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在杀死人的寂静中，宋千星扯起嘴角笑了笑。

    他对上俞恒的视线，尴尬自两人身边向四周蔓延，汪潇潇脚趾扣地，替两人紧张无措得想要钻进地缝里去。

    宋千星的反应却并不大，他仍然是那个温和的表情，只是开口的时候，语气带上了十足的歉意，听着让人心疼。

    “啊，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大家上课了。”他先是跟俞恒点头致歉，又转身对同学们鞠躬，“我以为是自习课……”

    他脸颊红起来，扬声对助理道：“磊哥先不要发了，下课再说。”

    汪潇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礼物又落回到了袋子里，和同学们一块发出了一阵可怜的低鸣。

    讲台上的老师也很是尴尬，他抬了抬手，道：“那大家坐回自己的位置，宋千星你……”

    宋千星自己接了话：“那边有空位，我坐那儿就好。”

    他动作麻利地到了最后一排，坐进那个没人要的脏兮兮的角落，拿出本子和笔以后，便安静地看向黑板。

    俞恒终于听到了他渴望的第三种解法。

    过程比较复杂，下课铃声响了以后，老师还拖了一两分钟，这才讲完了这道题。

    在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高二三班的教室外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群众，和教室里的人一样蠢蠢欲动。

    老师一下讲台，所有的蠢蠢欲动便又成了汹涌的浪潮，将以宋千星为圆心的方圆十米范围内，重重包裹。

    宋千星的助理站到了他身边，人高马大，更像个保镖。

    他俩起身，开始分发剩下的礼物，汪潇潇早就蹦着跑了过去，俞恒挂上耳机，拿了两本书，逆着人流走出教室。

    大课间，距离晚自习有一个小时。

    只要宋千星在，教室里大概安静不下来。

    他还有两套英语听力需要完成，剩下的时间，可以背背书。

    操场后的小树林很安静，俞恒靠着棵树，每做完一道可以保证答案无误的题，都感觉很开心。

    一直到了预备铃响，俞恒这才收拾了东西，往回走。

    学校里到处都是急匆匆奔跑的身影，俞恒这种一个人走得不紧不慢的，像个怪物。

    教室里还是有些闹，宋千星的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到了别的位置。

    助理没在了，三三两两的同学围在他身边同他说话，他微笑应着，画面看起来十分美好。

    俞恒回到自己的座位，汪潇潇手里捧着个花瓣形状的蜡烛，满脸陶醉。

    俞恒吸了吸鼻子，异香涌入鼻腔，有点痒。

    他对汪潇潇道：“包起来吧，小心摔了。”

    汪潇潇大脑简单，赶紧“哦哦哦”地应了，小心翼翼将蜡烛塞回原包装里。然后乐呵呵地问俞恒：“你的是什么啊？”

    “嗯？”俞恒看了眼自己的桌面，“没有。”

    汪潇潇手指攥紧，又开始脚趾扣地了。

    俞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桌兜：“没有。”

    汪潇潇尴尬地转移话题：“哎呀，人太多了，可能是忘了，那会乱七八糟的，你又没在，你假期作文写了没啊，我抄抄。”

    俞恒：“？？？”

    汪潇潇：“哎呀我是说，我学习学习。”

    俞恒拿出作业本，递给了她。

    汪潇潇脸有些红，胡乱地翻着。

    但很快，她的脸就更红了。

    因为宋千星突然走到了她面前，双肘撑在她垒得高高的书本上，微微倾着身子。

    “你字真漂亮。”他道。

    汪潇潇手指一通乱拨：“啊这个不是我的，是俞恒的，俞恒的作文，我学习……”

    宋千星的视线落到俞恒身上，语气淡淡的：“嗯，你同桌叫俞恒吗？”

    汪潇潇：“对，恒心的恒，他特别有恒心，成绩可好了。”

    宋千星：“嗯，年级第二，我看到了。”

    俞恒一直没说话，他听着宋千星和汪潇潇讨论他，拿出没做完的试卷，继续做题。

    有东西递到了他面前，和大家一样的礼盒，系着蓝色的丝带。

    宋千星的手腕细的仿佛一把能捏碎，他语气轻快，随意又自如：“喏，你的。打扰你学习真是不好意思。”

    俞恒头也不抬：“不用，谢谢。”

    宋千星压低了身子，几乎大半个人倾在了他们的课桌上，偏着脑袋，硬是把自己的脸挤进了俞恒的视线：“大家都有，就你没有的话，别人会觉得我针对你。”

    俞恒：“……”

    宋千星：“要是被人曝光了，要说我对同学不友好了。”

    俞恒：“……”

    宋千星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哎，看来你还在生我气，那我要想点别的办法弥补你了。”

    俞恒伸手，拽过了他手里的盒子。

    “不用了，谢谢。”还是那几个字。

    宋千星笑起来，眉眼都变弯，灿烂得像是做成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俞恒瞄见一眼，晃得人眼睛疼。

