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Ch182.章 鬼屋冒险

    丹尼尔·霍夫曼是哥谭中学的一名二年级学生。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与米高尔·菲拉德等人打赌, 要在钻石俱乐部待满一个晚上，否则就要自愿退出校橄榄球队。找借口瞒过家人外出过夜只是一桩小事，需要跨越的第一道微小的障碍, 接下来的才是正题。

    深夜的钻石俱乐部沉默地矗立在郊外, 犹如通向地狱的入口, 半掩的幽深门洞拒绝着一切不速之客。

    在哥谭捕风捉影的各类厕所读物中, 那里已经俨然成为一整栋缠绕着厉鬼怨灵的凶宅，光是网络上能用关键词搜到的灵异故事就不下十个。

    没人思考过一个按照惯例档案应该被警方严密封存, 媒体集体默契缄口的事件为何闹得人尽皆知，并且以一种轻浮的都市怪谈姿态大肆传播, 而非庄重肃穆的哀悼。

    作为一个刚过14岁的青少年，丹尼尔也没有想那么多。

    他在背上的书包里装上了食物、睡袋，一个橄榄球头盔, 和一副手套，熟悉的装备带来的安全感使他充满了决心。

    如果丹尼尔是一个老辣的哥谭人——譬如他的父母，他会知道半夜在哥谭走夜路有多么危险, 但他出身上城区，住宅到学校的直线距离都因为富裕街区良好的保卫措施而治安良好。

    身为一个富有精力和自信心, 对一切事物充满挑战欲的青少年，旺盛的勇气充满他的内心就像氮气装满着薯片的包装袋。

    穿过警方在外围松松垮垮拉起的封锁线，丹尼尔踏入了钻石俱乐部, 终于窥见了它的全貌。

    通体白色的巴洛克式建筑物屹立在月光之下，呈现出一种惨白的破败。夜空中半轮如珍珠一般微微泛黄的月亮像是垂下的巨大幕布挂在眼前，正在渐渐涨满,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它似乎看起来比平时更大上一圈。就好像它在迫近地球时会打开一扇通往异度空间的门扉, 召唤出无穷无尽的魔物。

    丹尼尔吞了口口水, 不愿面对这样仿佛带着魔性的月亮，他迈开腿踏入了钻石俱乐部——这并不困难，大门上松垮地挂着一道锁链，留下的空隙足够一个青少年侧着身体挤入。

    ……里面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摆着一排油漆桶，刷子，几道a型梯横在走廊中央。在那些灵异故事中本该有的铺在地面上那种粘腻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红色长毯早就被处理掉了，只有光滑的大理石地砖表面印着来往工人留下的数也数不清的黑色脚印。

    墙壁上也是如此。两边的走道也许曾经洒满过人体空腔喷溅而出的鲜血，但那些墙纸早就被剥离干净，墙板被一块又一块地敲掉，留下的墙柱孤零零地立在底楼的大厅中央。

    虽然不愿承认，丹尼尔确实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已经开始推倒预备重建的钻石俱乐部内部绝不像一栋鬼屋了，油漆味固然不太好闻，却总比闻到霉味或腐臭味更有人类存在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大理石地砖表面，它们的表面由于铺满了一层石灰和粉尘变得尤为滑腻，丹尼尔一个没注意，差点被一块掀开的地砖给绊倒。跄踉了几步后他稳住了身体，却又踩到了堆在地上的一袋螺帽。

    金属制的小东西们像一袋钢珠散落到地上四处乱滚，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空旷的建筑物内散开，激起阵阵回音。

    丹尼尔傻了眼，如果整栋建筑物都像底楼这样破败，他该去哪里找地方过一个晚上呢？

    就在这时，俱乐部的大门忽然“嘎吱”一声在他的背后合上了，那记巨响绝不会令人忽视，在深夜寂静无人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渗人。

    丹尼尔立刻反应过来冲到俱乐部的大门前，拼命拍打着铁门转动门把手，但是为时已晚，铁链上的锁头死死咬合着，把被施工队拆掉了锁芯的门和门框牢牢捆缚在一起，仅凭丹尼尔的力量，根本无法把铁链撞断。

    “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有鬼？！”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恐怖片开头。丹尼尔也曾经无数次嘲笑过恐怖片里主角们的作死行为，但直到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干了一样的蠢事。

    在半夜里欺骗父母独自一人前往郊区一栋怎么看都有问题的建筑物待一个晚上——自己脑子进了水才会答应这种赌约。

    啪嗒。啪嗒。啪嗒。

    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身后也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的鼓点，一步，一步。

    丹尼尔抬眼望去，曲折逼仄的走廊中每一处阴影都像是重重的鬼影。

    他咬着后槽牙后退一步，拔腿就跑。就算一楼的窗户都被胶带封了起来，但二楼或许没有！从二楼跳下来只要小心着地他绝不会受伤！

    跑！

    跑！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二楼是一条全封闭走廊，两边的房间大多被上了锁，丹尼尔根本没有时间去一扇扇尝试，他直接向走廊两侧的窗户冲去！

    他的手肘正要撞破那面玻璃，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鬼叫些什么啊，霍夫曼。”

    与他惊恐的叫声截然相反，戴克斯特平静的脸在阴影中显得尤为诡异。

    “……斯坦顿？”

    惊魂未定的丹尼尔迟疑着喊出了戴克斯特的姓氏，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不对……”他退后一步，抽噎着道，“你是活人吗？”

    “中气十足，思维正常，看来我并不需要担心你。”

    戴克斯特收回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丹尼尔迟疑了一会儿，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之前曾代表哥谭高中参加桥梁承重实验的州级比赛，同为一个小组的成员，他们俩算是熟人，比赛结束后偶尔也会通过邮件聊天。

