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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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萼和张璁要见魏国公, 要说什么那?皇上大眼睛明亮,皇上知道,桂萼和张璁, 与内阁六部的其他人,不大一样。和严嵩夏言也不一样。
皇上恩准。
桂萼和张璁出来皇上住的院子,在张佐的带领下,去见魏国公。
两个院子相距不远。大明的房子, 从皇上的豹房, 到王公贵族、平头百姓的院子,都差不多的样式, 区别只在于间数、斗拱、门头、屋檐、色彩……院子里的布置也差不多。
老百姓家里喜欢花椒树石榴树,大户人家喜欢木兰树梅兰竹菊桃花荷花……而且大明如今民风越发大胆, 就好比衣服的颜色一样, 只要不太出格,哪个官府也不会去特意管谁家的屋子规制。
徐景珩的这个院子乃先皇特赐, 于规制上本更不需要在意。但是徐家的下人, 就是能布置的, 清雅舒适, 天然脱俗, 且不超过任何规制。
每一个院落, 中院分为正殿加隔断, 一明两暗或是两明一暗。东西厢、书房、书斋、外院……都是卧砖到顶、起脊, 青石板铺的十字甬路,通到东西南北房,屋门前都有三个台阶儿。
居不可无竹,窗不可无梅。一亭一柱、一回廊一小桥一假山,一步一景, 俱是大明建筑的精华。
古朴雄浑中多一丝丝细腻典雅、简洁精美。于浑厚大气中,加入北方人的疏阔,南方人的精致。
桂萼和张璁对看一眼,打从心眼里敬服。皇上最近都住在这里,桂萼和张璁,最近也经常来这里,每来一次,都暗暗警惕自己,且不可一步踏错,谨慎小心怎么都不为过——今天也一样。
徐公子这样的人物,已经过了为外物所扰的境界,非他们可比。可是徐家的下人,包括权势恢复太~祖时候的锦衣卫,都这般稳得住,他们有什么理由高调?
这一次见魏国公,桂萼和张璁,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魏国公在书房看完南京的信件,正要去后院打包行李,听到下人禀告,大步流星迎出来中门,笑容爽朗。
“桂御史、张侍郎,欢迎欢迎。”魏国公一派风度,没有一点架子。
桂萼和张璁忙不迭地躬身行礼:“下官拜见国公爷。”
“免礼免礼。今天能见到两位,我很高兴。”魏国公一只手拉住一个人,拉着他们进来中院,于小书房的外间坐下来。
书房的外间乃是招待亲友的地方,魏国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桂萼和张璁既然接受皇上的赏赐,也就是接受魏国公的心意,自然也不会再矫情推辞。
书房外间视野开阔,三面开大圆窗,窗外就是老梅树,门口就是小竹林,清水白墙上也没有什么字画,几张吴兴笋凳,四把禅椅,旁边摆一拂尘、一搔背、一棕帚、一竹铁如意……
沉香袅袅,笛声徐徐。魏国公在主位上坐下来,桂萼和张璁也坐下来,一眼看到圆窗外面的秋菊盛开,海棠争艳,耳边还有水鸟叽叽喳喳……
桂萼纵然是再耿介的性格,此刻也舒缓下来,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儿;张璁即使在心里对魏国公再警惕,他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仪态素雅的下人上茶点,悄悄退下。魏国公笑:“去年大别山腹地发现几株老茶树,今年做出来一点好茶,两位尝一尝。”
桂萼欢喜地笑:“可是那茶圣陆羽《茶经》所载,盛产茶叶的寿州和舒州一带?”
张璁双手举起茶盅,闻一闻,心旷神怡,顿时惊喜:“汤色浅绿明亮,香气扑鼻、质地鲜嫩,好茶。”
魏国公笑容舒畅:“因形状似兰花,取名儿叫小兰花。两位到来,我就想起它来,好茶当配品茶人。”
桂萼和张璁一听,心里头苦笑,脸上也是苦笑,一起看着魏国公笑出来。
魏国公对他们的态度满意,眼神理解,笑容越加亲切得很:“如此好茶,如同春光夏花秋菊花,一茶一饮,安心享受。”
桂萼和张璁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明知道魏国公在表示诚意,却也是心甘情愿地接下来——魏国公和指挥使一样,叫人无法拒绝。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举杯,敬魏国公。
三个人真的是专心品茶,一刻钟后,一番各自对茶的体悟过后,魏国公知道他们时间紧张,直接说道:“两位的来意,我大体猜到。两位也知道我的本意,为人父亲的,面对家里的孩子胡闹,能怎么办?”
