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灯盏,老旧而斑驳的墙壁,刺鼻的让人清醒的气味,这并不符合一座现代化都市中标志性建筑的风格,有人在刻意地营造着什么! 周金海将烟头捻灭在身前的烟灰缸里,粗糙的黝黑脸庞上流露出几分凝重的表情,他皱眉打量着面前戴着手铐的男人,沉声道。 “王子文,对这些指控,你有什么话说吗?” 名叫王子文的男人三十出头,外表斯文,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眼镜后面的目光十分平和,似乎毫不在意眼下面临的处境。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子虚乌有!” “冥顽不灵!” 周金海身边的搭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王子文,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老刘,稍安勿躁!” 周金海是老刑警了,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但面前的这一位,的确是与众不同。 要不是一个偶然的契机,他们甚至不会将丝毫的怀疑落在他的身上。 “我们调查过你的履历,从待遇优渥的国家科研机构辞职,随后在南方一家普通的公立大学任教,最后才受聘于目前所在的化工企业担任生产技术顾问,看起来顺理成章,但毕竟人往高处走,这些异样,还是让我们发现了其中的一丝联系!” 王子文目光直直地看着周金海,依旧淡然。 周金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每一个案件背后,其实都有一个让人痛心,或让人愤恨,亦或是让人无奈的故事,但这绝对不是对方丧心病狂地将十多个人全部杀害的理由。 即便到了现在,他对王子文的作案手法依旧一知半解,要不是多名相关专家的反复确认,认可警方给出的人为操作的可能性,大多数人恐怕还是会认为这只是一起发生几率极小的安全事故而已。 “我理解你的心情,失去家人的痛苦……” “如果两位警官请我过来,并且给我上了手铐,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就请等我的律师函吧!” 王子文冷漠地打断了周金海扑拥而上的情绪,目光之中莫名地多了几许讥诮之意。 老刘气得又想发作,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两人审问嫌犯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的安排,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是,今天,并没有什么作用。 王子文尽管看起来年轻,还有几分书卷气,但却十分沉稳。 “化工企业在正式投产开车之前,都会对各个设备进行检查,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这项工作都是慎之又慎,但当时事故发生时,反应釜喷射出来的漏点很大,不可能不被提前发现,而且时机也恰到好处,更关键的是,同一楼层的另一个反应釜也有相应的漏点,并且也在事故发生之后发生了大量的泄露,这很不寻常,按照现场人员的描述,其发生泄露的时间节点,正好是当时参观人员的计划之一,也就是说,这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按理说,这样的设计应该是错漏百出的,但一来,现场因为大量泄露的化工原料,直接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二来现场残留的毒液和毒气,也给调查取证增加了许多难度,三来,他们根本无法想透王子文是如何在众人的耳目之下营造出这样巨大的“事故”的,要知道,尽管他是整个化工企业的技术顾问,但具体安排检查和生产的都是另外的工作人员,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违背安全生产的原则,也不可能瞒天过海。 案件的调查,到了这里,其实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 如果能从王子文本身找到突破,那多半会事半功倍。 周金海和老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应该想到的,王子文既然是嫌疑人,那么他所具备的心理素质,就绝对不会被轻易打破的。 看着年轻人被他们的同事带离时,依旧显得十分从容镇定的步伐,两个老刑警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了。 “老刘,我早说过了,现在就抓捕王子文,是一招臭棋!” 周金海整理着之前的笔录,希望能从双方简单却紧张的交流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老刘气呼呼地打开桌子上的保温杯,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上面催得紧,我也是没有办法,死了十二个,重伤三个,这么大的案子,出现了嫌疑人,他们怎么会给我们时间慢慢查!” “李思明那边有没有消息?” 既然无法轻易从王子文身上找到突破点,那不妨从另外的角度探查案子的线索。 老刘闻言,不由地撇了撇嘴,“那个小子被吓破胆了,我们联系了他好几次,他就是不肯回来,反倒还通过他父亲在国内的人脉,给我们老大施压,抓捕王子文,他也算是出了一份力的!” “这个王子文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周金海摇了摇头。 “那小子从始至终都这么镇定,我算是看出来了!就不是一般人!”老刘感叹了一句,又凑到周金海身边,轻声道,“我听说这一次死的人当中,不单单是李山河一家子人,还有一位从西边来的公子哥,听说李山河还是个小老板的时候,就搭上了这位,山河集团近些年在化工领域发力,也是走了这位的门道!” “老刘,更多地关注案子本身吧!” 周金海忍不住打断老刘的八卦之心,但实际上,他们二人都明白,这一点,在调查这个案子的过程之中,是无论如何到规避不了的。 