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薛老夫人将茶杯一罢,语声平和。 “县主背井离乡,远嫁北疆是为国为民,我曹家得县主为媳,乃祖坟冒了青烟、得了祖宗的庇佑,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我们高攀了。” 薛老夫人眼神轻飘飘地从那位卢夫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左三娘娘亲这位主人家脸上。 左三娘不由自主地捏住含钏的爪子,低声道,“你家老太太,眼神可真渗人!” 那你是没看到老太太赏别人“天上地下”的时候! 含钏安抚似的拍了拍左三娘,埋下头轻声道,“没事儿没事儿,祖母到底还顾忌着这是你家主场。” 若换个地方,那可真是一早呛起来了! 君不见,当初在满京城众目睽睽之下,薛珍珠老太太可是敢同大长公主一别锋芒的人物! 如今曹家得益于曹醒的争气和运气,水涨船高,再上一层楼...薛珍珠老太太的底气只增不减,再来十个大长公主,她都不憷!更何况一个阁老家年轻的续弦! 含钏看左三娘面色凝重,想了想,到底再加了一句安慰的话,“你放心吧,就算闹起来,也正对靶心,绝不殃及无辜。” 左三娘:??? 正中靶心? 殃及无辜?? 可怜巴巴的小左姑娘并没有被安慰到... 左三娘的娘亲姓乔,接收到薛老夫人的目光,乔夫人忙笑着和稀泥,“一户人家两门喜事,大家伙的也是看着热闹高兴,看戏看戏!今儿个特意请的长生班来唱,咱们家姑娘小子不容易,一年到头玩乐不了几回,都得趁这些时机偷懒摸鱼呢!” 主人家发话了,薛老夫人神色淡淡地将目光移向看台。 含钏以为这就算完了,谁知身边又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声响。 “是的呀!谁家小子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刻苦出来的呀!偏偏有些人家擅长捞偏门,什么都接,什么钱都赚!恨不得一家子五口人全都下海赚银子咧!姑娘抛头露面地做交际,儿郎更好,帮朝廷解决个大麻烦,自然青云直上、前途无量的咧!” 说话的仍旧是那位卢夫人。 卢夫人身边的夫人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有些顾忌地撞了撞卢夫人的胳膊肘。卢夫人颇为不耐地一把甩开,低声嘟囔道,“砸什么茶杯?!大家伙儿哪句话、哪个字说错了!?还没飞黄腾达呢,就这么一副尊贵模样...” 这话儿说得指向性就很强了。 就差没报曹家的门牌号了。 含钏眯了眯眼。 何必嘛... 干嘛惹他们家薛珍珠老太太啊! 不知道最近几天薛珍珠老太太心烦气躁,正找不到地方发火儿呢?! 含钏眼瞅着自家祖母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 含钏不自觉地握紧了左三娘的手。 薛珍珠老太太无视了乔夫人哀求的目光,未曾降低声量,清凌凌地冷笑了一声,甩下两个字,“荒谬!” 乔夫人赶忙伸手为薛老夫人添了一盏茶。 无济于事。 盛怒之下的薛老夫人,就像一个进击的巨人。 她来了她来了,她盛气凌人地走来了! 薛老夫人眉目在场子里扫了一圈,眼神直接落在了出头鸟身上,指名点姓地似笑非笑道,“卢夫人,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评论‘再嫁’一事,偏偏您没有资格。” 薛老夫人顿了顿。 薛老夫人这吵架的路数,含钏熟。 什么虚招都没有,直接开撕。 漕帮出身的,从来没有什么“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自觉。 都他娘的撕破脸了,还见什么见? 还有什么好见的? 薛老夫人笑着意有所指地轻飘飘再开了口,“您本就是续弦,在原配正室的牌位前,是要执妾礼的。方才老身不说话、不搭腔,原是给您脸面。您既然自个儿都不觉得自个儿脸面值钱,那老身岂不是白做好人?” 续弦... 执妾礼... 卢夫人紧致娇俏的脸,陡然出现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你你你!” 薛老夫人眼皮子一耷拉,素来慈眉善目的脸上挂着如春日暖阳一般的微笑,“你什么你?素日自诩文化人,却不干文化事儿——老身痴长你几岁,虽同你夫君差不多的年岁,但论辈分,还是担得起您一句婶娘的。” 和卢夫人差不多的年岁...唤婶娘... 左三娘一张脸涨得通红,手紧紧掐住含钏的虎口,强迫自己别笑出声。 左三娘头一歪,往含钏这处一靠,憋着笑道,“...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柳阁老比这位年轻的续弦年长约莫三十岁...” 含钏没理解为啥左三娘笑得这么开心。 同时也不理解,为啥老左要憋笑,掐的是她的手? 卢夫人气得快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一张俏脸涨得像猪肝似的,红得发紫。 乔夫人还想开口劝和,却见薛老夫人神色淡淡地一边低头理裙裾,一边语声清淡地继续说道,“卢夫人,您说的这些话,您自个儿好好想想。什么换亲?什么再嫁?什么曹家帮圣人解决掉一桩大麻烦?您自个儿好生想,想想,这些话,这些意思是您的主意,还是您夫君的主意?” 薛老夫人掸了掸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抬起头来,“柳阁老是老臣了,又蒙了圣恩入阁拜相,莫不是他老人家也觉得县主再嫁是丢脸?曹家高攀是趋名逐利?下赐婚谕旨的老太后是老眼昏花了!是心智癫乱了!是疯了吗!?”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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