魏国公微微一叹。
“此一去,风萧萧。两位乃大明国士,不需言语。唯有感佩之,敬仰之。”
魏国公的目光、言语、表情,都是出自真心的诚挚和关心。
桂萼一颗冷硬的心,因为魏国公一句“为人父亲的……”勾起来对儿女的父爱之情,沉默不语。
张璁心里的叹息更大,他也是一个父亲。他看一眼桂萼的反应,大袖里的右手握紧,指甲刺痛手心,对上魏国公,面容一肃、沉声回答:“国公爷的心情,下官理解,下官也是一个父亲。”
“国公爷有一点误会。下官对指挥使,只有尊重和仰慕,没有其他。大明土地改革至今,指挥使所作所为下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青史不留名,大明人知道,天地知道!”
张璁的话铿锵有力,他的姿态也是真心。然魏国公苦笑:“子女在父母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他还没成家,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孩子。他那点小本事,只仗着皇上天德庙筹,诸位实心做事,不登大雅之堂。”
!!!
!!!
躲在小竹林后头的皇上小耳朵动一动,眼神儿大大的不服气。身后的锦衣卫们听不见,也跟着皇上做出大大的不服模样。
桂萼和张璁心神震荡,魏国公这句话,叫他们作为一个文人正臣,对锦衣卫这不属六部九卿的衙门的芥蒂去掉,却也叫他们心里生出来一股气。
外间里安静的对峙中,桂萼的目光直直地盯住魏国公,他想问:“国公爷为了指挥使,下官明白。下官斗胆一问,若昨天内阁的票拟通过,国公爷会怎么做?”
但他知道,魏国公一定会说:“桂御史,张侍郎,如果的事情,为什么要去考虑?”
张璁面沉如水,他想说:“国公爷拳拳爱子之心下官明白。下官只问,若有一天,土地改革到南京,当如何?”
张璁问不出来。
魏国公会怎么做?徐达三出山西,徐达长子一生未踏进北京城,魏国公府在南京一百五十年,凭借的是实打实的军功,真本事,他有什么权利去问?
当真是,在北京城待久了,也学北方人辜负这春光夏花秋菊冬雪,满心纠结。
张璁乃浙江温州府人,浙江也是南方。张璁就当是遇到同乡尊长,诚恳地开口。
“国公爷,下官昨夜一夜未眠,心里只有一句话。”
“哦,说来。”
“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
死亡一般的沉默,美好的书房外间,开始弥漫血腥味。
没有人说话。魏国公起身,面对池塘里的水鸟嬉戏,残荷迎风,负手而立,还是沉默。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这是上下句。
太~祖皇帝任命最疼爱的公主的驸马,去北方边境做钦差,临行前,赐御用金杯,赐荣光无限。可是驸马在北方边境,借权利之便走私茶叶瓷器,和蒙古人交易,且收受巨额贿赂,太~祖皇帝一怒之下,要斩杀。
公主是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的亲生女儿,公主和太~祖皇帝哭,去马皇后的陵寝哭,然太~祖皇帝都不为所动,反而更为动怒,只说:“你母后若知道你所为,在天不安。”
太~祖皇帝杀了女婿,老百姓津津乐道“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的故事,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下半句。
有心的文臣,都记得。魏国公也记得。因为这一句发生的时间,是徐家老祖宗徐达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年,洪武十八年,开国功臣徐达去世,太~祖皇帝年龄大了最是受不得小伙伴的去世,伤痛之下,杀心更重,杀的血流成河,血河流遍全大明。
魏国公明白,张璁在问他,当年的太~祖皇帝,现在的皇上,若有一天……大明的臣子,大明的魏国公,该怎么做?
皇上仅仅因为,内阁提议魏国公临时接管水师,就动了杀心。皇上比太~祖皇帝看重徐达,更看重指挥使;皇上比太~祖皇帝的杀心更重。
魏国公不说话,桂萼和张璁也不说话。
昨天的一幕一幕,当时他们无暇思考太多,然而他们一静下来,就会想起,就忍不住去思考——同为臣子,兔死狐悲。同为文臣,同利益同心。文臣、内阁在皇上这般“君”“父”下,该怎么做?
