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完了。

    姜默心里想。

    他张了张嘴，半句辩解都说不出来。

    那家卖风衣的店他后来去看过，仅差一天，衣服就被人买走了。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适合徐衍的礼物，加上徐衍再没提过谢礼的事，他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谁能想到那家药房调货这么长时间才把轮椅送过来！

    还恰好让徐衍看见了。

    “防翻倒，呵。”徐衍气得冷笑出声，“不愧是你，姜默。”

    “不愧是你的谢礼。”

    姜默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买轮椅真的只是脑子一抽，过后就发现不适合了。

    这一世徐衍和他相处的不错，两人共事一个月了都没吵上架，他还乐滋滋的想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看来有些事，就是不能想。

    姜默考虑了一下，“要不你打我一顿？”

    反正以前吵架都这么解决的，姜默主动提出被打，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徐衍就盯着姜默看。

    一直盯到姜默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才深吸一口气，从轮椅上站起来，“记得两天后的庆功宴。”

    说完他直接离开。

    这就放过自己了？姜默莫名感觉自己被徐衍当成了胡闹的小孩子。

    他捋了捋被徐衍盯出来的鸡皮疙瘩，将轮椅折叠好放入地下室。

    之后把家略微收拾了下，去接周老太太。

    小别墅格局很好，别墅前是封闭起来的飘窗和晾晒台，别墅后是一间阳光房。

    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

    一楼是客厅、餐厨和卧室，二楼是主卧和客房，三楼则有两间阁楼，一间书房。

    地下室分为健身房和储藏室，姜默早在那里放了三台大冰箱和几个大型超市货架，所有物资都塞在那里。

    钥匙目前是他拿着，等末世后再交给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懒得爬楼梯，住在一楼，姜默则住二楼主卧。

    *

    小行星的新闻是从昨天，也就是末世前第三天才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开的。

    它就如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地球上方，之前没被任何一个仪器检测到过。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网络上爆炸开，有黑洞论、末世论、外星飞船论……

    虽然有很多像姜默和周老太太这样疯狂囤积粮食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持乐观态度。

    联邦科技虽没发展到可以在外太空自由航行的程度，保证地球不被外来彗星冲撞还是很容易的。

    相比于担心末世，他们更想作为最幸运的一代人类，见证十万年难遇的天文奇观。

    两天后的晚上九点，小行星将飞到离地球最近的位置，届时站在北半球，恰好能看到彗星从月球上划过。

    “彗星凌月”，是十万年难遇的天文奇观。

    联邦各国经过商议，干脆调了几座太空科研站在小行星必经之路上，开启一个全民直播。

    算是见证这一轰动的天文事件，也算是为后世留下一定资料。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成了太空迷，商场大屏幕里，小酒馆的电视里，各大视频app里不断滚动着直播倒计时。

    天文爱好者，文艺工作者……就连街头的大爷大妈们都讨论起星体知识。

    3225年9月15日，晚上六点。距离末世还有三个小时。

    “直播开始了吗？”

    “直播开始了！”

    商场开始了促销和抽奖；

    居民在楼外挂上了鞭炮；

    网红们借来望远镜剪辑视频；

    科普博主开始了直播讲解。

    同样在这个时间点，萤光农场完成了开业剪彩。

    萤光，是徐衍起的名字，取黑暗中一点萤火之光的意象。

    正常企业开业剪彩都会选在清晨或上午，萤光农场的开业却选在晚上。

    月光照耀下，第一批农场员工173人全部聚集在农场大门外。

    人工萤火虫被从盒子里放出，在大门外冉冉盘旋，三位老板在这梦幻般的光点中，扯下遮住农场大门的红布。

    大老板徐衍，毋庸置疑；二老板姜默，技术入股；三老板方楠，在农场建立之初就把部分积蓄投入农场，拿到7%的股份。

    这173名员工里有上一世两人信任的老部下，也有一些特意挑选出来的适合末世的人才。

    只是，这一世能不能成为相互扶持的同伴，还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剪彩完后，员工们带着家属陆续进入农场办公楼的大会议厅，举行庆功宴。

    装潢高雅的大会议厅里灯火通明，凳子已经被全部移走。

    桌子盖上长桌布，拼成一个个自助餐台。

    投影打开，内容换成了“彗星凌月”的直播。

    鲜花、美食、蜡烛和香槟塔。

    周老太太霸占着唯一一台天文望远镜，姜默则姿势不雅地骑着椅子，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发呆。

    直播上，主持人充满激情的讲解着，“这颗小行星可以说是突然出现在宇宙中，之前，联邦所有的天文设备都没监测到它。”

    “那么小行星到底会不会对地球造成影响呢？肯定是会的，首先它会使地月之间的引力产生一定的变化，虽然这变化对于庞大的行星体来说微乎其微，但还是会对地球的潮汐造成一定影响。”

