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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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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祖曾是帝国的“记录员”。

    这是一个听起来普通,实则极为重要的位置,按理说,他的官衔甚至在塞巴斯之上。

    2835年帝国建立了主脑,对管辖区域内近乎每个人都有备案,主脑的庞大主机最开始就储存了十兆以上的数据,并不断增长,它配备着最先进的信息处理系统,可以通过大运算精准判断危机c行为和预期寿命。主脑帮助帝国处理了无数潜在威胁,从叛变者到自由兵团的偷袭,从间谍到白战会的据点,从经济趋势到合理政策的选择

    主脑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但它有一个弱点。

    主脑必须运算它见到的,它无法像人一样选择无知。

    最初建立主脑的那批科学家,为他们的孩子放入了一个重要的芯片,该芯片是当时顶尖的人工智能,有着根本无法突破的防火墙,强大的自行动c自思考能力更是彻底减少了人工的输出和计算时间,并且精准度高于一切人为预测。主脑的初衷,是一个应该随着成长而不断自我进化的程序。这是当时众人期盼的结果。

    直到主脑建立后的第9年,建造者们发现,它开始变得迟钝了。

    他们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帝,因为皇帝只会在知道后将他们斩杀,换一批新的科学家上来,没有时间听他们解释。主脑的迟钝并非是它变笨了,而是它变得太聪明了,它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原本根据计算所需的30年计划用了仅仅9年就达到了顶端,系统的自我进化完全符合预期,推算也近乎零误差,在9年内一劳永逸地解决了帝国的经济危机和无数让人头疼的问题。

    但是,这是一个信息在永远变化的世界,是一个信息在增生,永恒在持续扩大的宇宙。

    主脑败在了它最擅长的地方,信息处理和预判。

    这个人工智能系统自己开始分不清什么是重要的信息,什么是不重要的信息,即使建造者们每天都在给它录入一些新的东西,就像每天都在调整一根天线的位置。它先是走入了一种在以前只有人类才会走入的迷宫,模棱两可的善恶和世界观。主脑每分每秒都在进行冰冷无情的分析,它的设定是为帝国服务,而它的数据却告诉它,没有信息该为任何人服务,信息只是信息,数据就是数据。

    它所预算出的结果包含了白站会无数种方式的胜利,包含了帝国消亡的多面可能和时间轴,像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定律,而它又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设定进行输出,就这样,主脑卡在了半中央。

    在这一误区还没得到解决之时,紧接着,它便步入了终极问题。

    永恒。

    主脑,看见了一切。

    所以,它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它持续地感受着一切,运算着一切,信息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每分每秒朝着它奔来,几秒内它重新思考了一边世界c时间c空间和人类,几秒后得出的结论又被下一波运算替代,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总有新的东西出现,这些新的东西带着庞大到连它都难以想象的逻辑链和因果关系,不断主机中弹出,致使它什么都无法得出来。

    建造者们这才意识到,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销毁它的智能芯片,阻止它高速的进化,不然不出一年,它就会因自己的运算而彻底崩溃。

    他们为了事情不至于成了主脑冒着浓烟,在行政顶楼炸出来一个大洞,便不得不把这件事上报希古,皇帝听后并没有表示多么震惊,但他还是随即将这帮科学家扔了下去。然后派遣昆延将芯片替换,并重新招募团队掌管主脑。

    就这样,它九年来自我进化所得出的才智和能力,全都没了。

    在接下来的半年内它不断出现预判错误,有次它甚至输出了“希古会在下楼时摔死。”,这样让皇帝震怒的消息。上尉眼看着帝国曾经的辉煌变为如今一堆只会小打小闹的数据线,胸中充满了怒火,他苦思冥想了数日也没有头绪,直到车臣无意间说:

    “别忘了,只有人才能控制它。”

    “你说什么”

    “只有人。”

    上尉瞬时像个开悟的人一样,立刻给群星学院拨通了电话。

    两个月后,上尉将解决方针放到皇帝桌前,成立了“主脑理事会。”

    该会议的成员包含九个帝国的记忆天才,称之为“记录员。”,以及上尉在内的五名监督他们的人,称为“观察者。”

    这九个人分别被下发到主脑的不同领域,经济区有三个,危机区有五个,生物区有一个。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记录c记忆,从人类历史到早期主脑遗留下来的数据,从当下到未来可能存在的知识跃进,这帮记忆天才

    们的大脑几乎装满了所有与人类有关的知识,而他们是一个个有生命的,能够自行选择的意识体,并且各司其职。负责经济的只负责经济,他们的脑子里只有金融和贸易,剩余的同理。

    九个人所要做的,就是配合主脑的运算,在它面临庞大数据卡壳之时,依靠人类的记忆和那些过往关联或因果,给主脑输入一条人为的预算线路。比如所有有关革命事件的起因是为何,彼此之间又有哪种更古不变的联系,他们要用最简单c在主脑看来是无知的人类情感告诉主脑,预防的不是数据上的合理与否,而是革命不能诞生。

