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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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静宜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非要追究到底的架势,淑慧险些招架不住。
她错开眼,不去和静宜对视,“没、没谁, 倒是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先时有些心虚, 说道后来, 却也了些底气。
“既然你自己心思不正, 如今栽了跟头,也不要怪旁人!”
淑慧当然不会把人供出来,对方身上还有她的把柄呢!
再说她提的要求, 也不过分, 不就是毁了静宜的好事么, 这事不用旁人提点,她自己就乐得做。
别看静宜如今被划破了脸,一身狼狈。
其实人家早就在世子跟前挂上了名头, 昨儿就是, 淑慧还撞见世子找人递东西进来。
她可以允许宁容压她一头,因为宁容的额娘是她的亲姨母,算是同出一门。
而且宁容生得貌美, 妍丽端庄,且已经到达了她不可高攀的地步。
就算要比较,淑慧也不会自不量力和宁容比。
但静宜又不一样了。
她长得还没她好看,不过略有些清秀,母家败落,拿什么同她比?
淑慧恨只恨, 刚刚划她脸时没有更用力几分,彻底叫她毁了容才好。
她倒要看看,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恭亲王世子还愿不愿意要。
宁容冷眼看她,“你不愿意说,那就夺牌子出宫,后面的选秀,也不需你参与了。”
原以为淑慧会害怕,会不情愿,却不想她竟然浑不在意,硬是咬着牙,“出宫便出宫!”
“你!”静宜气急了,可实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打一顿有用的话,她早就打了。
一是她不一定能打得过淑慧,如今她伤了脸,注意力在脸上,真要对上,必输无疑。
二是出嫁前,她肯定要回石府,回去了,总要面对小曹佳氏。
女子出嫁从夫,却也需要娘家撑腰,若她和小曹佳氏彻底闹翻了,有个什么变故,连个帮她的人都没有。
今非昔比,若她还是太子妃,大可以不把石府看在眼里。
但现在身份地位,骤然倒转,小曹佳氏没什么要仰仗她的,反倒是她处处受她牵制。
淑慧前后反差太大,让宁容不得不格外多留意几分。
那个人到底是谁?总觉得从这姐俩把目光放在保泰身上起,就已经落入了旁人的局中。
一个被弄花了脸,一个被得了一身污名,夺牌子是肯定的。
若这两人同时出局,会便宜谁呢?
谁又会是整件事最大的得益者?
既然再多的东西,已经问不出来了,宁容也没兴致继续留下去。
杜嬷嬷扶着她往外走,身后却传来静宜喊她的声音。
“等一下。”
宁容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她。
静宜脸上难掩狼狈,眼带祈求,艰难道,“求你帮我找个太医......”
从前她高高在上,哪怕后半辈子被软禁,随着太子共赴黄泉,却从没有人需要她说出这个“求”字。
如今开口,她只觉得自己无限卑微。
宁容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恋的离开。
静宜还真可笑,她以为她求了,她就必须要应吗?
从她为自己布局,推她入水,见死不救开始,她们就彻底站在对立面了。
不落井下石,是因为不屑。
但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出了偏室的门,依稀还能听见里面两姐妹互相斥骂的声音。
宁容不悦地皱眉。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有心计往自家姐妹上使,却没能耐把事情查清楚。
“娘娘?”管事姑姑恭恭敬敬地上前。
宁容淡然一笑,“姑姑辛苦了,今日的事情还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事情还没有扩散开之前,及时止损,不是为了石家,而是为了自己作为太子妃的脸面。
不用吩咐,杜嬷嬷已经递了厚厚的红封过去。
管事姑姑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这两位秀女言行不当,不用姑姑上报,本宫亲自叫人遣送回去。”
宁容目光悠然看着远方,心里却在思量,幕后之人到底所求为何?
至于静宜和淑慧,打从她到储秀宫的那一刻起,这俩人就只有出宫的命。
“是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管事姑姑自然无有不应。
回了正殿,宁容怔怔然思索着,有些出神。
杜嬷嬷上前禀报,“娘娘,老奴已经使了人,把两位格格悄悄送出去了,并没有惊扰到各宫主位。”
她眉头轻皱着摇摇头,“哪会没惊扰,太后娘娘那日表情可不大好呢!”