皇上靠着一根竹子不敢动,大眼睛里全是好奇。因为皇上没有听过“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的故事,皇上一个小孩子也不明白,同为臣子的桂萼和张璁,一心要进内阁,面对昨天的一幕一幕,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魏国公都明白。
桂萼和张璁在担心,皇上这般的性情,将来比太~祖皇帝可怕,他们这些文臣不怕死,可他们害怕,他们连“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的机会也没有。
魏国公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也没有注意到皇上在一边。他转身,面对两位大明国士,两鬓斑白,年近五十,一双眼睛却有着年轻人的明亮清澈。
“桂御史、张侍郎,你们的心情,我大约明白一些。我能给你们的建议,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安全回来。”魏国公说的真诚。
桂萼心里一凛,心里那股气又上来,他认为魏国公说的话,是躲避之词。
张璁听得瞳孔一缩,隐约明白,却也不明白。
魏国公面对他们的反应,心里一叹。魏国公本不想和文臣有任何牵扯,提醒皇上赏赐他们宅院是为查缺补漏,也是真心感佩他们的作为,愧疚于这都是自己儿子闹出来的,总要做些什么。
此时此刻,魏国公也不是魏国公,就当自己是尊长,在教导后辈。
“犬子受伤,皇上挂心。犬子带皇上出宫游玩,于民间散漫成性……你们认为,为何内阁一直不管?
湖广土地改革出来,为什么他们又要管,有胆气管?
人生的各个阶段好比爬山,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不同的风景。两位都是有大志气之人,前途无量,切莫自误。”
桂萼和张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这座宅子。
桂萼想着他被罚去皇陵,指挥使派常小侯爷去找他的情景。
张璁想着他闯杨阁老的府邸,杨阁老教导他的一番言语。
他们以为,他们经历很多事情,生生死死的,大风大浪里闯过来,已然脱胎换骨不一样了。哪知道,他们在魏国公的眼里,只是一个“爬山”的人,根本没有触及山顶的风光。
魏国公说得对,问得好。
为什么,指挥使带着皇上满四九城地玩乐,爬山游水,学习那么多不需要学习的功课……内阁都不管?为什么眼看着皇上和指挥使相处越久,对指挥使的感情越来越深,也都不去管?
因为他们知道这不妥,却又幻想着,皇上能因为指挥使懂了感情,有了在乎,他们等着皇上有了弱点,下了凡间,去试探皇上的底线,开始君臣博弈。
一切都是为了那份权利。
桂萼和张璁知道,刘阁老、杨阁老、蒋阁老、谢阁老都是一代忠臣,他们不会去故意这么做。但他们潜意识里默许了,没有去阻止,这就是问题所在。
就好比他们昨天一夜感触最深的,是同为臣子的内阁阁老们的“可能被杀”,而不是皇上的不容易。
无他,皇上和他们是君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立场不同,脑袋不同。
“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好!好!桂萼和张璁互看一眼,豪迈大笑。
八千里瑶池不相及,凌云殿白云总相移。比人心,山未险!然有繁华人间,繁华人性,薪火相传。
“早就听闻湖南的热干面好,根根劲道、滋味鲜美,这一趟,可要好好尝一尝。”
“桂御史说得好。这一趟不光要吃饱,还要吃一个好,那黄坡马蹄、桃源石雕、武昌鱼 ……都好。”
“湖广好地方,待我们到了湖广,先把特产给皇上和指挥使打包几份。”
“这主意好。不能在北京庆祝皇上生辰,生日礼物不能少……”
两个大臣骑马奔跑在官道上,高声说说笑笑,随行的侍卫家丁,锦衣卫们,都看在眼里。
魏国公和徐景珩收到消息,放下心来。
皇上等桂萼和张璁离开,魏国公恢复情绪,去后院继续打包行李,几个飞跃找到他的玩伴们——“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一听就是说臣子的,皇上直觉不能去找臣子询问。
