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求她放过他的妻儿

    他从哨鸦脚上取下布帛，上面廖廖数语：皇后娘娘急召，速回。

    裴若南眉头一瞥，将布帛小心塞回了口袋。

    “你们去吧，我要赶回皇宫去。”

    这布帛上的字迹都不是她的，那宫中一定出了大事。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天亮前抵达西凉皇宫。

    已是凌晨，凤藻宫还灯火通明，但烛台厚积的一层蜡可以验证凤藻宫主人一夜未睡，点着蜡烛直到天明。

    裴若南踏进去，就感觉气氛诡异，偌大的宫殿竟然没有一个人伺候。

    冷沁书一身凤袍，裙摆曳地，她连发髻都没有挽，坐于铜镜前，目光冷然如冰。

    “皇后娘娘！”他轻声叫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小心翼翼，怕惹她生气。

    冷沁书没有转过脸来，声音亦冷漠，还带着几分诘问：“皇后娘娘？你怎么不叫我沁书了？你从前不是最爱叫的吗？”

    裴若南眸光微滞，很多年前，她不是就已经不准他这么叫她了吗？

    一声声皇后，以至于都养成了习惯。

    但如果她愿意让他重新这样唤她，他自然是欢喜的。

    “以后我叫回你沁书可好？”

    小心翼翼的试探让冷沁书终于转过脸来，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仰头望着他的脸道：“阿南，从前你与我是不是从未有过嫌隙？”

    裴若南一时不解她的意，只稳声承诺她：“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他的一切早在那暴雨倾盆的夜晚全部奉献给她了。

    “那很好。”冷沁书抬手替他拂去肩上沾染的屑叶。

    “听说你在外面养了外妻。你可知道，在我身边当差是不能娶妻生子的。要让我相信你，回到从前，再无嫌隙，你就亲手杀了那对母子。”

    裴若南暗沉的瞳孔骤然紧缩：“谁……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里带了不可抑制的颤抖。

    冷沁书殷红的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袁安！”

    彼此都心知肚明，袁安对冷沁书绝对忠诚，跟裴若南也没有过节，所以他不会说谎。

    况且不用验证什么，他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解释！

    怒火在冷沁书心中涤荡，谁背叛她，她都从来没想过他会背叛。果然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她面色冷冷沉沉，眼睛里甚至沁着笑。

    裴若南却觉得那笑容冷得瘆人！

    与她对视中，他没有勇气，也没有骨气，而是选择了单膝跪下，声音沉而绝：“请皇后娘娘放过那对母子！他们是无辜的。”

    “换言之你不肯杀了他们？”怒火这一刻终于也无法压制，在她眼中爆发。

    明明想了这一夜，她已经决定原谅他了——只要他杀了那对母子！

    可他竟然在求她放过他的妻儿！

    呵，真是可笑！他不是只要求留在她的身边，说过会一生一世守护她，不求回报吗？

    原来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背叛和耻辱感充斥了整个胸腔！她此生无此怒过，失望

    犹如滔天巨火化为愤怒要焚毁一切。

    “好，你不杀，我替你杀了他们！”

    冷戾的话落下，裴若南的手指按紧了腰间长剑。

    他任何动作都不会漏过冷沁书的眼睛，这样的动作犹如一道利箭插入她的心脏，摧毁她所有理智。

    她冷笑道：“怎么？裴若南，你要为了他们与我决裂吗？”

    裴若南握剑的手又紧了一分，他想要解释，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听的。

    她一惯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内心挣扎了好半天，内疚、自责，终究，心中的天平还是倾向了她。

    他松开了握住长剑的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好，我会亲自了结他们。”

    冷沁书审视他良久，脸上终于展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好，我就静候佳音了。阿南，这种优待在本宫这，只有你有资格拥有。”

    裴若南明白她讲的是真话，可走出空旷冷寂的凤藻宫，他只觉得内心一片悲凉。

    望着破晓的天边，他真正意识到了当年娇纵跋扈的明艳女子终于只剩下了跋扈和狠毒。

    可悲的是他却没办法放下她。

    他再一次急赶慢赶去了陈家庄，可到了农院，虎子母子却根本不在。

    他闪身到内屋，床榻是冷的，被褥也是整整齐齐的，没有揭开过的痕迹！

    桌上用过的碗盏都没有收拾，很明显，虎子母子已经离家一段时间了。

    他走到门口，手狠狠捏着门沿，想着虎子母子可能去的去处，手却无意间

    碰到门沿上的一点黑灰。

    “难道？”心头升起的不详之感让他忍不住用手捻了捻，又放到鼻间闻了闻。

    走出门外，四处寻找，终于在窗口下面的墙角缝里找到一截还没燃尽就断了的红香。

    他终于可以确定虎子母子是被谁掳走，或者已经被杀！

    狠狠闭了下眼，他立马赶回了皇宫。

    冷沁书此刻已经起身了，梳洗打扮完光彩照人，尤其发顶上镶嵌的那顶凤冠，明灿照人。

    看见他回来，一身悲苦寂寥，她的唇角忍不住扬起淡淡的笑容：“解决了？”

    裴若南抬眼看向她，满眼都是红血丝，声音不可抑制带了几分嘲意：“皇后娘娘还用问我吗？”

    她不信任他，她怕他暗暗将虎子母子藏匿，所以一边召他回去，一边暗暗将虎子母子斩草除根。

    可她要做也不做干净点，用独门秘香，一点也不介意让他发现痕迹！

    或许她就是在告诫自己！背叛自己的下场就是这样的！

    她让他回去，让他面对虎子母子被她杀害的残酷的事实。让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对其他人容情，否则被他容情的人都会因为他而死。

    “我让你亲自去解决，不问你，还问本宫自己吗？”

    冷沁书看起来心情不错，嗓音都没那么阴森可怖了：“好了，阿南，我知道你现下心情不好，你去休息吧！但明天，我希望见到一个和从前一样的你。”

    对她再无异心的裴若南！

    裴若南面容冷寂，眼

    里甚至无光，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喃喃地问她：“虎子母子俩真的死了吗？”

    冷沁书顿时阴沉下了脸，眼神淬了毒一样毒辣：“什么意思？”

    还没等裴若南回答，一道黑影从窗口进来，在她面前跪下：“回禀皇后娘娘，谋逆之人五成伏诛，五成溃逃。”

    冷沁书毒辣的眼瞬间愤然万分：“什么？一群废物，都是怎么办事的？”

    黑影偷偷觑了身旁的裴若南一眼。

    “回皇后娘娘，没有裴侍卫这个助力，我们……那群逆贼武功不差。”

    冷沁书的怒火立马就对准了裴若南：“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第一次让本宫如此失望。”

    裴若南望着她愤然的脸看了许久，幽幽地却只有一句：“是卑职的失职，皇后娘娘要杀要剐，卑职没有任何怨言。卑职先退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无视，冷遇她。

    冷沁书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快要疯了，她本可以相信他的，本可以的，但都是他自找的。

    一双眼在他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变得全然冷漠，她寒声道：“徐福，你亲自去陈家庄走一趟，我要知道那两个贱种究竟有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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