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求你。”

    扶迹又把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神态中的讨好意味不言而喻。

    费雨:“……”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说话那么恶心的男人。

    扶迹见费雨没说话，知道对方被他无语到了，抓紧机会发动了车子:“别担心，我车技很好的。”

    越野车驶上了无人区的公路。

    之前为了找加油站在大太阳底下一路跋涉，大家都累得够呛，加上一路上没吃过东西，刚上路不久后排的人就开始睡得东倒西歪。

    工具人扶迹难得没聊骚，认认真真开车，费雨则在副驾上看地图。

    系统的紊乱公告还挂在面板上，扶迹看了一眼面板，又看一眼前面荒无人烟的大公路，最后侧目，把目光的焦点移动到了费雨身上。

    对方低垂着目光，盯着那张破破烂烂的地图发呆，此刻表情平静下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消失了不少。

    费雨似乎很讨厌扶迹，从扶迹上车以后，他就有意无意地面朝窗外，用肢体语言明确告诉扶迹自己完全不想和他聊天。

    扶迹只看得到费雨半张侧脸，看见长长的睫毛盖住浅色的眼瞳，那双眼睛在光线下仿佛透明，像是涂了一层清亮色的蜂蜜。

    扶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了回去，看着前方的公路发呆。

    四周都是一片荒凉的黄色，没有植被也没有生命，越野车在公路上快速穿梭，偶尔还能看见落单的丧尸在路边徘徊，行动迟缓，衣服破破烂烂，还浑身是血。

    扶迹审美疲劳的时候就会转头看一看费雨在干什么。

    费雨完全能够感受到隔一会儿就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因为扶迹的打量是光明正大且不加掩饰的，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到的程度。

    但是费雨一点都不想理这个人，如果自己一开口，以对方的德性，绝对要和他聊天，所以再三权衡之下，他决定先忍耐一下。

    扶迹看一会儿费雨开一会车，也没觉得劳累，因为要随时注意周围情况，所以费雨也一直没睡。

    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几个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里是一座小镇，是距离加油站最近的可能有食物的地方，黑暗中的视野不太清晰，而且沙土小路颠簸，扶迹只能放缓了车速。

    很快颠簸的汽车就摇醒了后排还在睡觉的几个人。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夏乔有点紧张，坐在后排低声问道。

    “这里离青西市还有一段距离，是沿途唯一的人群聚居地，如果这里没有食物，到达下一个可能有食物和水的地方，还要一天左右。”言下之意就是说，如果这里还没有食物，他们就得一直饿肚子。

    “说真的，这种剧情我他妈只在电视里看人演过，没想到有一天能自己亲自体验，”余向明看着车灯扫过破烂的建筑物，随处可见的废墟，想到废墟的阴影之中很有可能藏着一群蠢蠢欲动的活死人，忍不住汗毛倒竖，最后只深吸了一口气，由衷道，“我不该骂主角是怂蛋的。”

    这他妈是个人都要怂的好吗？不怂的都不应该称之为人，那是神，神一般的存在！

    大家心里都有点毛毛的，盯着窗外不敢说话，费雨这时候却打破了车内不约而同的沉默:“整理好武器，准备下车。”

    前面已经没有越野车可以走的路了。

    后座上的几个人听到费雨的吩咐，连忙开始行动，扶迹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把越野车停了下来。

    费雨给弹夹里填充满子弹，短刀佩在腰间，带上手电下了车，然后好心司机扶迹也跟着下了车。

    然后他发现整个队伍里只有他没有武器。

    扶迹:“……”

    费雨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吧。”

    他们要先找到镇上的超市，因为地图的比例尺的原因，并没有标出超市的具体位置，所以还要等待他们的自己寻找。

    黑暗环境其实对他们而言十分不利，但是夜间骤降的温度也能使得丧尸行动变得迟缓，某种程度上能够抵消黑暗环境造成的影响，加上需要补充能量生理需求迫在眉睫，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根据小镇上被破坏的程度来看，这里大概率已经没有存活的人类了，能逃的已经逃了，不能逃的就是已经成功加入了末日丧尸大军。

    夏乔刚大二毕业，没怎么过用枪，这会儿拿着真家伙，感觉手心的汗都快把枪给弄湿了。

    按照已经坏了一半的指示牌，没过多久，几个人就找到了超市的所在地。

    还没到大门口，粗暴的砸门声和不属于人类的怒吼声就传到了几人耳朵里。

    那是丧尸们在饥饿时发出的怒吼，就像斗兽场牢笼里被关了很多天都不曾进食的恐怖野兽，在为食物而哀嚎。

    这回几个人脸色都白了。

    “好像……有很多只。”夏乔听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有点怀疑人生，手心汗湿得更厉害了。