事关徐景珩自己,皇上担心徐景珩不告诉他。可是皇上找到他的玩伴们,猛然发觉,这也是他的臣子,未来的臣子,而且陆炳都已经独立做事了。
河套战事方面,皇上已经做了预判和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候消息,随时跟踪。土地改革也安排好人,内阁在忙乎公选水师将军的事情,江南方面因为盐业引发的骚动,也有魏国公回去安抚……皇上看似又成为大闲人一个。
皇上去书房看军情,还要去和老师伴读们学习,干脆一心二用,一边看最新军报,一边问太~祖皇帝等一干鬼鬼们。
“‘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其他的鬼鬼们不知道,太~祖皇帝却是惊讶。
“载垣,这是老祖宗的一个大臣说的话。”太~祖皇帝不知道皇上为何问出来,用他最客观的语气娓娓道来。
洪武十八年,小伙伴徐达去世,太~祖皇帝伤痛不已,人老了孤单,曾经的人都先一步走了,更孤单,真真的孤家寡人。孤家寡人要发泄,命令朝廷给全国地方官考核成绩,哪知道,四千人里,成绩优秀、称职的官员只有十分之一。
大明十分之七的官员成绩平庸,不称职者、人品才干奇差者,各占十分之一。太~祖皇帝给好官升职或者嘉奖,给不好的官予以处罚、治罪,朝堂上的官员也开始考核,杀下去一批,升上来一批。
早年曾任地方参政,后又连遭贬职的山西人茹太素,晋升为户部尚书。山西人讲诚信,茹太素的官声一向不错,办事公平得当。而且他早年还做过刑部侍郎,断案子也行,可他的文人性子,实在不讨太~祖皇帝喜欢。
一日君臣七八个一起饮宴、闲聊。席间,太~祖皇帝给茹太素赐酒,表情凝重地吟一句诗,“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
饱含警示意味和杀气,告诉茹太素,朕升你上来管着大明钱粮,如果你表现好,我们君臣其乐融融。如果你犯了事,那就休怪我无情,等着挨刀。
然那茹太素,他很从容地补全下一句:“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叫太~祖皇帝再讨厌他,也不禁为他的忠正叹息。
皇上看完一份军报,听完这么一段故事,更为好奇:“为什么太~祖皇帝不喜欢茹太素?”
太~祖皇帝轻轻咳嗽一声,其他的鬼鬼们哄然大笑。
汉太~祖老流氓:“皇上,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男女都一样。”
隋文帝鬼脸严肃:“皇上,老朱不识字,欣赏文臣,但也最讨厌文臣。这是他的别扭。”
唐高祖道风飘然:“皇上,做皇帝的,欣赏忠臣,信得过忠臣,但有时候,都不喜欢忠臣。他们忠心的是‘君’,是‘父’,不是皇帝本人。他们把‘皇帝’装在一个华美的框框里,天天念着当皇帝该这样,该那样,万民表率……”
宋太~祖感触最深:“当年我一句‘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形势所迫,需要在儒释道三家的争斗中选一家。可是文臣、忠臣……我等最近研究理学,都是……没有想到这般发展。”
一人一句,皇上大约明白了。
当皇帝的要求臣子们都乖乖,臣子们也要求皇帝都乖乖。当皇帝有乖乖的标准,当臣子也有乖乖的标准。奈何皇帝和臣子,哪一方都是大俗人,都不是圣人。闹起来的时候,就跟民间小娃娃吵架一样:“你要求我这样,你怎么不那样……”
当皇帝的有皇权,但权利是死的,要人会用才行。文臣满朝堂,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皇帝,所以历史上出来不少,害怕大臣的老好人皇帝,比如那宋仁宗,再比如大明的孝宗皇帝,皇上的亲爷爷。
而且文臣还会使用笔杆子,历史有他们记载,皇帝的百年清誉有他们记载……比如皇上的亲爹,明明大事上从不糊涂,理政也勤快,可就因为没按照皇帝的标准来,样子也不装,导致文臣们都严重不满……
皇上抬手揉揉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继续问太~祖皇帝:“为什么不喜欢茹太素?”