“回去可有仔细叮嘱小曹佳氏几句?”
“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可不介意给石府换一位主母。”
若小曹佳氏待原主好,她也认了。
可她偏偏借着姨母的身份,在府中处处打压原主。
原主顾忌血脉之情不会插手,她可不会。
“想来应当是叮嘱过了,夫人让人递过来一个匣子。”
杜嬷嬷替宁容打开,双手递过去给她看。
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全是一百两一张的。
这么粗略一看,估计有两三千两。
宁容扫过一眼,便让杜嬷嬷替她收好。
这钱她若不收,小曹佳氏恐怕才要跳脚。
折腾了一上午,宁容闭目小憩,迷迷糊糊之间,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的症结。
秀女入宫,每人都能带一位伺候的人,静宜和淑慧大打出手,那跟着两人伺候的丫头呢?
“丹桂,丹桂。”
“奴婢在呢,娘娘有什么吩咐?”
宁容眯起眼,困意顿消,“去储秀宫替我查一查,大格格和三格格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去了哪里。”
“查清楚以后,把她们的行踪报来给我。”
“是。”
*
石府,静兰院。
静宜回了院子,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谁来也不愿见。
她伤了脸,自尊心受挫,不愿意见到旁人看见她时,或惊讶,或好奇的目光。
那会让她觉得难堪,生不如死。
“珍珠、珍珠,你去帮我再联系联系主子......往后我若毁容了......还如何替主子办事?”
静宜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想哭又怕眼泪刺激到伤处,硬是忍着。
眼圈通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珍珠低着头,恭恭敬敬应了声出去了。
却并没有急着急着递出消息,而是找了个地方休息。
静宜院子后面,有一处月亮门,来往的人不多,倒也清静。
“珍珠姐姐,你怎么不在大格格屋里伺候?”
路过的小丫头,好奇地问了句。
珍珠浅笑着,眼神落寞,“大格格不舒服呢,把我支了出来......”
小丫头还以为连珍珠这中大丫头,都遭到大小姐的斥骂。
感同身受,却也不敢说主子坏话,“大、大小姐伤着了......难免脾气不好......”
她说着叹口气,抬头望了望天。
以前大格格和二格格的院子,是呆着最舒服的地方。
两位格格脾气很好,极少打骂下人。
小丫头争破了头,才挣到一个进大格格院子的名额。
哪成想,这才半年,大格格便换了一副性子......
“是啊,咱们当奴婢的,只有多体谅几分。”
珍珠浅浅笑起来,眼底的神色叫人看不清。
小丫头停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便下去忙活了。
珍珠还是呆在原地不动。
她半靠在月亮门旁,看着天空云卷云舒,倒觉得有几分惬意。
静宜可不觉得惬意,她越看自己的模样,越受不了,最后气得把镜子都砸了。
室内“丁零当啷”一阵响,外头忙活的丫头婆子,对视一眼,连走动的步伐都放轻了些。
石府,正院。
“额娘,全怪静宜那个贱人,如今我被撤了牌子,女儿往后可怎么办?”
淑慧趴在小曹佳氏身上哭诉,拼命央求小曹家氏,把静宜给打发了。
还不能给她找什么好人家,最好嫁个穷酸的破落户才好。
小曹佳氏轻拍女儿的脊背,心中烦躁。
“也是你蠢,说了让你避着她些,做什么又同她对上?”
“你难道不知道她如今就是个疯子,撒起泼来,连老爷也无可奈何。”
“额娘,难道就这样算了?”
淑慧咬着牙不甘心。
“你不是划了她的脸?只要我不给她请太医,普通大夫可没有法子替她医治好......”
“再者宫里那位训了话,老爷正在气头上呢,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给我缓着些来,听见没有?”
小曹佳氏有把握把静宜摁死在府里,却怕女儿不知轻重,反倒坏了她的好事。
“至于你的婚事,不是还有你表哥在么?咱们家出了一位太子妃,你舅妈早就透过口风了。”
女儿性子娇惯,没心计。
说好听点,是天真浪漫,说得难听点,便是蠢。
若不是她蠢,和静宜之间一点小事,何至于闹到要夺牌子出宫地步?
