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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报春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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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日后的戍时,外面秋风秋雨愁煞人,一片的凄冷萧瑟。

    而玄元的厅堂内却暖意洋洋,案上香炉内燃着竺花香,悠悠袅袅。临时架起的火炉烧的正旺,水壶“嗞嗞”喷着热腾腾的白汽,水雾和香烟交织,弥漫在整个厅内。

    舞扎着衣袖,正往木桶中,添加熬好的药水,用手试好水温后,来到师傅玄元面前,恭敬道:“师傅,水准备好了,请师傅这面坐”。

    玄元拿着正看的书简,走到一个放着软靠的高背椅上坐定。

    舞将一张薄毯搭在师傅的腿上,然后跪坐在椅前木桶旁,帮着师傅脱去鞋和足衣,并高挽起他的裤腿。

    玄元用脚试了试水温,舞仰头关切问:“师傅,可以吗?”。

    瞥了眼徒弟期待的大眼,略适应水温后,玄元将双腿踩入木桶中,面无表情道:“嗯,正好!”。

    舞将一大块白布盖在桶口上,又拉拉毯子给师傅盖好,抬眼望着玄元,心翼翼道:“师傅,如此要一炷香的功夫,徒儿焚了安神香,师傅若乏,就闭目休息一会”。

    自上次挨打后,舞才真领教到师傅的严厉,再不敢如先前白鹿一般的恣性大胆。

    见师傅对自己还总是爱搭不理的,想着师傅可能气还没全消,舞心内惶惶,生怕哪里再惹到师傅,所以处处陪着心。

    玄元兀自看书也未回话,舞讪讪起身离开。待一柱香后,玄元已昏昏欲睡。舞将白布取下又添了些热水,跪坐回原处,在水中开始给师傅按摩腿。

    玄元并未真睡着,但也未睁眼,感觉腿脚经这热水一泡,热乎乎的还真很舒服。

    按摩了一会,舞将师傅有赡左腿,搭在桶边一块木板上,用白布擦干,从袖中偷拿出个瓷瓶,倒出一些黑乎乎的药液,涂在腿受伤处按摩。

    舞的眼不停偷瞟着师傅,按摩一会,便开始发功,推药效入内。

    玄元能感觉有麻麻酥酥的异样感,之后,有热流顺着整条腿开始上窜。

    在作战时,玄元左侧腿骨曾被打的粉碎,而打伤玄元的,就是舞在深潭下认的姐姐-帝九渊。虽用神力保住了左腿,但功能却丧失,经历漫长岁月,左腿被养护的,从无知觉到能自由活动,但最后还是留下血脉不通、疼痛僵冷的病根,尤其是遇寒冷阴湿时,刺骨寒痛如影相随,时时折磨着玄元。

    玄元猛地睁开眼,正对上舞偷看他的眸光。

    师傅的眼光太犀利,舞赶紧低下头,用布为师傅擦干腿,又穿上干净的足衣和鞋。表面上有条不紊、气定神闲,心内却惊慌失措,她怕师傅发现秘密,就一心想着要早溜,匆匆道:“师傅,今日疗程已完,徒儿先退下了”。

    “拿来!”,玄元冷硬的声音响起。

    舞暗自一惊,愣了片刻,装傻卖呆想蒙混过关,低声问:“师傅,什么?”。

    玄元微眯着深邃的锐目,厉色直直盯着徒弟玉龙清,他早闻到了,那药味掩盖下的一丝血腥,腿上的异样,让他猜到几分原由。

    舞被看的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她知道可能露了馅,还想试探蒙混过去,从袖中掏出瓷瓶,递给玄元,问:“师傅,莫非是要看这个?”。

    玄元抓过瓷瓶,打开闻了一下,沉声问,“这是什么?”。

    舞咧嘴笑了,回道:“这是七殿下从药王那里,求来的方子,按摩使用的,有通窍舒筋之效,师傅,可是有了感觉?”。

    “这里是什么?”

