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失眠

    回到家中的第一个晚上，没想到苏小素竟然失眠了。

    在山谷中的那些岁月，竟然像露水一样过得无影无踪。

    她想起那满山的青翠色，那鲜嫩饱满的果实，流淌在川流一样的雾色中，沐浴着黄金颜色的阳光，流水小溪潺潺动听的水声……

    还有，还有温暖的萧莫然和看似冷峻的萧莫尘，就像一场梦一样，化开在她脑子里，好像是脑子进水才有的记忆――别人无非理解。

    今晚，苏小素好像重新回到了现实。她精致的木床，还有曾经的那盏屏风，原封不动地都回来了。还有画眉，她把她从二姑娘身边又接了回来。画眉，居然在心怡的手下，还只是一个粗使丫鬟。

    画眉回来的时候，手上全是青紫的冻疮，触目惊心。这些伤疤让苏小素失去的时空感涌上来，才觉得一切都没有表面那么和谐。

    ＂姑娘，这些天你走后，府里都发生了许多事。＂画眉看着姑娘给自己上药，忽然说道。

    ＂都发生了什么？＂

    ＂二姑娘心怡已经是太子的侧妃。而正妃姑娘你知道是谁吗？曾经的云曼姑娘。＂哦？太子？苏小素一个恍惚才想到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如今却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了，怎么只是个侧妃？苏小素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云曼姑娘又是谁？

    ＂姑娘屋子里原来的人都被放了出来，只剩画眉一人了。画眉听见姑娘生死未卜，但画眉却觉得姑娘能活着，没想到姑娘不但活着，还真的回来了！奴婢觉得自己真是有福气！＂

    画眉说到这句，喜极而泣，苏小素看着画眉的手，知道画眉为了留在叶府，在心怡手下过着怎么样的日子，也是委屈她了。

    ＂姑娘，你知道奴婢为什么要执意跟在二姑娘身边吗？＂画眉擦掉眼泪，拉住苏小素的手。

    ＂为什么？＂

    ＂姑娘的大仇未报，画眉怎么能轻易离去？＂

    ＂仇，我有什么仇？＂

    ＂被人陷害而怀孕，难道姑娘要轻易放下这笔债吗？＂画眉看着天真的苏小素。

    ＂我现在也是有心无力。＂苏小素不敢去回想。

    ＂姑娘，你知道奴婢前段时间，跟在二姑娘身边。那次兰妃娘娘召见姑娘入宫，最后姑娘被兰妃娘娘害成这样，姑娘知道背后是谁设计的吗？＂

    ＂二姑娘平日里，便得知你喜好吃的菜肴，那日引发姑娘孕吐的菜肴，正是她提前去告诉太子，让太子为姑娘准备的。这才引发了姑娘孕吐，被兰妃娘娘发现。＂

    ＂什么？此事当真？＂苏小素没想到，心怡……心怡怎么会害她？

    难怪和她相处，总有一种莫名的不适感。哪怕心怡对待她是温柔妥当的，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这么一想，不由让人满身起着鸡皮疙瘩。

    ＂千真万确。所以奴婢还是希望姑娘早日看清二姑娘的真面目。不要被蒙骗了还不知道。＂

    苏小素忽然就又重新感觉到＂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凉意，这无休止的斗争啊，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她本来想着，可以重新开始一切，可事实又逼得她跟过去根本无法挥刀斩乱麻似的说再见。

    心怡为什么要害我？苏小素想起，自己的未婚夫当初正是太子。心怡……她竟然是为了得到太子不惜可以杀死我生命的人！她竟然可以这样对我！苏小素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那烈日炎炎，又回到那寒冷刺骨的湖水，她拼命逃生的痛苦，几乎被流氓羞辱，苏小素的心，忽然烧红了怒意。

    ＂而且，奴婢怀疑，当初姑娘怀了别人的孩子，也和二姑娘有关。只不过现在证据还不确凿。＂

    ＂画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苏小素忽然感到无法忍受的痛苦，她开始恨画眉，自己为什么好不容易忘记了仇恨和愤怒，又要经历这些痛苦的折磨？

    ＂姑娘……＂画眉没想到会这样，姑娘此时却用手死死地护住头，看起来十分拼命地痛苦，泪水很快湿润了苏小素的双眼，世界很快就模糊了。画眉急忙取来手帕，帮姑娘擦去泪水，结果越擦越多。

    ＂画眉，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和别人斗。这样会很痛苦，我也不想这样。心怡……＂

    苏小素想起那次沉潭的痛苦，心里升起一片仇恨，可是她却下了一个决定：＂我会原谅心怡。心怡，如今她不是已经有了太子殿下吗，应该不会害我了。＂

    画眉讶然，可是她清楚，姑娘的脾气确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初画眉愿意誓死跟随叶清璇，正是叶清璇眼里那种干净、没有心机的光芒。

    ＂姑娘既然都这么说了，画眉自然不会再提起。＂画眉为姑娘的纯良，既担心可又觉得心中温暖。

    一如从前，画眉服侍姑娘睡下。

    苏小素看着窗外的月亮，脑海里想到萧莫然的影子。月亮弯弯地挂在天幕上，动人的月白色玉轮，苏小素想起这些月来，她和萧莫然的种种。也不知道，今后还能遇见吗？

    而萧莫然，此时却在山谷中，撕心裂肺。

    他回来得晚了，一回到房中，空荡荡的房间让他感到一阵惊慌。手忍不住颤抖，他摸着她还盖过的被子，面上的神情慢慢冰冻住成痛苦。

    她终究还是走了！这段时间，＂他＂又出现了，干什么去了？萧莫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窗外忽然风猛烈地敲着窗户，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外面止不住的风夹着雨丝飘进来，响着怪异的风声，萧莫然感到一种无助感油然而生，他拿出腰间的佩剑，忍不住向大腿划去，很快，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留在裤子上，裤子被打湿了一般，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

    看起来触目惊心，可萧莫然却觉得这身体上的撕裂般痛苦，总算让他转移了心里的痛苦，让他好受了一点。窗户被狂风刮开，雨水狂乱地拍打在萧莫然脸上，雨水和萧莫然的泪混合在一起，萧莫然面对天空中的电闪雷鸣，大喊道：

    ＂啊！――＂

    山谷中，在雨夜里，声音带有穿透一切的能力，萧莫然体内爆发的声音，穿过了溪流，穿过了大风，穿过了山林中每一片叶子，穿过了山峰，成了无数萧莫然痛苦的回响。

    这个黑夜，是萧莫然人生中无数黑夜中，最黑的黑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