“嗯。”
淑慧不情不愿地哼了声,算是应下了。
舅舅家里不算顶顶富贵,却也在京中有名有姓,婆母又是舅母,往后她的日子大概不会差道哪里去。
淑慧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唯独忘了考虑表哥会不会喜欢她。
在她看来,舅母露了口风,大概表哥也是极喜欢她的。
石府,静兰院。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眯着眼睛休憩了好一会儿的珍珠,才从月亮门的另一边走出来。
把自己的衣襟、裙摆整理好,头发稍稍揉乱了些,狠狠揉了揉眼圈。
才红着眼,脚步匆匆地往内室走。
“格格、格格......”
“如何?”静宜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希冀。
珍珠摇摇头,红着眼圈,“不成的,主子来了信,说、说您不听话......这些合该是您受的......”
静宜仔细观她面色,脸色惨白,一副被训地不轻的模样。
实在不似作伪,这才正的信了。
即将要被主子厌恶、放弃的恐慌感席卷而来。
她突然就后悔了,早知如此,顺了主子的意又如何?主子手眼通天,哪怕大阿哥出了事,也未必不能保住她。
如今静宜更是发现,除了依靠主子,普天之下,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帮的上她。
珍珠面上哀戚,实则冷眼旁观。
她不是早就告诉过格格,要听主子的话,依照主子的命令行事?
大皇子的侧室有什么不好?非要折腾。
果然主子说的没错,训人有时候和训狗是一个道理。
要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
想来往后这位大格格,该乖乖听话了?
*
毓庆宫,正殿。
“娘娘,奴婢查过了,没查到红玉有什么不对的,倒是珍珠,从入了储秀宫起,好几次独自出去过......”
丹桂和珍珠很熟,以往在石府,两个格格关系好。
她们同作为大丫头,来往不少。
她想过红玉可能不对,想过三格格可能不对。
却不知道,有问题的竟然是珍珠......
“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好好歇歇。”
宁容当下不曾多说,实则心中细细思量。
珍珠出储秀宫办事,那便说明,在这宫内,有接应她的人。
他们这么折腾一通,把静宜和淑慧的计划全盘打乱,肯定有所图。
这姐妹俩已然出宫,大选却还未落幕,她要做的,只需等着看,到底那一位秀女许了恭亲王世子。
再则,珍珠既然是静宜的丫鬟,静宜最后的归属,肯定离不了珍珠的手笔。
想通之后,宁容彻底放松下来。
不管背后布局的人是谁,既然已经露出端倪,就早晚有揪出来的一天。
“娘娘,殿下来了。”秋蕊站在寝殿门口,提醒道。
“好,我这便出来。”
宁容从内室出来,正见太子从外间而来。
男人脸上带着风尘,明黄色衣阙随风翻飞,见了她心情很好笑了笑。
宁容挑眉,不知前朝发生了什么好事,倒叫这一位难得没有黑脸。
“休息的可好?孩子可乖?”胤礽笑眯眯地问。
宁容看着他,止不住的笑,“殿下这个阿玛果真是个傻的,孩子这样小,怎么能知道他乖不乖?”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太子很喜欢这个孩子,知道她有了孩子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孤可不傻,孩子乖不乖,孤看不出来。”他眼神在宁容脸上细细打量,“但是他额娘好不好,孤还是看得出来的。如今见你神采飞扬的模样,那他定然是极乖的。”
夫妻俩说着俏皮话,对视着笑起来。
樱桃从小厨房来,领着丫头把晚膳一一摆好。
宁容说要缩减开支,便是真的缩减开支。
从前十七八道菜,如今全摆好,也不过才六道菜。
胤礽主动伸手拉过宁容的,眼神里有动容。
知易行难,换了谁都是如此,却不想太子妃竟然能言出必行。
“只你这里这样吗?昨儿你也说了,旁的地方咱们管不着,但毓庆宫还是能做主的。”
“连你都缩减了开支,后院那些小格格们,又有什么资格越过你去。”
太子一番话,说的极动情,倒像是在为她抱不平似的。
宁容眨眨眼,“那好,如今可是殿下说的,回头那些格格们......”