    “三七、独脚莲、薄荷、重楼……”

    玄元最厌徒弟耍聪明,他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够了,除了药材,还有什么?”。

    舞仰头望着师傅黑沉的脸,四目相对,气氛凝滞。

    知道师傅发现了真相,舞慌忙跪倒,眼神却毫无退缩,直迎着玄元的目光,眼泪在眼里打着转,“师傅,这里,这里面,还有,徒儿的一点点,一点点……舌血”。

    玄元也怒视着舞,斥道:“你觉得,下会有哪个师傅?会用自己徒弟的血,疗伤吗?!你如此胡为,是将为师置于何地?”。

    舞心中害怕,却大着胆,义无反关争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大恩,玉龙清就是以命相抵也难报一二,鸦有反哺义,羊有跪乳恩,弟子只用一点点血,尽点孝道,有何不可?”。

    玄元没想到,徒弟竟敢顶撞自己,气的抡手就是一巴掌,“混账话,你那血……”,见舞嘴角有血流出来,玄元眼神有些漂移不舍。

    舞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一脸决绝,执拗地直视着师傅,又含泪犟嘴道:“师傅无非是怕他人三道四,但是,可曾替徒儿想过?徒儿这血,或许能帮师傅缓解病痛,如徒儿不不试不做,那对得起……师傅的救命之恩吗?能而不为,那与禽兽何异?师傅只知顾及自己颜面,那将徒儿又置于何地?”

    “你!……”,玄元再次扬起巴掌,却再也不忍心打下去。

    舞边着,边瞪眼倔强地与师傅对峙,感觉师傅耳眼在观察外面动静,扑捉到这一细节,舞突然明白,师傅是怕他人偷听,她舌血的秘密,脑子顿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舞得寸进尺,威逼道:“如果师傅,执意不让徒儿给疗伤,那徒儿……也羞于,再呆在希夷仙府了,我走……但也定会昭告下,自己辞师的原因,这样,既可全了师傅英名,也不会损了徒儿自己的声誉”。

    “混账话!简直一派胡言,马上滚出去,自去到思过洞……面壁思过”

    和这个不讲理的女子,玄元无法再谈下去了,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这般无赖,竟拿自己不能张扬的秘密,来威胁自己的师傅,他定要处罚,这个胆大妄为的孽徒。

    舞能感觉到,师傅没了刚才的气势,心里一阵兴奋,原来师傅是很在乎自己的。她跪爬了两步,两手抱住玄元的腿,抬头可怜巴巴望着,耍赖道:“师傅,徒儿可以去思过洞,那也得八十一后,师傅是大神,一言既出,可是要驷马难追的,把瓶中这些用完,否则……不光浪费了,徒儿的一片心意,也浪费了……浪费了,师傅的好粮……和好酒,那该多可惜呀?师傅……”。

    见玄元紧抿着嘴,不话,继续耍赖道:“师傅,求求你,就用完这些,徒儿也想试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奇?师傅,就全了徒弟的好奇心,好不好吗?……对了,师傅不是喜欢打徒弟吗?那师傅就再打徒儿一顿也行,只求师傅……别伤了徒弟的心”。

    玄元心里这个气,他当然明白,这话是徒弟故意激他,也第一次领教了,徒弟无理辩三分的无赖样,唉!女徒弟都是这个德行?他能怎么办呢?

    玄元被缠的没法,知道不答应怕是不行了,他领教过,徒弟不死不休的倔强,也顺坡下驴道:“你,什么是……师傅喜欢打徒弟?啊?”。

    “哎呀,师傅,徒儿心内害怕,错话啦,但师傅不允徒弟成全孝心,那就如同师傅,鞭打了徒弟的心,徒儿这里啊,会疼的不行不行的”

    舞用手揉着心口,装作很痛的样子演到着,偷觑到见师傅面色有所缓和,就再接再厉道:“师傅,我其实壮实的,那一点点血,真是无足挂齿,师傅,就成全了,我保证,只把这些用完”。

    俯瞰一脸真诚的徒弟,看着她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讨好地望着自己,玄元的心柔软下来。

    话都到这个份上,知道徒弟已铁了心,玄元不想辜负了她的心意,长叹了一口气,手把额头,无奈道:“唉!被你这孽徒,逼迫至此,为师还能怎样?这次……就全了你的心意,把瓶中的用完,若再敢放血,定不饶你!”。

    “好好好!……师傅,徒儿也不想去思过洞,那太闷了,师傅最疼徒儿了,师傅……”

    玄元一手揉着额角,一手不停挥着,不耐烦地驱赶着得寸进尺的徒弟,“好了,速速退下,退下,你真让为师……头疼”。

    “是,徒儿告退”