太~祖皇帝无奈,知道瞒不过敏锐的朱载垣,瞧着其他鬼鬼们等着看戏的模样,干脆都说出来。
那是洪武九年,江浙大旱,山东、山西、河南等地蝗灾,太~祖皇帝被这一连串的“天谴”震慑,下诏求直言,表示知过能改。这是他第一次向臣子低头,征求批评意见。
然而,进言的大臣很少能说出有用的东西,太~祖皇帝震怒——贬官、下狱、砍头、腐刑……
群臣胆战心惊、噤若寒蝉,每天上朝前写好遗书。刑部主事茹太素不敢见太~祖皇帝,向太~祖皇帝进万言书,太~祖皇帝欣赏其勇气和机灵,哪知道一看,气得要茹太素的脑袋。
原因?这封奏疏长达一万七千多字!太~祖皇帝看了一个时辰看得头晕眼花,也没看懂,要身边的人读给他听,身边的侍臣读得嗓子冒烟,也没读到重点。
众所周知,太~祖皇帝没上几天学,对文言文不在行,阅读能力也不高。茹太素的奏疏下笔万言,离题万里,听着花团锦簇,在太~祖皇帝的眼里,那都是不着边际的废话。
太~祖皇帝时间宝贵,又听得心头火起,大骂这就是“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一无是处。”当即把茹太素叫来,狠狠训斥一顿,又命人把他按倒在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一顿板子,就要砍脑袋……
太~祖皇帝现在说起来还是气:“宋濂说茹太素有才。于是我就继续听这封奏疏。侍臣读到一万六千多字的时候,奏疏终于开始切入正题,明明五百字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茹太素能写一万七千字。”
皇上眼睛睁大。
太~祖皇帝感慨万千:“茹太素的迂腐和才能肩并肩。臣子都说做臣子难,难道当皇帝不难?茹太素提出五条建议,我采纳四条,把他的奏疏,张贴到奉天殿最显眼的地方,加上御笔亲批,告诫朝廷内外官员,切勿在奏疏里废话连篇……
可那些大臣,就是不改这毛病……”
皇上的大眼睛溜儿圆。
茹太素被这么一折腾,功劳全没了,还做了一回大明文人的典型之一。又经历几次升职和贬官,只奈何本性难移,耿直又倔强,得罪人不少,屡次遭到弹劾。太~祖皇帝虽然不喜欢他,念及他忠心可嘉,也没有治他的罪。
茹太素不管官位高低,该发声还会发声,进言“从上到下朝廷内外各部门,都受都察院的监督。都察院位高权重,可他们也是人,应该让守院御史监督御史。”还提出分派专人统计天下钱粮收入等等,太~祖皇帝都一律准奏。
可太~祖皇帝心里不舒坦。就好比唐太宗和魏征,唐太宗忍啊忍,忍到魏征去世,那真是舒坦,你个乡下老农终于不再念叨朕了。
皇上自觉他长大了,理解非常正确。皇上不搭理一伙儿鬼鬼们嘲笑太~祖皇帝不识字、滥杀无辜、性情暴虐……拿起一本奏疏比划,一个页面五行,一行大约十个字,馆阁体,整齐清晰,皇上想象一万七千字的厚度,同情茹太素,也同情太~祖皇帝。
奏疏,又称奏议,大臣向皇帝进言所使用的文书,陈述意见或说明事情,一种极其严肃的文体。一般来说,一份完整的奏疏,语气得体、叙述明确,少则上百字,多则上千,最多几千字。
历史上大大有名的,魏征写给唐太宗的《谏太宗十思疏》,也才不到六百个字。
皇上顿时觉得,这是一个事儿。就算皇上识字,看得懂八股文、文言文,皇上也不想看到一万六千多字的时候,才看到正题。
写这么多字,不累吗?
皇上看完军报,吩咐张佐给西南的彭泽和姚镆去信,一定要安抚住西南。学习,休息的时候找来唐伯虎、刘成学、章怀秀、杨博……
“朕看奏疏,也觉得累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断句,只能猜。有些大臣会用断句符号,然各人的习惯不同。可有办法统一?”
“有些奏疏字数太多,连篇累牍、废话连篇。规定一个格式,都和军报一样简洁。”
老师伴读玩伴们齐齐呆愣。
反应最快的居然是章怀秀,章怀秀对皇上的苦楚太理解了有没有。
“皇上!”章怀秀看着皇上的小胖脸,眼神那个叫热切,“皇上!臣也深有同感。臣看文言文就头晕。皇上!有关于统一的标点符号,臣跟老师学过,臣马上写给皇上!”