“她们若有微词,只管来找孤。”他说着抬眼扫向殿内留着伺候的宫女,“你们都给孤守好正殿,若有不长眼的敢冲撞太子妃,只管报给孤听,看孤不罚她们!”
宁容心里动了动,她能感觉到太子的松动,却不敢妄想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孩子,而格外优待她几分。
晚上的菜,全是樱桃准备的。
看着少,其实每一碟都是精品。
就说这白切肉,大厨房只粗粗拿猪肉过一遍滚水,再捞起来,切成薄薄一片,码好放入碟中,最后在上面撒上一层酱汁,便算完成了。
樱桃的做法和大厨房迥然相异。
肉还是一样煮,只不过她把这肉“五花大绑”过,待肉冷却了才切开。
如此,夹在筷子上肥瘦相间,却不松散。
夹起来细看,纹理清晰可见。
再拿她特制的酱汁一沾,入口弹牙,有猪肉的清香味,带着点微微辣酱香气。
正适合夏日吃。
另备了酸菜沫,伴在饭里,浇上高汤。
就凭这一碟子肉,小丫头们能干好几碗饭。
胤礽尝了一口,挑眉,“你这丫头不错,是个手巧的,赏。”
“奴婢谢殿下赏赐。”
从德住手里领了赏银,樱桃高高兴兴地退下。
入了夜,胤礽在正殿歇下。
小夫妻两个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说说白日里的见闻,又或是聊些孩子话。
“若是个小阿哥,孤要把他带在身边教养,教他骑马射箭。”
“若是个女孩儿,咱们更要好好教养,总归咱家的女儿不愁嫁,往后给她找个称心的如意郎君也就是了。”
胤礽和宁容两人,半躺着,面对面。
有纱帐遮挡,外间灯光照不进来,却也能隐约看见彼此眉眼。
宁容觉得此刻的太子,好像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对于他们即将到来的孩子,充满了期许。
如果不去想以后,不去想那些情情爱爱,夫妻相对,倒有无限温情。
太子总是有很多面,或冷酷,或温润,或温柔、或淡薄,所有的他汇聚起来,才成为了眼前活生生的胤礽。
宁容微微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的模样。
她不想让自己因为太子昙花一现的温柔,而心有悸动。
一旦把心交出去,她就什么都没了。
*
没有了石家两姐妹在里面掺和,宁容觉得日子极其平静。
日复一日,待她坐稳了胎,大选竟然已经落下帷幕。
康熙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成了年的皇子宫中,俱都迎来了新人。
作为备受皇帝宠爱的太子,自然也不会被落下,一下得了两位娇俏美人。
程氏长得娇媚,楚楚可怜,腰肢纤细,走白月光路线,一进宫便被封为了侧妃。
另一位吴氏,圆圆的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憨态可掬,算是妹妹型的,也封了庶福晋。
两人新入宫,头一件事,便是向宁容请安。
“妾身程氏/吴氏向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新人入宫,穿的衣裳也极其鲜亮,一人一件妃红色喜服,不是正红,却也和正红极近。
两人微微低着头,姿态驯服,宁容却瞧不清这一张皮囊底下,内里如何。
好不容易把东宫理顺了,所有人、事俱都上手。
冷不丁的进了两位新人,新人又带来了新的宫人,要为她们开辟两所院子,从内务府挑了伺候的人进来......
人一多,就杂了。
何况,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而宁容恰巧不喜欢纷争。
她笑着叫起,心中却意兴阑珊。
这不是太子第一次纳妾,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就算太子不想要,皇上赐下了,难道他还能驳回?
只要他还在太子的位置上,还惦记着大位,就不可能忤逆皇帝。
前些日子因为孩子的到来,渐入佳境的两人,就想一个幻影。
不需人戳破,只要回归现实,就会自动破灭。
“望你们二位,好好在毓庆宫伺候太子,为殿下开枝散叶......”
例行这两句话,宁容说起来都觉得腻味。
待她们领了赏赐,退了下去,那种烦躁的感觉还是萦绕在心间,久久不散。
“娘娘......”
