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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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辞翻着习题集,找了几道霍听澜讲过的类型题,独立做了一遍。

    做了会儿题,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了,叶辞几次三番抬头朝霍听澜张望,想趁视线碰巧交汇时道声谢,可霍听澜工作起来心无旁骛,叶辞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逮着机会。

    犹豫了一会儿,叶辞轻轻叫了声:“霍先生……”

    他搬到霍家这么久,几乎没主动和霍听澜说过话,屈指可数的几次交流都是霍听澜先开口,他回话,所以就一直没称呼过霍听澜什么。

    霍听澜都用余光观察他半天了,果不其然,等来一句别扭的“霍先生”。

    上一世,叶辞也是这样。

    从认识,到追求中的暧昧期,永远是一口一个礼貌到生疏的“霍先生”。关系熟稔后,他拗不过霍听澜,终于改口直呼其名,可哪怕是在最亲密的时期他也仅仅是去姓叫名,别的一概不肯叫。被撩|拨得狠了,就红|胀着一张春桃似的脸蛋,垂着头,窘迫又难堪地攥着指尖儿不吭声。次数多了,霍听澜知道他是真的叫不出口,不止是性格,也有语言障碍的因素,就再不忍心再那样逗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安慰自己去姓叫名也足够亲密。

    霍听澜稍一沉吟,放下文件,慵懒地倚着椅背,指尖轻叩桌面,没回应那声“霍先生”,而是岔开话题,幽幽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

    “……是吗?”叶辞不自在起来。

    霍听澜语气不咸不淡:“怎么叫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要找我谈生意。”

    叶辞不吭声了,垂着眼,隐露愧色。

    再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婚姻关系,又同住一屋檐下,他这样称呼,摆明了是和霍听澜生疏……

    他感觉霍听澜有点儿不高兴了。

    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叫。

    “下次,”霍听澜琢磨着他的神态,眼中浮起一抹笑意,试探道,“叫霍叔叔。”

    年龄差十二岁,一个是社会人士,一个是学生,加上霍楚两家老爷子是同辈,叫“叔叔”确实合理,而且关键是,霍听澜一直对这个称呼心痒。

    在某些场合……有奇效。

    “……”叶辞闻言,下颚线绷了绷,嘴角扳平了,浑身都散发着“没有下次”的别扭气息。

    几秒钟后。

    他撇开脸,竟极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时期的叶辞,烘化了外面那层凉薄的冰壳,藏在里面的小东西原来这么乖,这么软……

    霍听澜敛回目光,无事发生般,模样沉静地扫视着文件,唯独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翘了起来。

    ……

    他故意没问叶辞方才叫他是做什么,五分钟后,叶辞果然重整旗鼓,期期艾艾地叫道:“霍叔叔……”

    霍听澜莞尔,从鼻腔溢出一个低沉的音节:“嗯?”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严格来说已经过了使用“某叔叔”这种叠字称呼的年龄,他以为凭叶辞这么别扭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叫得生硬些,没想到一字不差。

    一把清凌凌的、少年的嗓子,隐含懊恼与耻意,偏偏又乖,轻轻叫着叔叔……

    霍听澜心下轻叹。

    真的要命了。

    “今天辛苦您了,给我讲了……这么多题。”叶辞打了腹稿,一气呵成。

    “不客气,”霍听澜定了定神,合上一份文件,又翻开另一份,“有不会的就随时来问。”

    叶辞看着他手边那一厚摞文件:“您工作,很忙吧?”

    “忙不忙看情况。”霍听澜淡淡道。

    叶辞了然,以为他的意思是他有忙的时候也有闲的时候,不确定。

    霍听澜唰唰几笔在合同上签了个字,补全后半句:“学习的事情要紧,你来问题我就不忙。”

    他神色从容,仿佛在说很平常的话,叶辞却像挨了记暴击,昏头涨脑地挤出两个语气词:“……呃,嗯。”

    就算他没见过世面好了……他活了十八年,除了叶红君,从没有人待他这么上心过。

    他一向清楚怎么应付不欢迎他的人,比比谁的拳头硬就行了。

    却没人教过他怎么跟对他好的人相处。

    他想接近,想等同等的好意回报,却又怕自己笨拙露怯。

    霍听澜抬眸,见叶辞嗫嚅着,整句的话都挤不出,心头软了软,终于收了神通,柔声安抚道:“只是举手之劳,不会麻烦我。”他弹了下手里的文件纸,笑叹道,“琢磨这些比做题累多了……就当帮我换换脑子了,好吗?”

