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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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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志高喝酒之后就爱拿架子:“待我明日好好训斥她一番。”

    随后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一句空话,问起来:“筠儿的病还没好吗?”

    “好了大半,不过筠儿身子弱,还是多养几天吧。”

    提起许雨筠,紫竹便发愁,之前针对程昭的几桩事都出了岔子,许雨筠本来是装病,后来因为处处败给程昭,生生把自己气病了。

    这两天恹恹地躺着,脑子昏沉之际,还做着攀上宋家的梦。

    许志高点头,又喝了杯酒,继续道:“等她病好了,跟王家的亲事还是得提上日程,我听说王家那边似乎又多了个侍妾,长此以往下去,若是筠儿进门之前王家先有了庶长子,这可不大好。”

    紫竹听得气闷,她也不愿筠儿同王家结亲,王子安色中饿鬼,前前后后已经十几个通房丫头了,可没办法,这绵州城里也就只有王子安勉强能匹配,其他的,要么没钱财,要么没家世。

    “是。”她无奈片刻,也只能含着笑应下来。

    喝过酒,许志高便在紫竹这里歇下了,曹秋柏那边忙着照顾许雨锦,两相安宁。

    等到身边响起了鼾声,紫竹才睁开眼,望着红木架子床一侧的碧玉流苏坠子,默默思量:筠儿的年岁,实在是难以找到更好的人家,王家就王家吧,将就将就。

    不过王子安身边的侍妾是必须得处置了的,得派人去打听打听那位侍妾是什么来头。

    想定这些,紫竹才放下心来,睡了过去。

    翌日晨起,程昭照例很早,先去了流珠院,门外的丫环拦住了她:“这个时辰,夫人还没起呢。”

    “那便罢了,苏先生叮嘱我每日都早去半个时辰,那我放课后再来瞧七妹妹。”

    脸也刷过了,心意也送到了,程昭上了马车去书院。

    苏先生照旧备了两首诗词,不过这次是要他们几个一道读一遍,书声琅琅,亭外青草叶上停留的露水都被震掉了大半,土地湿润润的,生机勃发。

    读完一遍,苏先生再次点了程昭的名要她背诵。

    程昭眨眨眼,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啊,先生怎么又考校自己,她面色为难:“先生,我还没背好。”

    “罢了,”苏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今后你每日都把诗词抄三遍送上来。”

    黄书意幸灾乐祸。

    “是,先生。”程昭垂头丧气,严重怀疑先生没听懂自己一开始的话,更加怀疑先生是不是不太喜欢自己。

    难道是收了书画被人指指点点的缘故?

    午后的休息时间,程昭照旧窝在小亭子里抄书,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含着笑意抬眼:“来帮我——”

    目光对上的人是宋阑,后半截话被她咽回了肚子里,面上的笑意也略略收敛,转而变得规矩起来:“宋二公子,你近来身子可好?”

    宋阑在她面前站定,腰间插着一柄折扇,折扇柄处挂了宝蓝色流苏扇坠,是程昭先前送去的礼物。

    他居高临下,带着淡淡的轻蔑:“你在问我?”

    虽然觉得这样对话的语气并不舒适,但是程昭还是忍下了,点头:“这里只有我们俩人,自然是问你。”

    他阴阳怪气:“你是我的大夫,我身子好不好得由你来说,你倒是省事,反过来问我。”

    程昭被他的话一噎,喉头更住,面色便带上两三分不悦,说话也带了火药味:“我医术不精,你若是不满意,大可以换一位大夫。”

    宋阑半蹲下身,月白色裙裾拂过,带着清苦的药香,他神色不善,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程昭,你是要蹬鼻子上脸?”

    他将力道控制得很好,微痛又紧,程昭挣脱不开。

    被迫使着,对上他的视线。

    往日的宋阑慵懒,今日的他不知是发什么疯,眼底深沉,晦暗不明,像是一汪无垠深海,其中隐藏着凛冽杀意。

    “你做什么?”程昭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要你治,是你的荣幸,别拿一副伶牙俐齿来噎我,高兴的时候我忍一忍,不高兴的时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程昭闭紧了嘴,她大意了,她轻敌了。

    久病之人多多少少都有病,宋阑更是。

    程昭是个能伸能屈的性子,当下便道:“宋二公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宋阑满意地放开手。

    她眼眶发红,却没有泪意落下,心里升起无边恐惧,对有些人可以讲道理,譬如宋煜,对有些人可以玩心机,譬如许府诸人,而

    对宋阑,她不知道怎么办。

    高兴时可以幼稚到跟人抢秋千,不高兴时会捏着她的下颌威胁说要扭断脖子。

    阴晴不定,是他的本色。

    程昭咬唇让自己从恐惧中回神,试探着道:“宋二公子,那我,帮你把脉看看情况?”

    她的模样小心翼翼,像是卑躬屈膝的奴才,宋阑仍不满意,他蹙了蹙眉,把程昭吓得一颤,像极了受惊的兔子,他觉得无趣,起身走了。

    等到宋阑走远了,程昭才摸着自己的下颌,仍带着清苦的药香,其中多了恐惧的烙印。

    下午的时候,宋阑没再上课,也没回宋府,去了听竹院对面的酒楼,他喝着酒,神态极冷,墨泉在一边劝道:“主子,您的身子不能喝酒的。”

    宋阑懒得斜睨他,自顾自继续喝,眸光穿过窗户落进听竹院内。

    听竹院原先是一处很雅致的院落,这时候再看,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除了房屋和一丛翠竹,院子里干净又空荡,墙角的秋千没了,木架子也拆去了,摇椅也撤走了,只有程昭的那位嬷嬷在檐下绣帕子。

    宋阑又猛灌了两口北疆的烧刀子,绵州的酒格外柔和,总带着一股子甜香,不像北方的酒,入口烧嗓子,从口腔一直辣到天灵盖。

    “墨泉,先前在京城,凡是我露面的地方,总有女子前呼后拥,可如今在绵州,女子前呼后拥的,是三弟。”

    墨泉疑惑:“主子,你不是最烦那些吗?在绵州这样清净,算是好事吧?”

    “主子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墨泉重新组织语言:“大约是京城的女子喜欢模样俊秀的,绵州的女子喜欢身强体壮的,主子不必担心,日后我们回了京城,照旧前呼后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