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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长大成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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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上旬和中旬, 萧然陆续提交了实习报告、完成三场论文答辩。

    毕业后他就几乎不会再休息在学校宿舍里,所以他打算在学校休息一晚,再将遗留在宿舍的书籍及生活用品搬回去或处理掉。

    这天下午他和李文庭同学去聚餐, 遇上了一个从前也是学生会的学弟跟他打招呼。

    “学长, 我听说你和那个天才尹羲在交往,是不是真的?”其实萧然年纪比学弟小,他上大学时还不满十六岁。

    萧然是个闻名全校几乎是不同次元级别的大帅哥, 就算他从前是冷漠的人设, 也架不住大家喜欢看他的脸。

    所以这一年来,他数次回校找尹羲吃饭被人看到,因为从来没有看他单独和女生吃过饭,才有这猜想。

    萧然现在当然不承认, 一方面是他单相思、不能诬赖尹羲, 另一方面他也要维护她的名声。

    “她才多大呢?怎么可能是那样?我们早几年就认识了,我妈也认识她姑姑。”

    “原来是这样。她才十三岁,就在美国的《数学纪事》上发表论文, 证明了百年老难题。这可是几十年研究的老教授都没有完成的事,这下闻名全球数学界了。”

    萧然吃了一惊:“就是那个……‘任何简单闭合环路都包含四个可以连接形成任意长宽比矩形’?”

    萧然在寒假时听她提起闭关的原因是运算这个题, 只当她没有完成,她并没有说自己成功证明了。

    现在才6月中旬,学校里除了教授们和数学系的学生先看过月刊, 有人确认了这事,别的学生都在忙着考前复习,还来不及知道。

    萧然一直在工作兼准备答辩,所以没有听说过。

    尹羲下午上完限性代数课后,邱教授提起这个好消息,并向她表示祝贺。

    这一生一直躺赢的尹羲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尹羲孤独烦闷, 特别是这两天,有时觉得人活着没有意义。她穿越这么多世,当了神仙也逃不脱殒灭的结局。

    她最近真的比较烦,可是大家都很忙,大家都在上进走着自己的路,哪有空陪她说话,听她抱怨?

    或者她还想抱怨什么呢?人家只会觉得她可笑。她只能用理性去忍耐,可是越忍越烦。

    “谢谢教授……其实我……我只是运气好,微……微不足道。”尹羲扯出一丝礼貌的淡笑,她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邱教授笑着说:“你解决了百年老题的证明,那权威的数学刊物,平庸的论文还登不上呢。当然,做学术还是要持这样谦虚谨慎的态度。”

    有些同学觉得这个妹妹有点过分了,居然说微不足道,可知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吗?有些校友一生也难有一次登上权威科刊的机会。

    她才十三岁!也只有闻名全球的屈指可数的几个神童才能这样的记录。

    同学们纷纷向尹羲表示敬佩和祝贺,尹羲无法做到得意洋洋,连内心也没有一分得意。这时大部分的同学还真的认为她是一个低调谦虚的人,教授也看在眼里,不禁对她怀有更高的期待。

    尹羲和顾艺霖一起走出教学楼,顾艺霖还说,尹羲最近用功多了,从前就没见她上过图书馆,每次她们回宿舍时,她一定已经睡下了。

    尹羲是睡不着,觉得刷剧、打游戏也一样没有意思,一个人在宿舍时更加孤独,所以才会去图书馆的。

    “尹羲从前不努力已经这么厉害了,现在认真起来,以后不得了了。”

    “没有这么夸张,其实……我上大学之前是很努力的,也天天做功课、看书到很晚。”

    顾艺霖抿着嘴,笑着点头:“我猜也是这样,你就是想着上大学可以解放了,然后放纵自己玩个半年……不过你也没怎么玩,功课都做了、考试成绩都好、还能在权威刊物上发表论文。”

    尹羲脸红:“其实,同学们比我做得更好,更值得敬重,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韧性和壮志。”

    一个男同学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玩笑:“哎哟,尹羲小朋友,你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呀。小孩子不许说谎。”

    “我很认真!你们才是祖国和人民的撑天栋梁,我什么都不是。”

    旁边还有些同学哈哈一笑,当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

    萧然比其他爱慕者早一步知道消息,所以也第一个过来向她道喜。

    萧然见尹羲闷闷不乐的样子:“你怎么了,不高兴?