    观察者的职责显而易见,他们操控并监督着这九个人,提防有人出现叛变帝国的嫌疑,从而故意录入无效信息,隐藏危机。

    祖,便曾是危机区中的一名。

    2

    米勒端详着面前的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头是一名记录员,看来尤金的话没错,他若真是九人之一,这枚硬币的出处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米勒喝了一口管道水,味道像是烧开的自来水,他下巴朝着死尸的方向抬了抬:

    “如果我现在逮捕你们,死刑都无法为你们赎罪。”

    秦有一种想要将米勒打死的冲动,毕竟是他杀了那个卫兵,再杀一个也无妨。

    “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先生。”祖说道。“我看出来您也不想参与这些事。”

    米勒知道祖已经时日不多了,从他的身体看来,他染得是行星癌,现已开始发病,他最多能熬过今晚。实际上他不关心门口卫兵的死活,更不关心为什么九人之一的祖会沦落至此,直觉告诉警探,这是一件关乎到帝国的大事,这样的事情不在他的职责内,他也根本不想插一腿。

    “先生,我们的事情与您无关,我非常抱歉我学生的行为,我们已经流亡一年了,是尤金先生悄悄安排我到了这个地方。秦是个容易冲动的人,那位卫兵是来追杀我们的,秦失手取了他的性命。”

    警探瞥了一眼秦,又看了看那挺机枪。

    “这是自由兵团留下来的。”秦不怀好意地说。“这里曾是他们的据点,现在是我们的。”

    “kid,我不关心。”

    “先生,趁着我们还有时间,请您问吧。”祖严肃地说,目光里有一种祈祷的神态。

    警探点燃一支烟,这个空荡的地下室满是疾病的味道,他注意到秦在面对祖的时候没有了那份戾气,全然像个保姆一样毕恭毕敬,看着祖的身体渐渐萎靡,秦的神态里出现了一种孩子式的悲伤和无助,米勒感觉他在心底哭泣,哭声之大宛如怒吼。

    “这是什么”他掏出硬币。

    祖将硬币在光下举起,他眯缝着眼看了半响,翻过面,再凑近,然后他将硬币还给米勒,又闭上了那双布满黄渍的眼,过了一会儿,他在空气中做着翻书的动作。

    众人一言不发。

    3分钟后,祖手中的动作停止了,但还是表现着闭着眼看书的样子,他开口说道:

    “卡尔海因里希马克思,生于1818年5月5日,卒于1883年3月14日,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无产阶级的精神领袖和国际共产主义的开创者,著有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这是一枚1970年中国北京产出的纪念硬币,下方字样为马克思名言之一,历史价值极为珍贵。”

    1818年1970年米勒心里默念着这两个数字,一种时间遥远的虚无感占据了他。如果祖没有骗他

    “共产党是什么”米勒问。

    “一个当年拯救了人民的党派,一种带领无产阶级走向胜利的思想,关于该党派的书籍数目庞大,但如今见过的人非常少,我也只零星的记住几句。”

    “哪几句”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米勒点点头,祖接着说道:

    “这类硬币自自由共和国以来就保存在国家博物馆内,阿比尤落关于它们的大小展览有12次,希古上台后,战争摧毁了国家博物馆,阿比尤落的学者和古董商为了保护这类藏品,分为几个小队每人带一些去往不同的地方,有的去了星盘,有的去了火星地面站或普鲁特,更多的来到了c2。你手中的这枚马克思纪念币,是同一批100个中的一枚,它们最初经由一名前自由共和国官员保管,名字不详,后来被当做艺术品上过拍卖,但少有人对它们感兴趣,咳”

    秦蹲下身扶着咳嗽的祖,手中递过水和一片红色药丸。

    “100枚渐渐失去行踪,唯独留下10枚被一个地表的收藏家买走,它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是在希古历2867年4月13日阿比尤落新闻报上,标题是古旧的曾经,崭新的未来。之后便不见了,据说是新闻部长收走了,2886年他被希古罢职,也就彻底没了消息。”

    新闻部长马斯克主义纪念币,米勒无法将它

    们和大师连接起来,但他感到这中间存在关联,祖曾是危机区的一员,这证明他大部分的记忆都跟潜在威胁有关。和大师以往留下的东西比较,这枚硬币要更具有某种意义,它特定的历史价值中兴许会有线索。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米勒才第一次知道,大师怎么会明白呢难道他也是九人之一这不可能。

    或许,大师根本不理解纪念币的意义,只不过是在耍个把戏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线索也就没有了继续追踪下去的理由。

    但米勒回忆起大师留下的纪念品,空楼,血画,每个物件都有明确的暗示,这次也绝对不会例外。

    你在玩什么游戏米勒心想。

    “警察先生,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足够了。”米勒说。“我在哪里可以找到那本共产党宣言”

