐出来的。每一个都掐得极深,呈青紫色。还有两块直被抠破了,露出淡淡的血色。

    “你干什么……”虞谣心中一阵酸楚,将他的手攥住,“我去上个朝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你安心多睡一睡不好吗?”

    席初眼中漫开一重惑色。

    他意外于她的态度会如此和气,恍惚了一瞬才又撑起气力,将正事继续说下去:“阿谣,我……我知道你恨我,元君的事是我……是我对不住你,你如何治罪我都认。但你……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担心她会拂袖离去,另一只手也吃力地伸过去,她的衣袖被他紧攥在手中,攥成一团。

    “你就再信我一次吧……”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卫家狼子野心,若你……若你生下皇女,他们便会去母留子,把持朝政,是我在元安殿外亲耳所闻……”

    “什么?!”虞谣悚然一惊,席初只道她不肯信,手攥得更紧。他已没有多少力气了,强撑之下身上直沁出一层冷汗,浸透了寝衣。

    “阿谣……阿谣我没骗你。”他木然低语,双目无神,声音中隐隐多了几分惶恐的哽咽,“求你信我……你……你就查查卫家,只是查一查。若你一时动不了卫家……”

    他的目光从她平坦的小腹上一划而过:“就……就别生这个孩子。阿谣,阿谣你信我吧……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席初你……”虞谣懵住,蓦然发觉不对。她屏息与素冠相视一望,素冠亦神色一变:“贵君?!”

    素冠哑然:“贵君,陛下的孩子早已……”

    虞谣抬手,示意素冠噤了声。

    她略作忖度,迎上的席初的眼睛。他满目的乞求与不安,明明已精疲力竭,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手也仍无助而执拗地紧攥着她的衣袖。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孩子已经没了,卫家我也在查,你放心。”

    话音未落,他眼中绽出一重光彩。

    接着,他却又不敢信她的话,不敢信这一切来得如此轻易,不安地追问:“真的?”

    “真的。”虞谣平心静气地答道。

    她顿了顿,忍住心底的那股酸涩,又道:“这些事我自会料理清楚,你好好养伤。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她终是禁不住地眼眶一红,“我可就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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