    尹羲百无聊赖:“最近比较烦,有点空虚。”

    萧然:“……”

    尹羲才问:“你答辩完了吗?”

    萧然点点头:“我还顺利,应该能拿到优秀毕业生。正好在学校听说了你的事,就顺便找你吃饭。”

    尹羲本想说要不要叫上梁雨默,可是他和所有的学子一样正在备战期末考,也只有萧然这个刚刚完成了所有的答辩的人才有闲了。

    尹羲见不少人冲他们笑着招呼,她只有礼貌回应,又矫情地觉得麻烦。

    “要不出去夜市吃?”

    ……

    六月的京城,不到六点时,太阳还没有下山。

    尹羲跟着萧然走了好一段马路,心中老是不得劲,萧然跟她说话时,她也有一句没一句应着。

    直到因为她过马路时心不在焉他拉了她一把,她才有些精神。

    “你怎么不看路?”

    尹羲看着他靠近的俊脸,比她预见的剧情中的样子要年轻青涩一些,可气质也已迥异。

    过了马路之后,尹羲才忽然跟他说:“真没有想到,现在你会陪我吃饭。”

    “是人就要吃饭,一个人吃不如和朋友一起吃。”

    “没有人陪我吃饭也没有关系呀,我可不想在自己都很累的时候还要应酬。”

    “朋友吃饭不叫应酬。你为什么不开心,你的论文发表了,不是喜事吗?”

    尹羲闷闷的,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所以然。

    “看到别人都很努力,拥有梦想的样子,我觉得我好废。”

    “你这叫好废?”

    尹羲蹙眉,无病哀叹:“所以说,你不会明白的。”

    “OK,你可以跟我说,我保证好好聆听、不乱质疑,并且保密。”

    尹羲望着古老的城市,落日的余晖,霞光万丈。

    “雨航很努力,他是个好孩子了,他就想成为我,就算是一部分的我。姑姑离婚了,终于脱离梁家的泥潭了,她开始追求自己有意义的生活。梁家的长辈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梁雨默不一样了,他心中有了是非原则,不再抱着不够底气的狂傲和冷漠,变得真正的优秀。雨霏可以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为了梦想,她可以这么快乐。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他们都兴致勃勃,我却没有一分兴致。”

    萧然暗想:这是因为她是天才,任何事在她手上都会容易,她才没有了真正想做的事?

    “当科学家不是你的目标吗?”

    尹羲摇了摇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或许,你可以去国外走走,比如暑假里散散心。”

    “也就那些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萧然心想:估计她这是“天才病”,这可大可小的。在本来还应该受父母亲人的宠爱时,她就要早慧地认识这个世界,掌握着自己的人生。现在提前感觉什么都很容易得到,她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那就尝试先停下来,什么都不做,去重新看这个世界,最终去发现你仍然感兴趣的事。”

    “别人都在努力,我却停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你才十三岁,别人在你这个年纪还在上初中,你可以停下来。因为一路超跑,是人就会累,这很正常。”

    “你也累吗?”

    “我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认识了你,我发现自己有很多问题。”

    到了一家烤串店,他们是最早的客人,萧然把各式串儿都点了一些,再点了果汁和凉茶。

    尹羲则坐在桌前发闷,伤感着自己悲惨的命运和孤独。(过年了,把女猪拖下去宰了。)

    第一世有无条件爱她的父母和欣赏她的真性情的林琛;第二世有相依为命的亲哥哥;第三世有父母和李斯言;第四世有宰相府为家、有师门为依和洛凡相护;第五世有把她当命根子的妈妈,她想为了妈妈更努力;第六世对现代修仙世界会因为好奇而兴致勃勃,穿到古代时遇上男友的呆萌前世;第七世她对未知的外星感兴趣,也为配得上雅森她得努力拼事业。

