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风烛残年

    “这……这是！”

    老头瞪大了双眼，全身发颤地盯着照片上的梦魇花，脑袋一片空白。

    这花，就算化成灰烬，他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因为……

    那群打搅他们安宁，把整个云村当做猪养的罪魁祸首的身上，就绣着这样一朵花！

    当初，他拼死挣扎，死死抓着它，几欲将它揉碎！

    四十多年了！

    如今再度出现，令他有一种穿越到过去的感觉。

    仇恨、愤怒、不甘……

    复杂的情绪，从埋藏在最深处的心底涌出。

    他的面色表情扭曲了起来，变成了憎恨。

    双眼之上，更是弥漫起了无尽血丝。

    “老爷子，我们知道，您一定认得这朵花，它的名字叫梦魇。”

    “而我们便是为了调查这花的来历，才来到这里。”

    陆媛烟将照片收了起来，轻声开口，“我们是真的来帮云村的，请相信我们。”

    “没错……这花，就出现过在那群人的身上。”

    压抑着愤怒的话语，从老头嘴中发出。

    他的双手紧握，指甲陷入了肉中，淡淡地血液，从中流淌而出。

    一旁的凤隐与陆媛烟对视了一眼，旋即凤隐眯眼追问道：“那能否请老伯告诉我们，他们的位置？”

    “你们……真的不怕死？”

    “那群人可都是魔鬼！”

    “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老头盯着凤隐的双眼，一把抓住凤隐的袖子，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凤隐与之对视，目光坚定不移，声音低沉：“实不相瞒，这伙人对我们出手了，死了太多的无辜人！”

    “我们必须弄清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也能还你们云村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老头怔怔地望着凤隐，随后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转移。

    眼中，满是复杂。

    就在这时。

    凤霓裳缓缓走了出来，望着老头，轻声开口。

    “老爷子，您心中，其实也很不甘吧？”

    “我们何尝不是？”

    “因为他们，我们也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

    “魔鬼再可怕，它终究是人间异类。”

    “我一直相信，邪不胜正。”

    “云村，会从这里走出去的。”

    “因为，我们来了。”

    老头身体微微一颤。

    他们，来了……

    云村，就有希望了吗……

    他突然举起了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当酒空的那一刻。

    他一把将瓶子丢在了地上。

    “啪啦！”

    酒壶摔得四分五裂。

    他摇摇晃晃的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

    “俺王月申窝囊了一辈子，窝在这云村当中，不敢离开半步。”

    “连仇，都没有勇气去报！”

    “这一次，俺陪着你们，上刀山，入油锅，无论成功失败！”

    “至少，俺尽力了！俺对得起所有人！”

    说完。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四十多年了。

    明明遗迹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的路程。

    可他却不敢靠近半分。

    内心的阴影，媳妇的惨淡，孩子的悲剧……

    无不变成梦魇，笼罩着他的身心。

    让他，无时无刻活在煎熬之中。

    所以，他嗜酒如命，不敢面对这一切！

    如今。

    陆三生他们的出现，让半身入土的他，激起了当年的血性。

    人老，心不老！

    这一刻，他只是为了孩子，为了妻子报仇的普通男人！

    “俺也可以帮忙！”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村中响起。

    陆三生抬眼望去。

    却见一名瘦弱的白发老妇人，泪流满面，举着自己的右手，在风中凌乱。

    她的左手不见了，半截破烂的袖子，在风中无力飘荡。

    可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却散发着坚定！

    四十多年前，她护住自己的孩子，身上挨了两刀，都不肯松手。

    之后，她的手，被硬生生地砍了下来！

    连死她都不怕，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没有更加可怕的东西了。

    “俺也是！”

    “算上俺一个！”

    “只要能够帮助云村，只要能够赶走那群恶魔，俺们做什么都可以！”

    “……”

