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图是不是实在人且不说,但他这番话说的,却是真的实在话。 让他把鸿江船厂识文断字的管事和账房什么的,派去给诚运分拣包裹,而诚运投递的摊子又那么大。 各处都这样派人的话,光是人力方面,他就亏大了。 还是袁冬初那样的教导方式比较好,教授方法很粗浅、也很没内容,但成效很快啊。 这种方法,着落在投递业最是合适。 刘管事汇报:“小的给袁姑娘解释,说东家您说过,救急不救穷,诚运自己从根本上把事情解决了,才是长远之法。” 他把两人当时的对答讲述一遍,又特意提了袁冬初写字的笔:“袁姑娘着实能耐,写单分类做的飞快。她用的羽毛笔稀奇的很,说不定二小姐会感兴趣。” 卓远图听得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才说道:“嗯,让静兰看看也好。不参加科考,也没有书法大家的天赋,单论写字做事的话,当然是快速简便最佳。” 他想的是,若袁冬初那羽毛笔果真简便实用,而且如刘管事所说,笔画纤细清晰,这优势就相当明显了。 首先就是鸿江船厂和所有下设分厂,每月的各种账册、单据,以及各地来往的文书信件,总和起来,有着极大的书写量。 如果用羽毛笔书写快、笔画细且清晰,到时,纸张和墨条能减少不小的开支。单张账册和单据的记录内容增加,这些东西储存占地不但会减少,查找起来也更方便。 唯一不确定的是,这所谓的羽毛笔制作是否简单。若制作材料和羽毛相关的话,耐用也是个问题。 ………… 第二天,袁冬初正着手准备接下来的招工及培训事宜。秀春和小翠不在,这些事就得她自己来做了。 至少也得亲自出马,带出几个能做专业培训的人。 她坐下来书写文案没多长时间,也就是辰时刚过,卓静兰的帖子便到了。 送帖子的,依然是贴身伺候方大太太的赵嬷嬷。和之前一样,显示着卓家对袁冬初的一贯重视。 来帖上写着,二小姐卓静兰计划于后日,邀约袁冬初和周彩兰过府小聚。询问该时间,袁冬初是否方便。 赵嬷嬷还特意说明,她刚才已经见过秦大奶奶,秦大奶奶有空的。 意思是,只看袁冬初的时间了。 拜望卓静兰本就在袁冬初的计划之中,只是她一到通州便开始忙碌,还没来得及给卓府送拜帖。 卓静兰定的后日,已经给她预留了安排事务的时间,她当然是方便的。当即回帖,定下后日小聚。 而且不用赵嬷嬷说,袁冬初也知道周彩兰的情况。 周彩兰昨日没来投递行,却是怕耽误袁冬初做事。但午间时,派刘嬷嬷往投递行这边送了一份炖菜和两样小点心。 明显就是很有时间,正闲着呢。 把赵嬷嬷送走不多时,又有人来,说是鸿江船厂卓大官人派来的,求见袁冬初和投递行主事潘再水。 袁冬初颇觉诧异,卓静兰后天请客,送信的是方大太太身边的嬷嬷。这事儿卓远图理应知道,可他们这前后脚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生意上的事儿,当初卓远图说的清楚,就是鸿江船厂只做些许投入,两家生意是剥离的,不做牵扯。 一定不是公事,但若论私交,卓静兰已经送了帖子。 那么。鸿江船厂派人来干什么? 袁冬初让婉儿去前面喊了潘再水,把鸿江船厂来人迎进来。 潘再水很熟络的和来人进了堂屋。 袁冬初一瞧,还真算熟人,是卓远图的随行小厮。 小厮上前见礼,三个人客气几句,各自落座。 担着差事的小厮并不啰嗦,几句客套话说过,便道明来意:“我家大官人听说姑娘到了,投递行的事务也处理的妥帖,特意派小的过来问问,您二位什么时候有空,可否请去鸿江船厂一叙?” 袁冬初和潘再水对视一眼,试探道:“大官人事务繁忙,特地邀我们前去,可是有要紧事?” 小厮态度恭敬,却不露一点口风:“姑娘见谅,大官人没说,小的着实不知。” “哦。”袁冬初应了一声,这就是不告诉的意思了。 卓远图这么大个人物,还是和诚运关系密切的大人物,特意派人相请。即使人家不说缘由,那也不能不去啊。 “大官人相请,是我们的荣幸。只是,手头有些正在做的事务,还得安排一下。午后,我和潘掌柜前去船厂,小哥看如何?” 小厮连忙起身行礼:“行的行的,打扰姑娘做事了。” 最后定下,巳正时分,袁冬初二人前去船厂,拜望卓远图。 潘再水把小厮送走,返回后,也是一脸的不解:“卓大官人这是要做什么?” 袁冬初同样不明白:“去了再看吧。人家那么大个人物,总不成是算计咱们什么吧?” 潘再水没说什么,对此却持保留意见。 他很觉得,顾天成和眼前这位大小姐,能被人谋算的东西太多了。 ………… 卓远图可不就是有所谋算嘛,虽然谋算的只是小小的羽毛笔。 他听了刘管事的话,原本想通过卓静兰,看看羽毛笔是否有实用价值。 但他事后思量,让卓静兰出面有点不妥。 若羽毛笔只是袁冬初出于兴趣弄出来的,只是她自己用着高兴,这就没什么了。只当女孩子们相互交流些各自感兴趣的物品,事情就过去了。 但若真有价值,而他却让自家女儿出面,以女孩子之间手帕交的情分,探知羽毛笔的各种细节要点。而事后,大肆使用的却是鸿江船厂,这就说不到台面上了。 就算卓静兰探听到羽毛笔得用,鸿江船厂不愿落了下乘,郑重其事的找袁冬初谈这件事…… 呵呵,这就相当于给了袁冬初缓冲时间,这姑娘那么鬼,他怕是又会被这鬼精灵的姑娘漫天要价。 很不想屡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吃亏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亲自找袁冬初谈羽毛笔这事儿,既坦诚,又不给袁冬初思量和准备敲诈的时间。 下午,比约定时间略早一点,袁冬初带着婉儿,和潘在水一起,在鸿江船厂一位管事的引领下,来到一间不大的带客厅。 卓远图正坐在一张桌案旁翻看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过来。 大官人的身份和年龄摆在那儿,袁冬初和潘再水一点儿不迟疑,忙上前见礼。 卓远图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另一边的两张椅子,笑着说道:“咱们也算是常来常往了,不用太客气,坐下说话。” 两人依言坐定,婉儿站在袁冬初身后。 卓远图的两个小厮显然有所准备,行云流水一般,把一应的茶水点心端了上来。 几句客套话说过,卓远图象征性的问了问袁冬初一路辛苦,便把话题转到投递行。 “如今才刚三月,投递行的生意便暴增,接下来大概会更多。如此多的投递量,诚运之前的经营方式似乎不适用了。”卓远图以闲聊的口吻说道。 袁冬初却不好掉以轻心。 这就相当于公司某个大股东,前来询问他所投资公司的经营状态,当然需要很正式的答复。 “我们之前便有这方面的考量。只是没想到人们对信局、对投递业的接受能力如此之强……” 虽说隔行如隔山,那只是在专业上有所区分。若论经营模式,其实各个行业都差不多。 袁冬初相信,卓远图也许对培训员工,对教导目不识丁的人认字不太在行。但若是构建投递行的管理体系,他应该很熟练、很顺手。 大概出于某种想法,卓远图并不打算插手或者给予提示,而是想问问诚运方面有什么应对。</p>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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