    这一世没有什么牵挂,她现在觉得寂寞像是要吞噬她的灵魂的魔鬼。

    姑姑是她最亲的人,可是毕竟不是亲妈。姑姑当年还看不透梁家的浮华和地位,又怎么有能力有爱来全心扶持侄女呢?说到底在原著中,侄女比不上丈夫和儿子。

    梁雨航这个表弟是可怜人,因为梁家长辈讨厌她,弱小的他也不敢和她很亲近,会怕自己被划到同样的待遇。所以到底没有为了她这个新来的表姐付出真心。

    而陈家的干亲到底是干的,没有血源关系就不代表着无条件的关心,多少会有利益的捆绑。她负能量的真实的一面绝不能露在陈家相关的人面前,不可能对着他们无病呻/吟。

    现在居然只有一个男主恰在其时能当个饭友和树洞,现在只遇上了这一个,她也没得挑。

    尹羲从认识他开始就有偏见,那时她是看不起他的,觉得人设有问题,但是后来发现他不是那样的。尹羲从不怕得罪他、对他并没有具体的利益所图,所以现在反而不会顾忌将负能量传递给他,更不在意暴露丑陋的面目。

    吃烤串时,从前一吃美食就高兴的吃货尹羲也没有开朗起来,仍唉声叹气。

    她忽然又神经质地问饭友:“萧兄,你说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过眼烟云。”

    萧然修过一些心理学课程,听了一耳朵的无病呻/吟,有了些判断:看来不只是“天才病”,她这是上初中的年纪了,难道是青春期的情绪烦恼吗?

    “活着就很不容易,但是活着的滋味肯定比死要好。功名利禄若没有过眼,你怎么知道是烟云?你现在觉得没有家人,很孤独,可是只要你长大,你就会遇上一个真命天子。他会爱你、懂你、陪伴你,你还会有孩子,会体会生儿育女的苦与甜。你的家会热闹,热闹得让你有些烦躁。你姑姑写的小说《落花时节》里就是这样,女子拥有‘花开时节’、‘落花时节’和‘丰收的季节’。你的问题是,你为了立身安命,你用你生命的能量把丰收的季节提前了这么多,却没有体会花开时节的明媚、没有经历过落花时节的磨练,你才觉得丰收也没有意义。”

    尹羲听他的描述,像是摸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无意识地喃喃:“我没有‘花开时节’,因为女人在‘开花前’是无知、弱小、纯真的,但是我从小就被剥夺了这个权利,我就是没有‘开花就乱长果子的怪物’,是畸形的人。什么样的人可以和我有个家?嗯……要是像姑父那样,我还是买个充/气娃娃算了……”

    萧然不禁咳了一声,说:“你才几岁,为什么这么悲观?”

    尹羲托着腮:“男的很现实的,男人对一个个女人都心里估了价。从经济学上来说,他们只想赚你的、绝不愿赔钱给你。”

    “不能这么想,男女之间,一定是以爱为基础的‘合作’。就像你,你会选择一个不堪的人‘合作’吗?”

    “……”

    尹羲觉得也许他说的有点道理。

    萧然思索了一会儿,说:“其实真心爱你的人并不会对你进行估价,无论你有多优秀,那个男人爱你时并不会想着利用你的优秀获取私利,不会去计算这个。如果是你,你爱一个人时,你会想着利用他们去获取私利吗?”

    尹羲想着自己穿过的角色,遇上真心爱她的父母,她想要他们开心,倒真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她真心相待的爱人,尽管他们是一个优秀的人,她到底也不是出于用他们谋私利,比如当巨星嫁给兵弟弟的那一世,她能从他身上谋什么私利?

    可是她的心情只放松了一会,又莫名淡淡悲伤。

    尹羲长吁短叹、无病呻吟了一晚上。

    到了后头,尹羲一下子说要归隐田园,一下子说要落发为尼,一下子说要出家修道。

    萧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淡笑:“你归隐到哪里去呢?山村里没有WIFI、没有饭店、没有冲水马桶,万一是那种光棍村就把你非法拘禁在那当媳妇了。你烦恼的也不是出家不出家的事,而是你觉得自己没有家,无家何来出家?”

