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人生 7

    “这点爱好？就这点爱好就能要了咱们家的命！这次卖了门房, 我看你下次还卖啥？”

    “啥也不用卖！等启民回来咱们家还缺钱？现在留洋回来的官府都当宝贝供着。回来就是去学堂教学每月少说二百块大洋拿！”李爷得意地笑着。

    李太太听到说起二儿子止住眼泪，“启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人不回来孙子都抱不上！”

    “快了，不是说去三四年就回来吗？好了, 别想其他了，我知道节制，咱们还有两孙子要养。”

    “知道就好, 两孩子以后上学再出去那是多少钱？你要是耽误了孙子我跟你没完！”

    秦大川抱着冰兰回来, 玉莲也在屋子，李先生跟进来。“商量的怎么样？”许氏忙问。

    “估计各家都会加盖, 咱们也加盖, 一起起来会好看些。”秦大川道。

    “扩出来好，正好我们将外间做个书房，门口就做饭用。”李先生也道。

    “里面是不是很黑了”玉莲问。

    “那是肯定，外间开大窗, 里间窗户也换了应该不碍事。”

    很快大院子家家都动起来, 砖石瓦砾沙子石灰的都运来了。木匠不用找, 鲁家就给包了, 瓦匠就是院内男人们和附近的亲朋左右。李先生没亲戚，朋友都是拿笔杆子的，便请了几个帮工, 顺便将冰兰家的一起起来了。

    小孩子们又有了新东西玩，那就是玩沙子。孩子们都喜欢在上面挖洞搭窝，设陷阱, 淘气的男孩还会在里面撒泡尿。

    邱家过来帮着黄家来建房，那个邱虎也跟来，一来就把王晓雨给得罪了个彻底。原因就是王晓雨弄坏了冰兰做的沙堡，邱虎上去将王晓雨推倒不说, 还将她搭的窝毁了个彻底。

    哭声没引来大人关注，家家都忙，谁顾得上孩子。王晓雨看没大人掺合扑向冰兰，结果可想而知，一点没的好。欺负不了冰兰，她的怒气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沙堆上的东西一下子毁了个干净。

    她的堂姐王晓雪跑去告状，张氏正忙，听到哭声烦躁，过来又将王晓雨揍了一顿。这个姑娘啊！冰兰转移阵地去玩砖头，用砖头搭房子。

    一个月后，家家基本上都收拾完了新屋子，冰兰家的里面弄成里外两间，还弄了个上下铺。这样都有了私密空间。

    那些箱子柜子的全都搬到了外间，家家算是变了样子。只是进大院的门变成一道小门也没了门楼。大院内的空间一下子小了一圈，这回女人们说话唠嗑的坐在家门口就能听到。

    玉莲从不做衣服，冰兰看着两人的衣服都是买的那种，现在不是冰兰给他们送东西，而是李先生经常给他们送。看那些吃的日子是绝不愁过，这俩人收入从何而来？带着好奇心冰兰问“伯伯画贵？姨姨画贵？”

    “呵呵，都贵！伯伯的画得了志远先生的指点现在一幅画已经能卖就几十块了！伯母的画也能卖钱，所以冰兰想吃什么伯伯都请得起！”

    原来如此，玉莲微微点头：“冰兰长大了可以跟先生学画画，女人子不出门一样能赚钱。如今先生的画在外面还是很受欢迎的。”

    冰兰猛点头，一个四五十的人还在不断循序上进，精神可佳。冰兰努力练习着身体反应能力和灵活性。

    玉莲渐渐多了一个嗜好——养花。养的都是兰花，建兰和墨兰里的品种。花偶尔拿出来淋淋雨水，晒晒太阳，院内众人都会过来观赏。君子如兰，兰花自古被文人雅士追捧。玉莲的淡雅气质与兰很搭，偶尔冰兰都看迷了眼。

    大院男人多看几眼后进屋就被媳妇拧耳朵，玉莲被骂在所难免。

    “怪不得男人喜欢，就是女人也喜欢多看几眼”女人们背后议论着。当然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冰兰依旧从某几个人眼里能看到不屑。在某些人眼里玉莲终是从那个地方出来，还伺候过不知道多少男人，那就是脏女人。

    冰兰都能感觉到，敏感聪明的玉莲哪里能感觉不到？不出来也许就是为了少生事端，或者不想听，不想看。

    不久李家的小媳妇也开始养了一盆兰花，据说叫小桃红，属于建兰中的一种。冰兰对这个不太懂，但小媳妇自从有了那盆兰花就多了沉思观看的对象。对着花一看就是小半天，冰兰觉得她的眼睛，她的心都没在花上。

    而她养的花开得十分青翠娇艳，尤其花上的红紫斑更为艳丽。冰兰却闻到了淡淡血腥，她看到江氏手腕上的纱布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年的年底，冰兰第一次见到了大杂院办婚事，黄家娶媳妇，冰兰本以为他们会让宋家做，或李家做，毕竟这俩家都是开馆子的。没想到办喜事专门有做行当的厨子，俗称口子上的师傅。大伙一般请自己片区做得好的口子上的承头人，承头人也就是领头的厨子。

    请他们的东家只要说怎么办就好，其余的你啥都不用操心，承头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人马做下整个席面。

