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和幸炽猜的差不多，第二天见姜导的时候，他的确碰了一鼻子灰。

    他和姜导是在姜导的工作室见面的，他到的时候，姜导正在工作室里看男女主角视镜的片段。看到他进来，姜导头都没抬，只有他的助理过来招待了幸炽，请他坐下。

    幸炽坐在那儿等了将近十分钟，姜导才慢条斯理地关了电脑。

    这样的下马威幸炽经历得多了。毕竟他虽然靠山硬，但是是娱乐圈里出名的好欺负。大家都知道陆总虽然对他大方，但是他出什么事一概不管，所以见风使舵的人多，幸炽的处境也不太容易。

    幸炽静静地等，一直到姜导先开了口。

    “来了？”他抬头看向幸炽，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用这么麻烦，没什么事要谈。”

    姜导今年还没到四十，卷发扎了个小马尾，，看起来挺年轻。幸炽笑了笑，像是没听出他口气中的敌意，说道：“那也得见见您，跟您聊聊戏嘛。再说……”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您忘了把剧本给我了。”

    “哦。”姜导淡淡地应了一声，从桌面上拿起了个册子，往幸炽面前一推。“要演什么，你知道吗？”

    “经纪人跟我说，演的是霍岭。”幸炽双手接过剧本，回答道。“我这两天把原著看了一遍，大概知道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就是不知道剧本上有什么改动。”

    姜导听到他这么讲，似乎有点意外，多看了他两眼。

    幸炽知道他耿直，就也没卖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姜导可能也看出来了，这个角色不太适合我。”

    姜导看着他没出声。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霍岭这个人，正直严谨，不苟言笑，和我形象确实不太符合。不过，您也知道，合同是公司对接的，我没法插嘴，所以也改变不了什么。”幸炽接着说道。

    “我能力不够，只能下点笨功夫了。等到开机的时候，也请您多指教，只要您教，我肯定愿意学。”幸炽说着，认真地站起来，给姜导鞠了一躬。“给您添麻烦了。”

    姜导坐在那儿，沉默了一会，慢慢开了口。

    “行了，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他说。“男女主的定妆照已经拍好了，过几天安排你来拍，下个月月底开机。”

    他这一回再说话，语气已经比刚才要缓和多了。幸炽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放松了下来。

    “好的导演！”说着，他又鞠了一躬，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姜导的声音。

    “剧本好好看。”他说。“跟原著区别不大。”

    ——

    这天晚上，幸炽没被陆执锐叫去他家。幸炽总算松了口气，敬业地给陆执锐发了七八条消息，和他道了晚安，就放心地丢开手机，趴在沙发上看剧本了。

    看过一遍原著，再来看剧本，就能看出《长桥月》的编剧的确是下了大功夫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的表现方式毕竟不一样，不少情节和对话都需要改动，但是整体看下来，跟原著的感觉的确是一模一样。

    幸炽越看越觉得，自己就要成为这部电视剧里唯一的老鼠屎了。

    但是他也没空发愁。这部剧有68集，剧本厚厚的一摞，眼看着过段时间真人秀又要开机，他得赶着这段空闲时间把剧本看完。

    陆执锐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幸炽趴在沙发上，穿着宽松的t恤。他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又是个腰细腿长的衣架子，经纪人对他的身材管理控制得又好，让他的身材显得修长却不单薄，透着一股柔韧的少年感。

    小猫咪对着幸炽该露的哪儿都没露的身体沉默了两秒，喉咙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吞咽声。

    幸炽看剧本看得投入，并没注意到他。剧本的开头，少年将军霍岭从边关凯旋而归，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

    他这会儿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英姿勃发、鲜衣怒马的年纪。他骑着一匹黑马一路踏过长安街，目不斜视，冰冷如霜。

    很受皇上器重的三皇子带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外迎接他，他在三皇子面前单手勒马，翻身跳下去，冲着三皇子冷冰冰地行了礼。

    “臣霍岭蒙受皇恩，不辱使命，已退匈奴至雁门关外，收复燕云二十一城，特来回宫复命。”

    他的声音像他的盔甲一样冷，高傲如同盘旋在雁门关上的鹰。

    幸炽皱起眉，冷着声音跟着他读。但是读了几遍都感觉怪怪的，根本没有那股金戈铁马的寒意。

    他泄了气，接着往后看去。

    剧本里，三皇子的表情如沐春风，笑着将他扶起来。可没等到三皇子的手碰到他，他就自己站了起来。

    三皇子有点尴尬，周围的文武百官也不敢出声。

    霍岭完全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一拱手，就说道：“臣这就去面见圣上。”