    尹羲被捅了一刀,声音尖锐了起来:“混蛋!我会沦落到被光棍村村民欺负?我武功高强,十个你一起上,我也把你打趴下叫女王大人!你懂什么无量天尊吗?我道法高深,没准我就混成个道教协会的会长。”

    萧然忍着笑,说:“你想当会长?那还是没有抛下功名利禄呀。”

    “滚。”萧然没有滚,尹羲也没有计较了,因为现在有空陪吃饭的人只有他了。

    尹羲就这样混账到了天全黑了,然后和萧然信步回学校。

    萧然送她到了宿舍楼下时已经九点多钟了,叫她好好休息,看她上了楼才回他自己的宿舍。

    在路上时,萧然也暗自摇头,这少女的青春期忧伤呀,他居然也遇上了。这和普通的少女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转念想起她不得不早熟独立,没有被浇灌足够的无私的爱,没有开花就要结果,又怎么会没有孤独与心酸?

    尹羲晚上睡前洗脸时发现脸上还长了个痘,真想把它挤掉,几度才压下这欲望。

    翌日尹羲睡到七点半才起床,室友们全都洗涮好,早上都做了背单词和第二次预习了。

    尹羲跑到厕所解手,才发现身下流血了,不禁啊一声叫。

    她怎么可能现在来月/经?她不是要十五岁二月才来月/经吗?

    所以,她前几天烦闷,特别是昨天感觉很压抑厌世绝望,那是……初/潮/前夕的情绪?是激/素异常的表现?

    这……生理不按常理出牌呀!这不是玩她吗?居然提早这么多!噢哆嘅!

    尹羲急着换洗,然后还舔着脸向室友姐姐讨姨/妈/巾。

    室友姐姐周璟放下了单词本子,笑着说:“尹羲是第一次?”

    尹羲尴尬地笑了笑,顾艺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大成人了哦,不是孩子了,这是大喜事呀。”

    潘欣怡姐姐看看她的小腹:“会痛吗?我这有红糖。”

    周璟取了一包的姨/妈/巾给她:“还是快点换上,快上课了。”

    尹羲早上一阵手忙脚乱,早餐也匆匆应付,赶到上课的微积分课的教室时,铃声响了两分钟了,她偷偷从后门摸进去。但是郑教授仍然看到她迟到了。

    刚开始还不觉得,上课之后肚子就一阵阵疼,她只有偷偷按压自己的穴道。

    中午下课时,梁雨默才打电话给她说恭喜,他也听说了她发论文的事。

    但是他的功课也很紧,所以平常就没有时间来看她了。梁雨默觉得自己和尹羲相差太大就更拼命念书,作息表几乎是地狱式的。

    尹羲客气道谢了,刚挂了电话就发现萧然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尹羲真想捂脸就走。

    这下好了,丢人丢到她从前看不起的男主面前去了。

    是女人就知道,姨妈来之前常常伴随着抑郁情绪,等姨妈来了后倒会好很多。

    萧然到她面前微微躬下身,笑着说:“你今天心情好吗?”

    尹羲挠了挠后颈:“我上午的心情会好一点。”

    “这样,晚上你想吃什么?反正一事不烦二主,你那些秘密也不便再给别人知道,找我一个树洞就好了。”

    “我……我已经好了……”

    “好了吗?”萧然抿了抿唇,将一本中国地理人文书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是要归隐或者出家吗?我挺担心你的,所以想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

    尹羲为昨天的无病呻/吟尴尬得想变成挖掘机,就地挖个地窖隐藏自己,可惜无法实现。

    尹羲冲他招了招手,到了角落。

    “萧兄,有三件事要拜托你。”

    萧然一口京片子:“啥事儿您吩咐就是,说啥拜托呢,见外了不是?”

    尹羲深吸了一口气:“一、闭嘴;二、遗忘;三、回家找你妈去。”

    “我回家找妈干嘛?”

    “吃饭呐!”

    “你要跟我妈吃饭?”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回、家、找、你、妈、吃、饭。”

    “我当你是兄弟,专程陪你吃饭,给你解闷,你居然这么对我?”

    尹羲暗想一生一次的长大成人的忧伤时刻,身边是条狗都好呀,为什么要是他?这就是不养狗的坏处吗?

    “我不是怕您忙嘛!”

    “我已经实习完了,在毕业典礼前这段时间刚好是最空的。”

    尹羲才不想废话了:“行,那走。”

    午餐和萧然一起吃,应付着过去,她委婉地表示她要积极面对生活了。

    “不归隐,不出家了?”

    尹羲忍住骂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我虽粪土当年万户侯,奈何祖国和人民需要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