    “……好。”叶辞眸光微颤,认真点了下头。

    有霍听澜辅导,叶辞看见了希望,学习劲头噌地就上来了。除去学校布置的作业,他还要补习之前休学落下的进度,为了完成给自己制定的目标他不到凌晨不睡觉。连续一周熬下来人都憔悴了,皮肤倒仍像嫩笋般白净,可眼底那两抹淡青也格外明显。

    霍听澜又欣慰又心疼,怕叶辞熬坏了,一到晚上十一点就去书房撵人,亲自盯着他回房休息。

    叶辞嘴上答应得乖,却偷偷把叠成小豆腐块的卷子揣进口袋,蒙混过关,在卧室挑灯夜战,困了,就溜到露台上抽支烟。

    他睡眠一向少,身体也扛得住折腾,为了给叶红君筹钱治病,最艰难的那一年他经常白天黑夜连轴转,打工时困极了,就支着脑袋在收银台上打个盹儿,一睁眼就又有力气干活了。

    然而,可能是这段时间被霍听澜养娇了,这么熬夜苦学了小半个月,叶辞还真累病了。

    这天周五,叶辞惯例早起,下床从书包里翻出几板药。

    大约是疲劳导致免疫力低下,被感冒病毒趁虚而入,这两天他一直不太舒服,反复发热,困倦乏力,肠胃也受到了牵连,肚子莫名闷痛酸胀。

    叶辞把药片抠出来,在手心聚了一小把,一股脑吞了。

    消炎的、抗病毒的、退烧止痛的……

    这种蛮横的用药习惯是他近两年养成的,一天打几份工的情况下他有个头疼脑热也没空去医院,索性广谱打击,把可能对症的药都吃上,早点儿好病免得耽误上工。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感冒相当顽固,叶辞吃了两天药都不见效,难受得绷不住了,吃早餐时模样病恹恹的,终于被看出了端倪。

    “叶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何叔关切询问。

    “没事,”叶辞忍着反胃含了口粥,硬是吞下肚,“就是……有点烧。”

    何叔看看那张烧得潮红的脸蛋,觉得不像低烧,便提议道:“我替您向霍先生说一声,让先生给您请半天假,再叫医生过来看看……您觉得呢?”

    “不,不麻烦了……谢谢您。”叶辞起身离席。

    他怕霍听澜知道了要加倍严格地盯他睡觉,但他真的很想尽快撵上学校的进度。

    结果何叔传话飞快,叶辞刚到学校,霍听澜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向他确认是否真的没有大碍。

    “真的没事……我吃药了。”叶辞走出教室,在走廊拢着手机说话,因为烧得发蔫,嗓音格外软。

    “什么药?”霍听澜追问。

    为了让人放心,叶辞结结巴巴地报出一大串药名。

    霍听澜沉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过量服用感冒药可能引发肝肾功能损伤,你不知道吗?”

    叶辞微怔,他确实不知道。

    什么肝肾损伤的……听都没听过,他就知道那样好得快。

    霍听澜轻轻叹了口气,问:“……体温多少?”

    “我没量……”叶辞听出霍听澜不高兴了,急急道,“肯,肯定是低烧。”

    说是低烧,其实他对发热温度没概念,反正没烧躺下就一律按低烧处理。

    “低烧……”霍听澜知道叶辞对“低烧”的定义异于常人,皱着眉吩咐,“去医务室量一下,量完给体温计拍照发给我,如果烧得严重我去接你。”

    “真不用,”叶辞舔了舔嘴唇,“今天一上午都,都是主科,我,我想在学校,上……”

    霍听澜罕见地打断他,语气沉凉,声音很低:“想让我亲自去给你量?”

    叶辞微怔,相处这么久,头一回听霍听澜用这种口吻和自己说话,也不知怎么,心脏咚地一跳,慌忙道:“不,不用,我……自己量。”

    他拖着步子去医务室,头烧得昏沉,小腹处的闷痛牵涉得双腿虚软,症状居然比早晨吃药前还厉害些。他问校医要了个电子体温计,搭床沿坐下量体温,手里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指尖划过通话记录中的“霍叔叔”三个字时,心中蓦然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大约是……暖洋洋的。

    整个人像是微缩成了一团小小的东西,被一双温热的手掌妥帖地拢着。

    一种全然陌生的感受。

    这时,电子体温计滴滴响起来。

    39度5。

    心口被那股暖意烘着,叶辞抿着唇犹豫了下,终于没逞强,老老实实拍照传给霍听澜。

    也就两三秒钟,对面回得飞快。

    [霍听澜]:等我。

    过了一会儿,怕叶辞乱逞强,又发来两条。

    [霍听澜]:现在带你去医院,缺的课我可以给你补。

    [霍听澜]:乖一点。

    竟是哄人的口吻。

    叶辞一怔。

    他一个男生……

    什么乖不乖的。

    他被哄得坐立难安,单手捂住脸,怕校医看他。

    那指缝间露出的皮肤已是红彤彤的。

    作者有话要说:  辞崽:39度5。

    霍叔叔心疼坏了,正准备嘘寒问暖。

    直男辞崽:牛,牛b。

    霍叔叔:……

    霍先生正式变成了霍叔叔,叫叔叔在某些场合有奇效,具体是什么场合呢?审核盯着小编,小编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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