    就在大伙儿都尴尬的时候，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所有人抬头看去，就见是一袭大红宫装的长公主李明嫣，骑着马从宫中而来。

    敢在宫禁纵马，长公主是唯一一个。

    白马停在了文武百官面前，李明嫣翻身下马，牵着马大步走到了霍岭面前，一抬手，就在他冰冷的盔甲上拍了一下。

    “今日回京，怎么不提前派人说一声？差点没来得及接你。”李明嫣抬头看向他，笑容明媚。

    对上李明嫣双眼的那一瞬间，霍岭的脸上冰雪消融。

    “嗯，忘了告诉你。”他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我回来了。”

    幸炽抬起头，正好对上小猫咪那双透亮的圆眼睛。

    他随着剧本中的霍岭淡淡一笑，缓缓说：“嗯，忘了告诉你，我回来了。”

    他不知道他这会儿这种浅淡的、深情的笑有多吸引人，甚至就算一看就是演出来的，也像深渊一样，引人想往里跳。

    小猫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

    下一秒，小猫转身，跑得无影无踪了。

    幸炽一愣，接着丧气地往沙发上一趴，哀嚎了一声。

    他演技有那么差吗！把猫都吓跑了！

    ——

    没过两天，岳缨就收到了剧组那边让幸炽去拍定妆照的消息。

    岳缨都没想到，幸炽见了导演一面，后头的工作就顺利了不少。毕竟在她的预期里，进组之前总得受几次为难才比较合理。

    岳缨高兴地把幸炽送去了摄影棚。定妆照拍得挺顺利，当天下午就拍好了，幸炽也立刻收到了成片。

    有了妆发的效果，他这个将军的形象总算不那么别扭了。幸炽看到照片，也送了一口气，希望定妆照公开之后，能少挨点骂。

    但是他刚从棚里出来，就发现岳缨的表情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幸炽问她。

    “没事。”岳缨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说：“走吧。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幸炽的表情有点怪。

    他马上就要去拍真人秀了，岳缨严格地控制住了他的饮食，晚饭完全给他断掉了。

    肯定不对劲。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幸炽说。“你要是不说，我自己去网上翻了啊！”

    “别！”岳缨拦住他，犹豫了半天才说道。“也没什么，预料之中。”

    “什么？”

    “你今天来拍定妆照，路上被狗仔拍到了。”她说。“包括前两天你去见导演的照片，全都发到网上去了。他们消息倒是灵通，现在你要演霍岭的事，全网都知道了。”

    果然。

    这也的确是意料之中。毕竟他演霍岭已经是定局了，这也就是早挨骂和晚挨骂的区别。

    但是这就让岳缨准备的一系列公关全都浪费了。她早就准备好了幸炽看原著、读剧本、拍定妆照的一系列照片，就等着官宣之后依次放出来。有了过关的定妆照，再加上她的这些公关，舆情怎么说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爆发出来。

    网上骂得多难听，幸炽从岳缨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岳缨满脸愁容，一手提起包，声音没什么中气：“唉……走吧。”

    幸炽凑上去看她，眨了眨眼，笑着说：“哎岳姐，别哭，别哭啊。”

    岳缨气得就要拿包打他：“你才哭了呢！”

    幸炽一边笑着躲，一边说：“没哭就好。你要是哭鼻子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哄呢。”

    岳缨打了他两下就停了手，瞪了他一眼。

    幸炽赶紧凑过去，在她肩膀上搂了两下：“行了姐，怎么着，是我被骂得还不够多，你还没习惯吗？”

    说着，他嘿嘿一笑：“那你要是实在心疼，不如带我去吃顿好的。刚好我想吃韩餐了，拌饭炸鸡部队火锅，给我来套碳水炸弹，怎么样？”

    让他这一逗，岳缨也顾不上难受了，笑着又要打他：“你想都别想。没心没肺，回家看剧本去！”

    幸炽赶紧躲，连连答应。

    让他这一闹，岳缨的不高兴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把幸炽送回了家，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去处理其他艺人的事了。

    幸炽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家里没开灯，黑沉沉的一片，只有窗外的外滩一片灯火辉煌，把他的家里也照亮了。

    幸炽伸了个懒腰，踢掉了鞋子。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开了一罐冰啤酒，往沙发上一坐，单手打开了易拉罐。

    他端着酒，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仿佛刚才那个满脸轻松、满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轻飘飘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