王子文看了眼身旁不远处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个流浪汉,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了。 秦律师并没有来。 终究是做的不够完美吗? 可惜了! 不过,也不算亏! 李山河这一家子,除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儿子之外,这一次几乎全部搭进去了! 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王子文的思绪却分外清明。 李山河一死,山河集团恐怕顷刻间就要分崩离析,规模化的化工企业前期投入是巨额的,一次重大的安全事故足以拖垮原先山河集团的资金链,届时,根本不用他去策动,昔日山河集团的对手就不会放过这块到手的肥肉。 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他只来得及当年给李山河撑腰的那只大手的些许信息,而他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身后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等他试图着站起身来的时候,一个黑影猛地就扑了上来。 王子文感到心口一凉,随后便传来一阵刺通,目光所及,是一张龇牙咧嘴的笑颜,细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神采。 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吼叫,王子文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感受到死亡带来的痛苦,面前的狠角色还在他的心口剜了几下。 “我他妈早该算到的!” 王子文坚强地抬起一条手帕,牢牢地捂在面前男人的口鼻之上。 流浪汉想要打掉他的手,却发现根本撼动不了,也就索性不去管他,斯文人就是斯文人,连反抗都那么软弱无力。 突然间,他感到一阵莫名地心悸,深深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四肢也瞬间变得没有了力气,喘不过气来,当他往后仰倒的时候,只看到他想要弄死的斯文人痛苦却又冷漠的表情。 另一个流浪汉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吵醒了,他吓得所在墙角里,惊恐地看着面前的那一幕,之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朋友”此刻倒在地上,只是抽搐了几下,就不动弹了。而那个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的斯文人,胸口插着一把刀,只看得到原木色的刀柄,鲜血顺着流了下来,印红了白衬衫。 他喃喃地对着倒在地上的流浪汉道:“有些规则是给你我制定的,却未必能约束的了别人,原本你不该死的,但后来我一想,你即便不死,应该也无法给那个人带去什么麻烦吧?可惜了!” 王子文的目光看向缩在角落的流浪汉,嘴角艰难地扯了扯,“从你的表情来看,你应该不是他的朋友,当然如果你是的,你是否介意把幕后的主使告诉我?也好让我死的明白?” 流浪汉吓得快哭出来了,王子文只是试图动了动手臂,他就吓得尖叫起来,好似要刺破天空的那种。 “呵呵,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反派死之前都那么多废话了,因为心里真的会过意不去呀!死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无辜的吧?我没来得及调查,实在是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了!” “我应该是个人憎狗嫌的反派吧!” “可惜了!” …… 周金海面色铁青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和老刘,仿佛成了杀死王子文的最大帮凶。 愤怒、懊恼、羞愧、恐惧,许许多多的情绪在短时间内都在他的心里翻涌不断。 “这名死者叫曹大浜,初步判断是死于氰化物中毒,据我们这边的同事说,他是因为抢劫一家杂货店被抓进来的,是个惯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进进出出已经有好几回了……” 耳旁传来老刘的声音。 “精神病?” 周金海冷笑了一声。 老刘知道周金海在笑什么,不禁苦笑了一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只是稍稍的一个疏忽,就立刻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当然,这责任,并不会归结到他和老周的身上,但这心里,仿佛瞬间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王子文是心脏破裂而死,这一刀扎的很深,凶手怕一刀不足致命,还剜了几下……当时现场还有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 周金海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问!” 周金海终究还是没能问出什么来,据他所述当时的情况跟法医的初步判断相差无几。 “王子文有话带给你!” 老刘面上的表情很古怪,他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流浪汉,这个猥亵喝醉酒女性的家伙直接被吓得尿失禁了,但王子文竟然在临死前让他给周金海带了话。 “什么话?” 周金海一把接过老刘递上来的笔录。 “王子文说,‘是我们对他的怀疑造成了他的死亡,所以,如果感到内疚或者依旧坚持正义的话,他让我们可以继续调查一下,会有惊喜!’” “惊喜他妈个逼啊!” 周金海大骂了一声,内心却仿佛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p>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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