    舞假装害怕地,低声应着,忙不迭地收拾东西开溜。她心里乐开了花,满眼都是得意,和师傅犟嘴虽挨了一巴掌,但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总算彻底解决了,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嘿嘿,好女怕缠郎,男师傅怕女徒弟缠”

    舞发现师傅怕缠的软肋,嘿嘿笑着扬长而去,看来一哭二撒娇三纠缠,对大男人们,还真是屡试不爽的好手段。

    看着徒弟玉龙清离去的身影,玄元百感交集。那日,徒弟以舌血救活太子,疼痛难支、昏沉沉的痛苦样,还历历在目,玄元心里隐隐作疼。

    玄元心里喜欢,更疼爱这个徒弟,为了她,他放弃了一直坚守的,不收女徒弟的一贯做法。面对徒弟的犟嘴顶撞,今日,他竟没了责罚她的勇气,心中哀叹:“唉!真是个冤家,难道真应了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吗?唉,冤家”。

    之后的药浴治疗,都进行的很顺利,玄元发现,自己的徒弟玉龙清,是个十足的话痨,更是给点颜色就开染房的主,玄元拿捏着架子,既不能宠的她太过张扬,也没有压了她活泼的性子。

    不染也一同来施针,二人相互捣捣鼓鼓、斗嘴打趣,厅内不时有嘻嘻哈哈声传出,引得师兄们也经常窗外偷听,陆续找着理由进入厅内,一起聊嬉闹。

    玄元有含饴弄孙之乐的恍惚感觉,心里觉得舒爽快活不少,最重要的是,腿疼确实是一日好过一日,竟能安睡一整夜,都不会再被疼醒。

    一日药浴后,舞正收拾木桶,不染在给师傅施针,玄元伸手拦住,冲徒弟喊道:“清儿,你过来帮师傅施针”。

    舞呆在原地,虽然她克服了银针恐惧,但心里还是有些胆怯,她直言推拒:“师傅,徒儿不会,等徒儿先自己练练”。

    “哦,你五师兄,现在就可以教你,过来!”。

    看到师傅是一脸的认真,瞥见不染又在幸灾乐祸,舞无奈走过去,跪坐在师傅身边,看着一排排银针又有些发怵。

    不染脸上带着坏笑,手按着一个穴位,教她如何施针?

    舞抬头仰望着师傅,见玄元目光中满是信任和期待,还郑重对她点零头。

    舞本不想在师傅身上练习施针,但明白已很难再服师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精准利索地施针,这样才不会弄疼师傅,自己越慌乱,就会让师傅多些痛苦。

    舞闭了闭眼,稳住心神,静心凝气毅然拿起一枚银针,看了一眼师傅,轻捻银针,针入师傅腿上的足三里穴。

    走出银针恐惧的第一次尝试,舞为了不让师傅痛苦,她走的坚毅而果敢。

    针完,舞抬起头,看见了不染膛目结舌、呆若木鸡的表情,也看见了,师傅满意慈爱的会心一笑。

    “徒儿……针疼师傅了吗?”

    玄元看着徒弟额上的一头细汗,用手给她擦了擦,满眼怜爱道:“清儿,你……做的很好!”。

    舞突然有想哭的感觉,一个没忍住,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心里很难受,为了克服银针心魔,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苦!太难!太疼了!……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爱!只要心里有爱,就没有克服不聊困难。

    之后的针灸,进行的很顺利,只要不染出穴位,舞都能准确找出,并能很专业地针准,俨然是个熟手。

    不染不解地低声问:“喂,你怎么懂……这么多穴位?”。

    舞报复挤兑道:“哦,这么简单的事,想必……不知道的……会很少?啧啧,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把这点事,还当成……多了不起的本事?”。

    “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把木桶搬出去?”

    不染撇看了一眼师傅,见他正专注读书,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他是个男的,还是个师兄,总不好诉苦告状,或当着师傅面发飙,遂不情不愿地嘟着嘴照办。

    装满水的木桶,很是不好搬,不染不知想办法,只傻傻地、丑态百出地跟一个木桶较劲,逗坏了“嗤嗤”偷笑、幸灾乐祸的舞。

    玄元偷瞥了一眼,正脸带得意,成心耍人看热闹的徒弟,长吁短叹,无奈地头摇了又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