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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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洁月光拂过立体锋锐的五官,点亮了那双阴鹜的眼眸,光一路淌下去,填满了大门被推开的空隙,在地上映出那道深深的影子。

    陆执站在熟悉的大门口,里面的一切都是寂静的,陷落在浓重夜色里,唯有远处的真皮沙发上,传来温热的呼吸声。

    段殊没有临时逃走,这出乎了他的意料。

    今晚的黎嘉年异常兴奋,几乎懒得搭理任何人,在段殊离开后,同殷勤的旁人草草寒暄了一番,就兀自回家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默许让陆执送他回去。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陆执谨慎地让司机在环城高架上绕了一圈,才找了个出口下来,大费周章地回到了这座别墅。

    在窗外车影如虹的后座上,陆执面无表情地思考着来龙去脉,关于今晚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意外。

    段殊从来都是听话的,是他不需要盖章就已明了的胆小奴隶,唯唯诺诺地顺从着他的话,任他摆布,即使偶有不甘,也会在他刻意流露出的关心中,瞬间丢盔弃甲,他被养得越来越懦弱,懦弱到只需要撒下一丝温度,就会留恋地跟上来。

    这个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两年,往后也只会越来越牢固,越陷越深的段殊不可能逃脱他的掌心。

    陆执乐于养一个这样的宠物,这是他在黎嘉年面前遭到一次次挫败后,最稳定的避风港和发泄处。除非某一天出现意外,他豢养替代品的事可能暴露在黎嘉年面前,那么他会不顾一切地销毁证据,把它们埋进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这个意外过早地到来了。

    面容冷峻的陆执感到一丝焦虑,他不确定黎嘉年有没有发现端倪,他知道他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

    他努力地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想要从中找出解开迷雾的线头。

    前几日毫无异样,段殊按时起床,在家画画,以他需要的样子生活着,偶尔会趁他加班,偷偷跑出去找朋友玩——他以为陆执不知道,但这显然是陆执放任的结果,总要给宠物一个散心的地方,才能让他在放纵之后,甘愿把绳索交回来。

    由于今天他要去拜访黎嘉年新开的画廊,并偕同他一起参加晚宴,所以为防万一,他提前一天将段殊禁足。

    然后就到了今天早上,段殊没有准时起床下楼。

    他的手背上有了一道不算明显的伤口。

    一小时前,他提到了画廊与花,他本不该知道的。

    想到这里,后座上的陆执垂下眼眸,任阴影溢过深邃眉骨。

    他在试着打破自己立下的规则,他在探听自己与黎嘉年的关系,一点点越过不容置喙的边界。

    这道挥之不去的思绪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黏腻地缠了他一路。

    现在,陆执站在一片漆黑的房子里,没有开灯,只借着月色,慢慢走到了沙发旁。

    白金袖扣上沾满了春夜的凄寒。

    “这是挑衅?”

    沙发上的人影听见他陡然响起的声音,似乎很错愕地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一个意外。”宠物语气轻松地说道,“如果吓到你了,实在对不起。”

    他的确变得不一样了,渐渐超出控制。

    陆执的眉头紧蹙,一些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念头即将浮现出来,他必须要在事态失控之前,解决掉这个巨大的隐患。

    他开始构思此后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不需要不再听话的宠物。”

    这是陆执的最终结论。

    毫无波澜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像是微微一颤。

    于是他朝那道影子走得更近了,鞋底覆过大理石地面,窗帘的缝隙里透出碎屑似的光,寒气透骨,两道被拉长的影子在冰冷的玉石茶几上交错,叠印,幻影中滋生的毒蛇吐出鲜红的信子……

    当彼此的距离近得足以听见对方心跳声的时候,在黑云彻底压下之前,他听见了宠物平静的反驳。

    “我们的目标一致。”宠物淡淡地抬眼看他,“陆执,我们是同伴。”

    “你能提供给我的东西,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每天都是重复的,我讨厌这种重复。”

    “黎嘉年的世界看起来更有趣,他看起来过得很开心……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关系,甚至我还会帮你。”

    “我在宴会上听人说,黎嘉年和他的兄弟打过官司,是不是你唯一失败的那一桩案子?”

    “会是什么官司?兄弟阋墙,争夺遗产?让我猜个最俗套的剧情——他是私生子,对不对?”