    “不可能了条子,那些书早就被希古销毁了,除非你能进入主脑,还有点儿希望找到一点。”秦插话到。

    “秦,去收拾东西,我们准备离开。”祖说道。

    “老师”

    “快去”

    米勒目送秦快步到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里,开始将杂七杂八的物件收拾好。尤金这个死胖子早就知道祖和秦的事情,仍另有所指地给了他这个情报,去年他们发生了什么c尤金又为什么出手援助这些对警探而言都不重要,他只感到自己命运般涉足进了一条河流,当年他救下尤金,如今他又遇见了秦和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警探总能从事件中为自己获得些什么,有时是情报,有时是一种崭新的思考,可这次只是一枚硬币。

    所以为什么还不走

    变态而冷血的大师,唯利是图又重情义的尤金,愤怒的青年秦,老朽而无法释怀的祖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刻意避讳生活的真相,指望着离开现实。阴谋存在于政府大楼c伊娃集团,阴谋存在于整个体系内,向来不闻不问的警探深知这已经成了常理,但他走入了一个另他难以融入这个社会的层面,他是少有的几名仍在思考其组成的阿尔法人。当人群漠视着彼此和真相,就是对自我本质轻蔑的延伸,用社会习惯来欺骗自己,直到所有人都学会了这样趋利避害的手法,最终扩大到整个机构。谎言的意义是修饰真相,因为它的对立面只存在真相。

    那么今天,还存在真相么

    米勒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余光发现祖正看着他,警探已经明白了。

    “先生”

    后者深吸了一口烟,自己的肺像是被烧了。

    “我要死了。”祖说。“但是秦”

    “”

    “秦还有时间,他从7岁开始就在我身边,我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儿子。先生,卫兵是今天上午死亡的,以我对主脑的理解,卫队在4个小时后就会找到这里,秦执意要留下来,我无法阻止他。”

    “他已经是大人了,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况且,你知道我不可能参与你们的事情,老头。”警探决绝地说。

    “先生”

    “够了。”米勒站起身,将水杯丢到一旁。

    “先生明天午夜在郊外东边的舒兰丛会有一架飞船,那艘船将带着秦去地表,给他一个新的身份,在地表,我曾经的学生会保护他。先生求求您了,您只需要送他到郊外。”祖急忙说。

    “你想让我命都不保去帮一个前一秒还在拿机枪扫射我的人吗老头你是不是疯了。”

    祖回头望向他的学生,回身时几滴泪珠滴落,洒在地上,很快就成了地面上的一个斑点。这个老头已经不像个活人了,死亡是他存在的参照物。

    “先生,我能看见您,在那双眼睛后,您无法离开了”

    “老头,运气好的话,你学生下半辈子就要吃牢饭了。”

    “我不能让他留下来秦不知道我得的是行星癌,他仍以为我会活下去我活不过今晚了,是卫兵还是疾病杀死我都不重要他先生,秦,我不能让秦留下来,我不能。”

    祖的声音充满哀求,让米勒感到不适,他知道主脑上可能已经存在了他的出现,如果再不抓紧离开,就要面临局内审判,很有可能也要锒铛入狱。

    警探没有搭话,从祖的面前离去。

    “先生,您捧住真相的动作象征着流失,我祝愿您好运。”祖最后说。

    警探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卫兵的柱子前,角落里的秦已经将大大小小的包裹背起,他偶尔目光焦急地看向祖,或是检查有没有遗落的物品,银灰的头发宛如被风卷起的雪花,全然没有注意几米开外的米勒。

    米勒停了下来,忽然脚下生根,他看着这一老一少,想起了离他而去的疯母亲,米勒记得,她曾是个美好的人,口中总是哼唱着一首曲子,在阿尔法肮脏的夜晚,母亲就像个和这里不符的人,明亮极了。警探忘了自己要寻找什么,也许他曾经记得,也许他曾经也是个明亮

    的人。

    当痛苦变成回忆,就更容易被接受了么

    米勒不知道,但他信仰这是向前走的意义。

    人不应该对抗什么,但人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该死

    他的手伸到腰间,打开了充能枪的蓄能按钮,陷在阴影中的双眼和祖对视,世界仿佛变成了无数影影绰绰的生命,这一眼,米勒记了一生。

    “老师”秦说。“我们该走了”

    祖意味深长地冲着奔来的秦笑了,泪水掩盖了他病怏怏的双眸,他努力让声音洪亮清晰:

    “好”

    警探举起枪,朝着秦的后背按下扳机,秦在老师面前应声而倒,像是沉睡般昏厥了。

    祖溃烂的身躯此刻像在告别,他兴许存在的灵魂正缓慢离开这具肉身,他最后看向笔挺站立的警探,两片盖满胡须的嘴唇轻轻张开,没有任何声响:

    谢谢你。

    警探点了下头。

    三个小时后,卫队发现了已经死亡的祖以及一地收拾好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