    “好，现在我们看到，那颗小行星体从远方而来，很快就要朝着地月之间飞去。从卫星传来的影响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颗小行星是暗红色的，它的体积相对于月球来说并不是很大。”

    “拉进镜头，我们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小行星上燃烧的……火焰？”

    谁也不顾上吃饭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直播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现场专家解释这不是火焰，而是小行星上某种气体或细菌表现出的游离状态。”

    徐衍拿起两杯香槟，走到落地窗前。

    “来了，让我们切换卫星画面，它……可是它为什么会爆炸？！”主持人的音调忽得拔高。

    毫无预兆的。

    直播画面上，红色的小行星在空中如烟花般四散炸裂，部分炸裂的碎石冲向地球，小行星的核心部分则改变了飞行方向，带着红色的尾光，朝月球的位置直冲过去。

    直播画面忽然变成一片雪花，直播声音被切断，分屏上的导播室乱成了一团。

    工作人员纷纷从座椅上跳起来，有的在一遍遍分析数据，有的在声嘶力竭的打电话。

    这一切如一场荒诞又惊悚的默剧。

    全世界在这一瞬似乎都安静了。

    徐衍走到姜默的椅子旁，将其中一杯香槟递给他。

    漆黑的夜空中，暗红色的彗星拖着长尾巴，直朝月亮奔去。

    “轰！”徐衍做了个口型。

    炫目的光芒爆发开，照亮黑夜。

    之后，无数颗明亮的流星划过天际，星星点点闪着橘光的尘埃从空中落下，将整个世界变成了梦幻般的仙境。

    直播间声音重新响起，

    “紧急播报。小行星突发爆炸，被炸成两部分，一部分进入地球大气层化作流星，另一部分与月球相撞，撞击力会改变月球绕地轨道……月球的变化将会引起全球潮汐紊乱，引起全球地质灾害，联邦进入地质灾害紧急状态！”

    “紧急播报。大量外星尘埃进入地球，尘埃中不确定是否含有地球生命无法抵御的病毒或放射性物质，请大家不要随意接触外星尘埃，联邦进入生化入侵紧急状态！”

    “再次播报……”

    “轰！”会议室炸开。

    尖叫声，质疑声几乎要把会议室的房顶顶开。

    徐衍笔直地站着，姜默歪歪的骑着椅子，两个人几乎同时仰头，微辣的香槟顺着食管滑入肠胃。

    姜默眯着眼看向夜空。

    月亮被撞击后，残留着坑坑洼洼的遗骸，像一件被腐蚀后表皮剥落的老物件，反射出明暗斑驳的光。

    他曾无数次怀疑，月亮的消失到底是因为被撞击后慢慢解体，还是因为被逐渐腐蚀。

    可除了排布在外的卫星，和能监控到卫星的人，谁也不知道。

    空香槟杯递还给徐衍，徐衍却侧了下.身，避过去不接。

    姜默瞟了眼徐衍，见他正垂眸睨着自己，脸上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还在生气啊。

    姜默摸摸鼻子。

    他站起身，装作没事的样子把香槟杯硬塞进徐衍怀里，大摇大摆朝周老太太走过去。

    周老太太自刚才就全身僵硬，原地坐着。

    姜默走过去，轻轻拍拍老太太肩膀，“怎么了？吓着了？”

    听见姜默的声音，周老太太伸手拽住他，“我眼，我刚才正盯着望远镜看啊！我眼要被闪瞎了！我要成瞎眼老太婆了。”

    姜默：……

    “看来是没吓着。

    *

    张元子将相机接好望远镜，“啪啪啪”一顿连拍。

    强光之后，看着镜头里斑驳的月亮，她愣了许久。

    天空中有橘色的光芒落下，星星点点，像是仙境。

    她忽得拆下望远镜，站到镜头前给自己来了张微笑自拍，“应该不会是世界末日吧？如果末日到了，我希望以后的考古学家能通过照片考到我。”

    *

    李肆从箭馆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橘色星光落到她漂亮的大卷发上，她抖了抖卷发，披上披肩匆匆回家。

    马路上有人在高声喊：“世界末日了——”。

    *

    林写意的秘密地下基地，一群人围着手机张大嘴。

    忽然，有人拍了下桌子，“愣什么！启动！启动地下基地！”

    *

    徐衍带着一群惊慌的员工走出会议室。

    橘色光芒飘飘洒洒落到他发上、肩上。

    他回过头，看着或是处于不正常的亢奋中，或是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可置信的员工们，

    “可以触碰尘埃，但最好不要大面积接触。”

    “不要摄入被尘埃污染过的食物和水。”

    “从明天起，宿舍限水限电，所有人员原地待命。”

    他顿了顿，“但我建议，想留在农场的，最好和家人一起搬到宿舍，这边地势高，不容易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