    陆执被戳中最深的伤疤,怒气滋长。但宠物懂得适可而止,在勾起他的怒火后,又熨帖地抚平。

    “如果他是私生子,那跟他长得那么相似的我,说不定也只是另一个私生子而已,黎嘉年自己或许都这么想,所以不用担心。”

    宠物的语调平淡,屋外响起遥远的汽车马达声。

    “我会保守好我们的秘密,希望你也是。你想要黎嘉年,我想要走进他生活着的世界看一看,仅此而已,我们是同伴,陆执。”

    在这番令他难以置信的独白之后,陆执沉默了很久,只冷冷地吐出一句:“离他远一点,他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宠物朝他笑了:“我和你看到的也不一样。”

    清亮的眼睛里淌过斑斓笑意。

    陆执内心那片磅礴的黑暗奇异般地沉了下去,倏地消失不见。

    他有些恍惚地想,这一刻的替代品跟黎嘉年真的很像。

    像到他几乎要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良久,这片沉凝的空间内响起突兀的门铃声。

    运画的工人来了。

    当庭院大门开启,他们一路穿过花园,小心地搬着画走进屋里的时候,在这昏暗阴冷的气氛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情绪强烈的暗红天际与破碎深海,就这样被固定在了别墅的客厅里。

    “无论是你买下,还是送给我,它都会来到同一个地方。”

    宠物起身上楼,准备去休息。

    “这足以证明,我们是同一边的。晚安。”

    话音渐渐消散,陆执站在原地,凝望着这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手上的油画,久久没有动作。

    长夜难眠,日升月落。

    清晨,穿梭在树梢间的鸟鸣百啭千声。

    段殊依然没有按时起床,他换了一件新的白色衬衣下楼,面色如常。

    陆执早已离开,女佣收拾好了餐厅,洁净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点心盒,蝴蝶结与丝带,崭新的卡片:红丝绒蛋糕,祝您生活愉快。

    楼下传来电视剧的喧闹声,段殊一边吃早餐一边听,依然是昨天那个爱恨纠葛的奇情故事。

    深酒红色的蛋糕口感绵密,柔软芬芳,是他吃过最令人难忘的红丝绒,糖分直接渗透进意识。

    在这种甜蜜又快乐的幻觉里,段殊独自离开别墅,打车来到画廊,走进这片陌生天地时,他的眼睛里始终带着笑。

    春日里总是乍暖还寒,降温时窗外灌进来的风裹挟寒意,画廊里人气很旺,一幅幅油画按某种特定顺序稀疏地悬挂,参观的客人们将交谈声控制在一个低低的范围内,为满屋子的留白添了一分回荡的厚度。

    段殊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度里,欣赏着黎嘉年的作品,他的画风很特别,对色彩的运用独树一帜,反差鲜明的碰撞中流淌出浓郁的情绪。

    他正在思考这些画是直接取用自现实世界,还是由宙斯智能生成时,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你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黎嘉年走到他身边,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你心情很好,比昨天更好。”

    段殊唇角扬起,像是在反问:“昨天我心情好吗?”

    “呈现了一场完美的演出,心情当然好。”黎嘉年顾自点点头,又问他,“喜欢哪一幅?”

    他褪下昨夜在灯光里浓烈明艳的酒红衬衣后,那种远离俗世的天真感也一并淡去,此刻看起来要更成熟,话语也暧昧不清,不知道是在说钢琴,还是别的。

    “都很好,但我还是最喜欢《风暴》。”段殊回答道,“昨晚收到后,让工人挂在了客厅,非常好看,谢谢你。”

    黎嘉年顿时被取悦,眉眼弯弯:“看来跟你家里的装修风格也很搭配,真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亲眼看看。”

    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孔笑得热情洋溢,段殊从不会在生活中这样笑,但此刻却并不觉得别扭。

    他莫名觉得,眼前的黎嘉年很兴奋,被单纯的热烈掩盖了的亢奋与悸动。

    段殊并不认为黎嘉年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和陆执之间的关系,毕竟他昨晚的状态相当自然,没有刻意回避陆执,也没有过分关注,看起来完全是陌生人,一般人很难把他们关联上。

    也许,黎嘉年真的以为自己可能同他有着血缘关系。

    他已经在法庭上打败了自己的亲兄弟,赢得了巨额遗产,如今生活中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孪生兄弟般的可疑人物,他当然按捺不住那种胜负欲。

    黎嘉年为什么要邀请他来画廊?他想做什么?

    段殊暂时没有得出结论,便重复了他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邀请你来家里。”

    闻言,黎嘉年的眼眸中有某种光芒一闪而过,他正要说话,旁边匆匆走来一个人,对他附耳低语:“阿年,王先生来了,也看到你了……”

    段殊会意地移开视线。

    他进来后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就是怕有人错认身份,涌上来同他打招呼。

    然而他们站在一起相当夺人眼球,时间一长,还是被注意到了。

    黎嘉年的笑容里当即染上厌倦:“知道了。”

    “抱歉,我要去招呼一下客人。”他叮嘱段殊,“很快就回来,等我。”

    段殊点头应下,看着他匆匆走进人流中央,很快被热情的喧哗淹没。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一幅幅情绪各异的油画上,认真地游览起这间画廊。

    闲庭信步中,他始终没发现有个在人群外徘徊的身影,结束了心不在焉的参观,径直朝这个方向走来。

    那个人走到了他的身后,沉默半晌,低低地出声唤他:“段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