    “这里原先是个娱乐室，”戴克斯特当先领路，带着丹尼尔七弯八拐踏入一个宽阔的大房间，“隔壁是更衣室，再过去的地方是个温泉澡堂，不过它们都已经被拆除了，充当施工队的临时厕所用。”

    他们准确地在室内找到了两座长沙发和一个四四方方的桌子，它原先应该是用来玩牌的，甚至这里的电灯还能使用。

    “我只是想说那里有水源——对了，你带了睡袋吧？”

    丹尼尔觉得今天他见到的戴克斯特和平时他在学校的模样有一点不同，但他并不是依靠直觉行动的那种人，就没有深想。

    “你是为了我而到这里来的吗？”他看着戴克斯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来一饮而尽。并不算是铁杆的朋友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来冒险，从来没有人为他做到过这个地步，丹尼尔深深地受到了触动，刚刚擦干的泪水眼见着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当然。我听到了菲拉德那群人说要‘给你一个教训’。”戴克斯特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脸上摆出关心的神色。

    不能说这种情绪完全是伪装，戴克斯特确实“在乎”丹尼尔的安全，他认为他没有做错什么，不应该因为校园冷暴力而发生意外，但他不能共情丹尼尔的喜乐，不会因为他活着而感到快乐，也不会因为他死去感到悲伤。

    当希洛“晚上你应该去钻石俱乐部”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什么事会被自己认为是该做的事，只是剩下的还有一个问题：

    “你竟然允许我去那里？”

    “为什么不？”士郎反问道，“我检查过了，那里又没有真的鬼。”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丹尼尔抹了一把脸，说着说着竟重新回复了勇气。

    也许是寂静的夜晚很适合倾诉，也许是室内打开的电灯让他有了一种安全感，他毫无保留地向戴克斯特分享着自己在橄榄球队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以及成长过程中与父母之间的一些看似很大其实只是小事的矛盾。

    “我爸妈对我很严格……他们几乎从不夸我，但我很想得到认可……”

    “小时候练单杠我磕到胯部疼哭了，他们也不安慰我，只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只能一个劲的哭……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毛病，有的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害怕，可情绪一激动，我就忍不住……”

    戴克斯特按照自己模仿他人的心得和书上学到的知识缓慢像一个普通的同龄人那样开解着丹尼尔，但真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

    ——地板这块刮花了，像是有受害者抓烂了指甲仍被拖走；沙发的背面有喷溅的血迹，这一下的咬合应该划破了动脉……

    最明显的痕迹都被处理过了，这些残留下来的东西却仍然提示着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惨案。

    然而奇异的是，原以为自己会感到兴奋的戴克斯特此刻非但毫无波动，他甚至于感到了一股淡淡的厌恶。

    即使他还没有自我意识，但被他的几任监护人认真打下的牢固的善恶观终于像浪涛中的磐石发挥了作用。他知道人不该欺负弱者，无辜的人也无论如何不该以这种方式死去。

    -

    菲拉德拔下插在挂锁上的钥匙，揣进自己的裤兜，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同伴：“哭鼻精这下可不要吓得尿出来啊！”

    “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为了应和他的讥诮，洋洋得意的笑声纷纷响起。

    “米奇，你说他会吓得从窗户逃出来吗？”挂在他手上的漂亮女生状似天真地问道。

    “他要是逃出来不就证明他输了嘛！”菲拉德笑嘻嘻地回应，用力搂紧了女朋友的腰。“要是他慌不择路从二楼跳下来，摔断一条腿就更好了！”

    锁上门之后，丹尼尔发出的一声清晰的尖叫声极大地满足了他们，也使得菲拉德在他们的团体中又一次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亲手导演了一出好戏，在戴娜面前赚足了面子，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更高兴呢？

    “等等，舒克哪去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

    “舒克！舒克！该死的他不会还打算留在原地看笑话吧！别管他了，我们走。”

    “等等米奇——盖伦也消失了！”

    “什么？！”菲拉德慌忙松开搂着戴娜的手查看四周。

    “不对啊，他们刚刚还在这里呢！这……”他干笑着，“哪有什么怪物和吸血鬼，这两个家伙，去解手也不会说一声啊！”

    说出这句话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因为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慌忙扭回头去看自己原先所在的地方，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戴娜也从他眼前消失了。

    颈侧传来一阵剧痛，一只冰冷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肩膀。

    “咯……咯咯……”

    牙齿打着战，菲拉德缓缓扭过头，金色的瞳孔带着异质的结构，神色像霜雪一般，外表浑然不似人类的白发吸血鬼正居高临下地在月光下，朝他冰冷地微笑。

    ……

    “醒醒，丹尼尔，还有二十分钟就天亮了。”

    丹尼尔从沙发上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这就……这就天亮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嘛。”

    “你还想要什么事发生？这里本来就没有鬼。”戴克斯特微笑地望着他：“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去给菲拉德一个惊喜。”

    “呵呵，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他认输的脸色了！”说到这个，丹尼尔立刻就不困了，想到菲拉德憋屈的表情他差点就笑了出来。

    “死了这么多人，竟然什么都没发生啊……明明里面有导演，明星，富翁，那么多的名人……一个变成厉鬼的都没有？”

    他们一前一后背着包沿着嘎吱作响的木梯向下走去。

    “如果所有死于非命的人都变成了鬼，那哥谭每一栋房子都有资格变成鬼屋。”

    戴克斯特摇摇头，希洛告诉他，人死后变成“灵”的条件很苛刻，而他也不能理解人们对于凶宅的恐惧和避讳。在他看来，一具尸体和柜子上摆的一盆插好的花没什么区别。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惨白的，涂着鲜艳口红的小丑脑袋就在他们正上方，从楼梯扶手转角的间隙，笑嘻嘻地望着他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