丹桂自然最懂宁容,见她这般,不用问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有心想安慰,却不知要说什么。
停顿一会儿,丹桂立马打起精神。
“娘娘,咱们家的大格格,也被指了人。”
宁容疑惑的看着她。
“你是说静宜?”
她印象中,静宜被伤了脸,没有自己给她请御医,也没听见石府有请御医的动静。
怎么会冷不丁的便传出消息,说她指了人。
既然能指人,那是不是说明静宜的容貌恢复了?
“您一定不知道,指的不是旁人,竟是大阿哥。陛下指了大格格给大阿哥当侧室。”
啊这。
这也太离谱了。
亲姐俩一个给哥哥当侧室,一个给弟弟当正妃。
不知陛下是如何考虑的,还是只看名字和画像,谁顺眼便点谁的名儿?
她这儿侧室进门,估摸着静宜也该到大皇子府上了。
幕后之人,把她送去大皇子府上做什么?
“那恭亲王世子那边呢?”
“也定下了,是中书之女,孟佳氏。”
孟佳氏,宁容仔细咀嚼这人的姓氏。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速度太快,没有及时抓住。
正在这时,天色彻底暗下来,樱桃进来问她晚膳想吃什么。
宁容清浅一笑,暂时把心里的事搁置一旁,“今儿殿下想来不会过来了,暑热渐消,不若咱们吃锅子?许久没吃,咱们主仆几个,围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丹桂拍巴掌,故意说的兴致勃勃。
“好呢,秋蕊那丫头最是嘴馋,奴婢去同她说,她必定高兴。”
宁容点了头,她便退了出去。
晚上,毓庆宫南边的两个小院子,都点上了红灯笼。
她们主仆几个,果然围在一起,安安心心在正殿吃锅子。
胤礽一脚踏入内殿,就见里面一片喧腾热气,到处热热闹闹的,把宁容的脸颊都映的晕红。
他从御书房出来,习惯性先来正殿,见宁容面上带笑,自己也笑眯了眼睛。
“今儿吃锅子怎的也不同孤说,皇阿玛赐了新鲜的牛羊肉,喊人片得薄薄的送过来,恰巧适宜。”
太子的声音突然炸响,宁容和丫头们都没反应过来。
他怎的会在这里,今儿难道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吗?
宁容站起身,小腹微微有些凸起,平日里穿着宽松的衣服倒还不大看得出,如今身上的常服略有些小了,孕相初显。
她呆呆的看着胤礽,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她劝太子去睡小妾?
她又不傻,这事儿肯定不能干啊。
她拧着眉,面色不好不坏,带着点小纠结,“殿下如何来了?”
“孤哪日不曾来?”宁容的话问得奇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眼神瞥向德住,以为这毓庆宫有谁惹宁容不高兴了。
德住摇摇头,指了指南院方向。
胤礽这才想起,他刚刚过来时,路过南院,见那边点了两盏红灯笼,正要问。
碰上正殿的丫头进出,问了几句太子妃的事,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现在想来,大约是毓庆宫进了新人。
也是,大选过去,毓庆宫不进人,那他这个太子也做到头了。
难怪太子妃这幅模样,想来是打翻了醋坛子。
这个猜测让他心情大好,他几步坐在宁容边上。
拿起碗筷,把宁容刚下到锅里的肉,全夹起来,沾了汤汁,一一吃掉。
虽是番茄味的,不够畅快,酸酸甜甜倒也格外开胃。
他吃了一筷子,又夹了一回,一直把宁容的锅里的全吃空了。
见樱桃把另外一大盘子肉端了来,全下到他们这个锅里。
宁容一时也顾不得了,快速加入抢肉站队。“殿下,殿下,您慢些......妾身和宝宝都没了......”
“孤以为容容吃饱了呢。”
“才没有,殿下来时,我不过刚刚开始吃。”
宁容有些委屈地等着肉熟。
胤礽靠近她,随手分了一片给她,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哦?果真不是吃醋吃饱了?”