    几个人停在原地观察动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黑暗里有什么，希望在大群丧尸围攻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找到逃跑的方向。

    可是他们在原地等着三分钟，听着丧尸嚎了三分钟，却一直没看见丧尸的影子。

    直到不远处的狂暴的敲门声吸引队员的注意。

    丧尸的嚎叫声就是从一扇巨大的铁门后传来的，费雨在最前面，顺着门上拇指大小的孔洞往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退开看门上写的字。

    扶迹也跟着从同样的位置看了一会儿，然后也没什么表情地退开。

    “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夏乔见费雨两人都一副淡定接受的模样，忍不住也上前想看一眼。

    他弯腰凑近铁门，视野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略微有些疑惑，想再凑近一些仔细观察，然后他就对上了黑暗中一双正在流血的白眼。

    夏乔:“……”

    心跳骤停。

    感受到了人的气息，和他对视的丧尸忽然变得狂躁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撞着铁门，而他身后，成群的丧尸在来回徘徊，相互撕打，不停寻找着能够离开的方法。

    只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人间炼狱。

    连夏乔这个从来不说脏话的人都忍不住骂了出来:“艹……”

    然后他听见了雨哥冷静又淡然的声音:“他们被关在里面了，暂时出不来。”

    刚想松口气，扶迹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坏消息是，食物也被关在里面了。”

    说完他用手电照了照大铁门，门头上已经被灰尘蒙起来的广告牌上隐约可以看得见“xx超市”的字样。

    丧尸全都被关在超市里，而他们的食物也被关在里面了。

    众人:“……”

    “这什么破运气，为什么不把他们关在别的地方，怎么偏偏是超市？”余向明也忍不住了，有些暴躁起来。

    “不是别人把他们关起来的，”费雨看着紧闭的大门，略一思索，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关在里面的。”

    超市是小镇物资最多的地方，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所有人都会选择进入里面避难，等待救援。

    余向明起先还没明白费雨是什么意思，等看到丧尸群里有几岁大小的小孩时才反应过来。

    这里原本是人群的避难所，人们关起铁门架起铁丝网，希望能够躲避丧尸的侵袭，然而有一天，人群里忽然出现了感染变异的个体，开始袭击同类，然后病毒快速传播，封闭空间无法逃跑，原本安全的超市也成了炼狱。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去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物资的地点吗？”许衍挨着哥哥，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费雨否定了许衍的建议，抬头看向超市二楼，二楼阳台玻璃上，仔细观察的话能看见上边贴着“仓库”的字样，“我们从上面进去。”

    虽然没有办法进入超市，但是仓库应该也会有很多物资。

    “一楼有那么多丧尸，二楼会安全吗？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许司很怀疑。

    “可是哥哥，这里是末世，没有安全的地方的。”许衍打断了哥哥的话。

    四处都是埋伏的杀机，所有活着的人都是亡命徒。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余向明和许衍留在原地负责接应，剩下的人都跟我走。”费雨给枪上好了膛，然后绕过了大铁门，顺着墙外的楼梯爬上了二楼。

    其余人也赶紧跟上。

    玻璃门被从内到外反锁住，费雨想都没想照着玻璃边缘处开了一枪，然后就着枪托砸碎玻璃，让出一条通道，而与此同时，楼下的听见声响丧尸则变得更加狂躁起来。

    二楼仓库和一楼比起来简直是算得上寂静，货物摆放杂乱，手电扫过的地方除了箱子就是柱子，看起来倒是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

    “雨哥这里！”夏乔站在原地挥手招呼费雨过来，他刚刚划开一堆箱子，然后看见了很多罐头和干脆面。

    费雨扶着枪看着四周，眼神警惕，整个人的气势就像黑夜里等待猎食的猫:“看看有没有水。”

    夏乔:“好。”

    扶迹站在黑暗中，很有点百无聊赖的意思，他扫了周围几眼，脚后却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被踢到的东西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脚。

    扶迹轻轻笑了笑，有黑暗遮挡的时候，他的冰冷神情才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一道细微的寒光闪过，埋伏在地上的东西也瞬间就失去了动静，散发着恶臭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起来。

    费雨的眼神捕捉黑暗中闪过的亮光，下意识把手电光打了过去，扶迹在原地眯了眯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制服，把刚才拉下来的制服衣领拉了上去。

    然后费雨就看见了扶迹左侧衣领下靠近锁骨处露出来的半个图案。

    那是一个小小的月牙，月牙里嵌着一个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只露出一半的时候，看不太清楚里面是什么。

    费雨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小，脑子里的某根弦忽然就断了。

    就算只看一眼，仅仅凭着露出来的那一部分，他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这辈子都忘不了图案。

    因为在相同的位置，他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代表着噩梦开端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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