    办婚事不但请厨行，还要请轿行，茶行。厨行负责做饭菜，轿行负责车轿等迎亲诸事，茶行说是负责酒席茶水，实际做的就如今日的大操，成亲的桌凳，人员排桌，迎来送往，打点各方人马，茶点都是茶行负责。

    茶行懂得满汉规矩，做起事那是一套一套的。大院有人结婚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头天落作，厨子过来便要盘灶试火，部分食物要提前做出来。如鱼和肉类，老北京喜宴吃的还是八大碗，定什么菜承头人提前都与主家商议好，什么标准做什么菜。

    一般人家只要过得去，肉八碗是一定要上，其余凉菜炒菜不算在内。所谓肉八碗不外乎大碗三黄鸡、大碗黄鱼、大碗肘子、大碗丸子、大碗米粉肉、大碗扣肉、大碗松肉和大碗排骨。虽然后来满清入关增加了满清八大碗，清真八大碗，但百姓依旧最爱肉八碗。

    平时谁家也舍不得大碗吃肉，婚宴就是最好的机会。小孩子们从陌生人进来就围上看，那些人也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搭棚落灶，动作速度又麻利。就那一堆砖，三四个灶眼用不了两刻钟就做好了。火扔进去，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据说这就是厨子的手艺，五十六块砖，一块不多，一块不少，大火小火随你说。

    冰兰只有佩服，做酒席分散坐和全包，散做就是东家买东西厨子出手艺，全包就是连工带料厨子包做。黄家用的全包，一桌酒席不算主食酒水两块五块。按肉价一斤两毛二，鸡一斤三毛五，老刀的香烟一包三个铜板，白酒一角钱的就很不错了，大米不过五六分钱一斤的物价水平两块五应该是一桌不错的酒席。

    主食一般东家去定，这一点他们自己家就做了。看着满院的忙碌，越来越浓的香味，冰兰笑眯了眼。人生如此的美好，做个小孩子真不错。

    落灶这天晚上各家便在一起吃了，饭食很简单，却是有肉的，这顿饭可吃可不吃，请吃这是黄家的情分。白菜豆腐，白菜肉，大骨汤炖萝卜，冰兰却吃得很香甜。

    晚上都跑去新房看满屋的大红，这晚要两个童男压床，秦铁军和李家孙子李立文被选中。众人热闹到很晚各自睡去，一早鞭炮声中轿子就将新媳妇接来。没等人都进去，男孩子开始在地上寻找没有爆响的鞭炮。

    婚礼还是老式的，虽然那些革新派已经用上了新式婚礼，百姓依旧遵循着老传统进行着各种仪式。冰兰挤进人群看新人拜天地，身边又挤过来一人，塞给她两块糖球。那小虎牙一露，这不是邱虎又是谁？

    两人就蹲在一边看，一起傻傻笑，随后跟着新娘进了新房。

    “你姐吃饭了没？”

    “我娘让她吃了一点，我姐不敢吃，怕上茅房。”

    好，新娘真要去茅房是很引人注目。呼啦啦看新媳妇的人来了一大群，冰兰挤出来，邱虎也跟出来。王晓雨看到邱虎就跑过来伸手：“给我糖”

    “没有！”

    “我看到伯娘给你了！给我！”

    “没有！”邱虎拉着冰兰就朝外面走。

    “你不给我就哭！我娘说今天不能哭！你给不给？”小丫头好厉害！冰兰头大，今儿还真不能让她哭。伸出手将那两块糖给她：“没出息！”冰兰拉着邱虎跑进了自己家。

    “改天我一定揍她！”邱虎气得小脸鼓鼓的。

    “不用”这种人到外面自然有人收拾，家的本事罢了！国人里这种人很多，在家或者弱者面前跋扈，到了外面或强者面前就如孙子。

    冰兰拿出简易华容道两人玩，一会儿就进来几个小姑娘，是木兰带着几个伙伴进来玩欻骨了。冰兰带着邱虎只好去李先生家，这种热闹场合玉莲是不会出去的，一是怕别人对她指点，二是她怀孕了。

    怀孕的女人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几盆兰花养护的很好，冰兰跟玉莲打了招呼带着邱虎看兰花。“金丝马尾，开花可漂亮了！荷花素，等开花了满屋香味。一品梅，这个更香……”

    两人正说着王晓雨和李文英便进来，“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冰兰头更大，“我们看看花就走”冰兰是怕这货没轻重，碰了玉莲，“文英，去玩沙包好不好？”

    李文英马上点头，这些花她不是没看过。玉莲看看外面：“你们几个就别出去了，外面冷，一会儿就坐桌了”

    坐桌他们也吃不到头席，第一批吃的都是新亲和外面的客人，他们能第二批吃到就不错。而且孩子桌估计也就几个菜，不会上全。像她这种伪小孩或许能跟许氏上桌子，大一点的会单独弄一桌一围的，吃饱就得，鱼肉会有，凉菜肯定没有，八大碗也不会全，能上两三炒菜就不错。

    “不冷”冰兰说完就往外出，王晓雨一看就生气了，“我不走，我看花！”看就看，小手抓住一个花架子用力摇动以泄愤怒。玉莲刚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花架本就是细高的，一摇，上面的盆就掉下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