她立马横他一眼,“果然殿下是知道的,却还要故意问我。”
小女人故意不看他,强作镇定地夹菜吃肉,却远不及先前自在。
殿中人俱都退了下去,只于他们夫妻二人,和眼前的小铜锅子,轻轻咕嘟着。
静默无语片刻,太子伸手把她抱住,夹了肉往她碟子里放,熟一片,放一片,直到把她的碗堆成了小山,多的话却一句也没说。
他心里复杂极了,明知道宁容是不同的,怎么个不同,他弄不清楚。
固然可以给许多保证,但在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之前,他却不愿轻易开口。
夜里,小夫妻两个躺在床榻上,胤礽低磁的声音在床帐里响起。
“容容,给孤一点时间,孤需要想想清楚。”
宁容心口窒了窒,闷闷道,“好。”
*
毓庆宫,北院。
“格格,你说的果然没错,咱们毓庆宫,往后可有热闹瞧了。”
小丫头给林氏研磨,明明是太子纳侧,她却兴奋不已。
“哦?进来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林氏饶有兴致地放下毛笔,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着对面的两盏红灯笼。
小丫头娓娓道来。
“侧福晋程氏,是轻车都尉的女儿,家世不错,人长得娇娇弱弱的,很是漂亮。”
“庶福晋吴氏,是侍郎家的嫡长女,却有些小孩子心性,脸圆圆的,看着很是活泼。”
“可不是有热闹瞧了?”林氏笑起来,眼底一片暗沉,“每次大选都是搅乱皇子后宅的好时机。世人总以为,女人难以成事,却不知道,古往今来无数英雄好汉,全都栽在了女人手里。”
“如今太子和太子妃看着感情好,只要后宅不断进新人,夫妻感情又能好到哪儿去。”
“男人都一个样,怎么会有不偷腥的?”
小丫头煞有其事的点头。
“格格说得对,真的到了那时,便是咱们的好时机了。”
林氏嘴角勾起,目光灼灼,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奇异。
南院里,蜡烛燃了一夜,却始终没等到男主人过来。
程氏气愤地扯了盖头,“你,去问问,殿下是不是去对门了。”
新进毓庆宫的,除了她便是那吴氏了,吴氏长得脸圆圆、眼睛圆圆的模样,可爱是可爱,却不够美艳。
还以为两人一同进宫,第一次定是她拔得头筹,却不想,竟是吴氏吗?
程氏得知自己可以入毓庆宫,可以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兴奋的好几夜没睡。
怎么甘心被一个不起眼的女子,越了过去。
小宫女出去探了探,确实没看见对面还亮着灯。
“禀侧福晋,对面院子熄灯了......”
“哼!”吴氏狠狠打了小宫女一巴掌,“还不是你,都怪你木呆呆的不懂事,该早早在院门口候着,殿下来了,不知道通报一声吗?”
“啪”地一声,把小宫女给打懵了。
侧福晋看着娇娇弱弱,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不想竟是个双面人。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把小宫女的脸都打得偏了偏。
这会儿程氏眉眼含煞,仿佛地狱来的修罗,哪儿还有半分楚楚可怜。
“都怪你!都怪你!”
吴氏心中气愤,一巴掌下去倒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下手狠狠拧着小宫女身上的皮肉,见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眼里有了一丝快意。
和她们院子紧邻的院子里,吴氏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睁眼,含糊不清道,“什么动静,这么吵?”
“庶福晋您睡,有奴婢守着呢!想来是新来的宫女不懂事,被训斥呢。”
睡在脚踏上的小宫女,起身听了听动静,心有戚戚道。
“那好,你替我警醒着些......待明日,我赏你一盅燕窝吃......”