    不重不高昂的声音，顿时周四周暴起！

    一道道佝偻的身影，从家门中走了出来。

    他们拿着生锈的镰刀。

    拿着断了半截的擀面棍。

    拿着腐朽半烂的出头。

    仿佛已经做好了死亡来临的准备。

    压抑在他们心上的是一块硕大的石头。

    这块石头，跟随了他们大半辈子。

    那是对孩子的愧疚，对那个势力的恐惧。

    他们活的浑浑噩噩！

    然而……

    在这风烛残年的年纪，已经走到末路的他们，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可怕的了。

    不为了什么。

    只为了不留遗憾。

    他们受过屈辱，受过压迫，受过惨绝人寰的人生。

    他们不想继续下去。

    只要能够报仇，哪怕立刻就死。

    也值了。

    天际，黄蒙蒙一片。

    仿佛有着一片帷幕，将整个天地笼罩。

    他们的身影在风中，却如那屹立在沙漠上的顽石，屹立不动。

    夕阳照在每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的极长、极长。

    凤霓裳与陆媛烟望着这群可怜的老人，眼眶微微泛红。

    江湖事，江湖了。

    不该牵连无辜……

    那群人，真的是十恶不赦。

    一定要为这群可怜的老人，讨回应有的公道！

    凤隐等人，望着这群老人，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他们活在这里，看起来只是为了苟且偷生。

    可谁都不知道。

    他们需要的却是一份勇气，去对抗纠缠半辈子的梦魇。

    王月申地动作僵硬在了半空。

    他慢慢地放下双手，转身看向了那群街坊，神色犹如五味杂瓶。

    当他的目光望见人群之中，媳妇的身影。

    他那份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

    入夜。

    炽热的天气，急速降温，让这片荒漠变得很是寒冷。

    一间破旧的屋舍院外。

    陆三生身影单薄的站在月光下，微微凝望着。

    云村的人不再排斥他们这些外来人。

    凤隐等人也从车上拿出了许多的粮食，并且带动山凤两家跟来的子弟，亲自操刀，为这些可怜的老人做上了一顿最美味的晚餐。

    饭后，淳朴的村民为他们倒腾出了房屋，让他们好好歇息。

    明日，便是前往遗迹的时候。

    也是真相揭露的时刻。

    不知为何，陆三生的心绪一直无法平静。

    或许是看到了这群老人的遭遇，也可能是因为即将要面对的未知真相。

    “吱呀！”

    木门轻轻打开，发出一阵轻响。

    一道倩影从房中走了出来。

    正是凤霓裳。

    她来到陆三生的身边，为他披上一件柔毯，轻声问道：“陆仙，您还在想白天的事情吗？”

    “三百年前，凤云出事，正好与云村一样的时间。”

    “我现在担心，这是一场针对你凤家的阴谋。”

    “甚至凤云的事情，也与这个组织有着巨大关联。”

    “若是当年我深究此事，或许……凤家和山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陆三生轻轻吁出一口气，目光如水的望着月光，轻声道。

    从一开始的梦魇花纹身，再联系到如今所遇到的事情。

    陆三生发现，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牵扯在了一起。

    这个“梦魇国度”，庞大到让他都始料未及。

    “陆仙，您别自责，此事与您没有任何关系。”

    凤霓裳闻言，黛眉轻拧，急忙安慰。“那时候，关于暗影门的事迹，也都是昙花一现，江湖上，也根本无人问津。”

    根据凤云老祖的笔记记载，那时候的陆仙已经是处于被迫轮回入定的极限，又因为疆土五毒为祸人间，根本无力去调查一个昙花一现的势力。

    待到疆土五毒的纷争结束之后，算算时间，陆仙已经入定了。

    陆三生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什么。

    突然，他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沙沙沙……”

    一阵非常轻缓的脚步声，传入了陆三生的耳中。

    可以肯定，发出脚步声的人，是将每一步的力道都控制的极为巧妙。

    很显然，是一群高手！

    陆三生眉头一皱，神色一冷。

    梦魇国度的人，比他们更心急啊！

    “通知凤隐他们，有虫子爬进来了。”

    陆三生冷冷道出一句。

    身影随即淡化开来，眨眼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凤霓裳俏脸骤变，知道有敌来犯！

    她立即动身，莲步踏起，身影朝着凤隐的房屋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