章怀秀说做就做,当即就坐到书桌上挥笔泼墨,刷刷刷地写个不停。
皇上和其他人一起围着探头。
华夏书本里的标点符号,“起源很早,发展很慢”,楚帛书里有一种明显的标点符号,红色实心长方形,表示结尾。后来变成句号,也就是画个圈圈断句,读号则是用点来表示句中停顿……
可是有些人画圈圈不标准,还有的人觉得自己书法好,圈圈点点影响画面……
皇上因为章怀秀的表现惊喜,一面命令刘成学拟旨诏书天下,一面捧着章怀秀写的标点符号,跑去找徐景珩。
“徐景珩你看,清楚吗?”皇上一副献宝的模样,徐景珩一看就乐。接过来一看,省略号、感叹号、句号、逗号……嗯,挺好。
就见皇上得意洋洋的小样儿地显摆:“徐景珩,章怀秀有才华啊。唐伯虎老师说,杨博、严世蕃、陆炳,都是鬼才。章怀秀也是——大明四大鬼才。”
徐景珩笑出来:“皇上说得对。世人对标点符号随心所欲,想点就点,想不点就不点,不够规矩。皇上可要‘大明四大鬼才’继续研究,这标点符号这么多,一张纸上一大半标点符号,也不好。”
皇上:“!!!”
皇上一琢磨,可不是这个道理?毛笔字再小也占地方,一排下来再加上密密麻麻的标点符号,一页纸能写几句话?
“朕要他们研究。”皇上打定主意要办好这个事儿,兴致勃勃:“徐景珩,朕还要他们做一个奏疏的格式出来,简洁扼要为主,不要花团锦簇上万字。”
皇上的眼睛亮亮的,然而,一看那忽闪忽闪的飘忽眼神,就知道皇上心虚。徐景珩知道皇上去听父亲和桂萼、张璁的谈话,也知道谈话内容,猜到皇上必然是和太~祖皇帝询问。
徐景珩什么也没问,只对茹太素的万言书引发的标点符号,感兴趣,夸皇上做得好。
皇上就更心虚。两个人去洗漱午休,皇上困点到了,还是不睡,极力睁大眼睛。
“徐景珩,内阁阁老们,故意要我和你玩耍,你知道吗?”
“知道。”
“那徐景珩为什么?”
“因为臣认为,这样,也挺好。皇上开心,就是好。”
“……内阁为什么?”
“皇上学习人心人性,用之。大臣也一样。”
“我爹……也是吗?”
“皇上读《春秋》《史记》,可有发现,三千年来,华夏有变化,然历史没有变化。未来,也不会有变化。”
“因为这就是生灵吗?有了葡萄、茄子、铁锅、红薯……只都是物事,争斗是一样的争斗。”
“对。”
“徐景珩……”皇上想说,徐景珩,朕不一样,朕不是太~祖皇帝,朕不是爹……可是皇上太困了,坐在床上就睡过去。
徐景珩抱着皇上躺好,给他盖好薄被,安静地看着皇上的眉眼。
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徐景珩也和这些大臣们一样,也在利用皇上年幼,引导一些事情,皇上会怎么样?如果皇上长大,真的去行走江湖,去捅破天,不娶妻不生子……可会有一天,会后悔?会恨?
徐景珩闭眼,躺好,实在忍不住,抬手按按太阳穴,可还是头疼欲裂。
他想要起身,又怕打扰皇上休息,只能硬忍下来。
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大悲大喜,情绪剧烈波动,他也知道。只在心里极力稳定下来,放空,什么也不想……却是陈年往事都钻出来。
徐景珩猛地起身打坐,进入冥想状态,刚稳住崩溃的心神,一口鲜血吐出来。
鲜血的味道叫皇上在睡梦中惊醒,皇上吓得神魂不属。徐景珩说不要告诉魏国公,皇上都答应。
第三天,八月初十,皇上和徐景珩一起,送走魏国公。魏国公这些日子已经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子的亲事没有着落。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魏国公和徐景珩说话,要求徐景珩明年送皇上去南京,不要再回来北京。
八月十二,桂萼和张璁还在路上。南海的杨阁老收到北京的信件,对着蓝天大海,同样沉默。
八月十三日,六部九卿第二次公选,依旧是吏部尚书王琼去接任水师,毛澄做吏部尚书,王琼和毛澄欢喜上任,改革派们欢欣鼓舞,想方设法要冒头的寒门子弟欢欣鼓舞。
老臣们掩面流泪,世家大臣子弟心生担忧,勋贵大臣们乐得看热闹,退休的刘健刘阁老长长地叹一口气,挣扎着给杨阁老去一封信。
八月十四日,桂萼和张璁到达湖广地界。河套战场,王守仁收到皇上的信件后,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等候巴尔斯博罗特汗的行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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