吴氏砸了两下嘴,翻了个身,重新睡过去。
小宫女扬了扬嘴角。
每次内务府来挑了人去伺候新主子,对于宫中的小宫女来说,重要程度无异于投胎。
有的人运气不好,跟的主子非打即骂,往后便是主子有大造化,这中也享不了什么福。
还有那运气好的,主子不一定多出彩,为人宽和,待下人和善,便是她们这些人的造化了。
小宫女觉得自己这次运气极好。
她轻手轻脚地给吴氏掖掖被角,重新躺回床榻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
翌日宁容陪着太子用膳,一盏燕窝粥,才吃了两口,后院里的侧妃、小格格们,便要来给她请安。
她悄悄睨了边上的男人一眼,风姿清然,俊美无俦。
估计这些人,来请安是假,想多在太子太子跟前露脸是真。
男人八风不动,不管来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似的,一心专注于眼前。
他夹了个虾饺给宁容,“这个不错,你尝尝看。”
宁容犹犹豫豫地尝了一口,还没尝出什么味儿,便咽了下去。
她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见杜嬷嬷还站着,她顺口道,“那便都叫进来。”
太子不是她的,藏着掖着是没用的,该见还是会见。
倒不如大大方方,也能看看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氏打头,后面还跟着吴氏、林氏并其他不起眼的小格格们,入殿便是一阵香风袭来。
女人们给宁容请过安,一个个眼神却似带着钩子,若有似无地落在太子身上。
“娘娘,妾身初入宫中,偶尔会想家人,见娘娘如此亲和,不由自主想亲近。往后妾身无事,可以来找娘娘一块儿打发时间吗?”
程氏长得娇弱,声音也是细细弱弱的,一副江南女子做派,看起来很是柔软。
她身材娇小,皮肤莹润,弱柳扶风的模样,很容易博得男人的好感。
程氏显然很知道如何展现自己的优势,甫一照面,便给人留下可怜可爱的印象。
但在座的就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子。
程氏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直白。
她坐在胤礽斜对面,话是对着宁容说的,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毫不遮掩地看向太子。
见胤礽看过去,脸上露出几分祈求、可怜之色。
稍有些恻隐之心的男人,都躲不过她这一招。
林氏低着头,嘴角轻勾。
好戏,这不就自己找上门了?
胤礽视而不见,清隽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拿帕子擦擦嘴,不紧不慢道,“太子妃爱清静,你们往后只初一、十五来便可,旁的时候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那、那......”程氏有些着急了,想说什么,见太子在这里,到底不好意思。
一张脸涨红了半天,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胤礽不耐起身,“孤走了,下了朝有要事,晚上再来看你。”
他低头,幽暗的眼睛里倒映出宁容的影子,眼神专注温和。
见她起身要送,按住到了她的手腕,摆摆手,便兀自离开了。
程氏咬着唇,眼神留恋地盯着太子的背影。
见太子妃浅笑着,明媚端庄地坐于上首,突然有了勇气。
“妾身想问娘娘,毓庆宫里......是、是如何排日子的,可别与妾身的小日子冲撞了......”
她声音嗫嚅着,极不好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没有半丝不好意思。
到了此时,林氏倒真要高看程氏一眼了。
她身份低微,从前不是没想过在这上头做文章,但她一个小小妾室,连见太子妃的次数都有限。
果然,来了一位侧福晋就是不一样。
家世不低,人长得漂亮还有心计。
她既然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话。
太子妃哪怕再不愿意,却也不能假装没听见,否则叫程氏闹大了,便是整个毓庆宫丢脸。
只要排了日子,太子就算本来没想着要睡小妾。
去了旁的院子,灯火阑珊,天雷地火,铁汉子也得化成绕指柔。
宁容冷了脸,声音也淡了几分。
“既然你们今日来了,便把小日子都登记一下,报于杜嬷嬷。”
“待日子排出来,我遣了小宫女,一一去你们院中分说清楚。”
太子妃应了,太子也走了,她们自然起身告辞。
“是,妾身等告退。”
待她们都退了出去,秋蕊才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嘛,不过一个小小的侧福晋,一上来竟然敢跟娘娘提要求,她们算什么东西!”
“行了,你少说两句,没见娘娘正不高兴呢吗?”
丹桂拽拽秋蕊的袖子,不叫她开口。
娘娘性子和善,不喜纷争。
其实嫁于纳兰公子是最好的,偏偏造化弄人。
太子待娘娘越来越好,她们都看在眼里。
但很多事,也不是太子一人能决定的。
“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你们闹脾气。”宁容眼睛弯起来,嘴角勾起,仿佛丝毫没受影响,“去,去喊了杜嬷嬷,把这事儿办了,回头别叫那些女人们,等得着急。”
丫头们领命去了,宁容躺在塌上。
想起了昨夜胤礽眉眼认真,叫她相信他的模样。
看,不是她不信他。
而是每次她想要试着去相信的时候,马上现实教做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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