    正式铃响，宋千星终于离开。

    俞恒将礼盒塞进桌兜里，汪潇潇一直偷瞄。

    晚自习有老师坐阵，教室里很安静。

    宋千星做完了作业，预习了明天的课程，又做了几页自己买的练习册，充实地过完了两堂自习。

    放学铃响，汪潇潇终于憋不住，一整个脑袋都要往俞恒的桌兜里塞：“俞恒俞恒你的是什么啊？”

    俞恒收拾东西：“没看。”

    汪潇潇：“你看一下嘛看一下嘛。”

    俞恒抬眼看了眼宋千星的位置，宋千星已经和两个男同学一起，往教室外走了。

    俞恒把礼盒掏出来，推给汪潇潇，道：“送你了。”

    汪潇潇刚爬上脸的惊喜没有了，她哭丧着个脸，盯着那礼盒，想碰却不敢碰。

    “我不是要你的东西，我就是想看一下是什么，每个人的都不一样的。”

    俞恒抬手拆盒子，速度很快，包装纸撕拉变碎，汪潇潇心疼得肝颤。

    黑色的天鹅绒盒子，盒子里躺着对小小的袖扣，简单的星球图案，设计得很漂亮。

    “哇！！！！”汪潇潇喊，“这是什么啊！！！”

    俞恒：“不知道，耳钉吧。”

    汪潇潇：“不是耳钉吧，怎么可能给男生送耳钉呢。”

    俞恒将书塞进书包：“可能是准备给女生的吧。”

    汪潇潇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开始查：“不是的，粉色盒子给女生，蓝色盒子给男生，千星都有分开的……”

    “啊，是袖扣！衬衫袖口上用的。”汪潇潇喊起来，“我就说吧，千星不可能搞错的……”

    俞恒：“你是他粉丝吗？”

    汪潇潇摆手：“我不是我不是，但我快路转粉了嘤嘤嘤，他人也太好了吧……”

    俞恒又推了推那盒子：“拿去吧。”

    汪潇潇：“不拿不拿，我又不穿衬衫。”

    说完她赶紧背起书包跑掉了，俞恒盯着那盒子，最终还是扣起来，塞进了书包里。

    骑车回到家，天已经很晚了。

    院门里亮着一盏灯，俞恒停好车子，快步走过去：“爸，回去了。”

    俞志刚将鞋帮拗好，塞进修鞋机里：“等会等会，这个搞完。”

    他摇着手把，细密地匝过一圈线，又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放下了鞋：“诶，可以了，这种皮鞋，就要压到原线上，才好看。”

    俞恒帮着收拾东西，将零散的工具整齐地码进箱子里，然后推着父亲往里走。

    他们租住的地方是个老厂大院，三层筒子楼，一家一个房间，干什么都听得见。

    父亲修鞋的手艺好，总有客人临天黑了拿着几双鞋过来，父亲怕打孔的时候吵到邻居，便在院门口加班。

    顺便等俞恒回来。

    他家在一楼，父亲靠自己也可以顺利出入。

    屋子角落里的案板上罩着纱罩，纱罩下是给他留的饭菜。

    俞恒洗了把脸，大口吞饭。

    俞志刚推着轮椅到了他身边，问他：“今天怎么样啊？是不是刚收假都不想看书啊。”

    “没，我很想看书。”俞恒皱皱眉头，“但大家有些吵。”

    俞志刚笑起来：“小孩子嘛，哪有不吵的。也就我儿子乖，文文静静跟个小姑娘似的……”

    俞恒放下碗，把书包拽过来，拿出了那个盒子：“给。”

    俞志刚手上都是黑色的裂缝，他捏着那盒子，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什么？”

    俞恒继续吃饭：“我们班来了个大明星，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俞志刚打开了盖子：“这么好呢，大明星还在学校读书呢。”

    俞恒：“嗯。”

    俞志刚小小地惊叹：“是袖扣啊，不少钱吧……”

    俞恒：“可能。”

    俞志刚：“同学挺用心的，要好好相处啊。”

    俞恒没应声，大家都说宋千星好，俞恒不觉得。

    一个偶像艺人，明明知道自己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偏要在上课时间大摇大摆地从正门一路进来，帽子口罩都不戴，耽搁大家上课。

    进了教室更是显摆，又是自我介绍又是新学期寄语又是发礼物，心思压根就没在学习上。

    俞恒甚至不知道他来学校干什么。

    别人要学习要高考，要通过考入一所大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宋千星从来都不需要。

    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早早地就掌握了财富和荣誉密码，呼风唤雨，好不快活。

    跟俞恒在一个班级，却不在一个世界。

    俞恒吃完了饭，洗干净了碗。

    他想到了那袖扣的唯一用途：“爸，吴姨儿子不是要结婚了吗？那袖扣配你的西装正好。”

    俞志刚摆了摆手：“哎，不去了不去了，我过去不方便，还得人家照看着我。”

    看儿子神色不霁，他又笑着补了句：“吃那饭有啥意思，礼钱省了，爸多给你买两套卷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