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5章顽疾

    小院内的池塘和假山倒是挺讲究，藏风聚气。这池塘还是活水，想必是连接了护城河。池塘内竟然有蓝色鲤鱼。

    一般鲤鱼红色和金色还有黑色比较多件，白色也稍微多一些，唯独蓝色鲤鱼极为少见。民间传闻，就算是见到蓝色鲤鱼的人，就能够忽然获得好运，更不用说养蓝色鲤鱼的人了。

    看来这个传说是假的，养着蓝色鲤鱼还能得那种三年都治不好的脚气，这运气是得有多差？

    小丫鬟让我等一下，就进房间去了。

    那六名壮汉没走，在我身旁死死盯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事儿一样。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出来问我：“我家小姐问你正常脚气怎么治？”

    这也太容易了，于是我一连说了包括偏方在内的七种方法。还特意强调就算用尽办法，不经常洗脚是不行滴。

    小丫鬟就又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才不洗脚呢，你个臭男人！

    她骂了两句，又回屋里去了。

    我这个人宽宏大量，懒得跟她计较。

    过了一会儿，这个神秘的姑娘总算是出来了。她刚迈出房门，我身旁的六名壮汉便退出院子。

    姑娘身材很苗条，个头中规中矩，不高也不矮，穿着一袭白裙。头上带着斗笠，斗笠四周围了白纱，更重要的是，这姑娘脑袋上带了头套，只把两只眼睛露了出来。

    你说一般的姑娘，不想见人，顶多就是脸上孟哥面纱，鼻子以上还是能够看到的，她倒好，直接整个头套戴上，将整个脸彻底给遮住。

    再说了，一个脚气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病，至于如此吗？

    姑娘出来以后，坐到了凉亭内，小丫鬟喊我过去。

    我走过去，冲姑娘行拱手礼，“小生南九，见过姑娘。”

    姑娘点点头，没有回话。

    小丫鬟说道：“你给我家小姐诊治吧。”

    我观察了一下姑娘的双脚，穿着布鞋，这种天气穿布鞋确实有点儿捂脚。不过我还是决定先为她诊脉。

    我告诉姑娘说，我要诊脉。

    姑娘点点头，将左手伸了出来。

    我看完左手，又看右手，心内不免惊奇。这位姑娘的身体也太好了吧，从脉象上看五脏六腑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我本来觉得这姑娘可能是妖族或者什么的，但是在她身上感觉不到妖气，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异香，初步判断确实是个正常的人类。

    我只能说这姑娘保养的真好，平时一定特别注意养生。

    小丫鬟忽然问道：“怎么样？”

    我点点头，回道：“姑娘身体非常健康，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没什么问题。姑娘，你这脚气是何时患上的，又是如何患上的？”

    姑娘冲小丫鬟点点头，小丫鬟就说，姑娘是三年前去龙门游玩，那天的天气很奇怪。本来晴空万里，忽然下了一场暴雨。姑娘就赶紧避雨，这暴雨下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又是晴空万里。

    之后姑娘在龙门的伊河水畔洗了脚，回到家第二天便发现自己染上脚气。此后怎么治都治不好。

    而且姑娘患上脚气以后，每天洗脚的次数少则三次，多则四五次。

    这三年内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连宫中的太医都看过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又问姑娘，还记不记得当日洗脚的时候，水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

    姑娘摇摇头。

    没办法，只能看脚了。单单从描述，自然是判断不出来什么的。

    于是我就提出要看看脚。

    姑娘还挺细心，她冲小丫鬟打了手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小丫鬟点点头，跑进房间打了盆水来，水里面还撒有花瓣，是牡丹花。

    而后小丫鬟就将姑娘的鞋袜褪去，双脚泡在水盆里。

    讲道理啊，其实……味儿并不是很冲。跟牛猛比，差远了。

    不过女孩子家嘛，可能比较在意这些。

    我先是观察了姑娘的双脚，很干净，脚型也很完美。皮肤吹弹可破，还涂了指甲。我让小丫鬟翻给我看。

    小丫鬟便将将姑娘的脚来回翻转。

    脚底和脚逢没有溃烂的地方，我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常的虫子在脚上。

    值得一提的是，在洛阳城我也是能够看到那些妖界的虫子的，只不过很少见，并没有像金陵那边那么多。

    我问姑娘感觉到痒吗？

    姑娘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气味确实是脚气，因为全天下的脚气基本上都是一个气味。但是却不会发痒，正常情况下，脚气都会发痒。

    而且姑娘的脚这么干净，确实经常清洗，依然会散发气味，莫非是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的？

    我微微皱眉，说道：“姑娘，我要为你双脚针灸，这样才能够进一步查明病情。”

    小丫鬟又急了，“针灸什么，你会不会暗中害我我家小姐谁知道呢？”

    姑娘瞪了一眼小丫鬟，冲我点点头。

    小丫鬟白我一眼，回屋拿了针头，将姑娘的双脚放在枕头上。

    离开了水盆，气味更重了些。

    不过正所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习惯了，倒也没什么气味。

    脚部针灸，是个技术活。因为双脚上的穴位特别多，我师叔就能够通过脚步针灸，控制一个人的情绪。说让他笑就笑，说让他哭就哭。

    当然，我为这姑娘针灸，只是为了想要看看她双脚内部有没有出现问题。

    我打开药箱，拿出银针。为了让这小丫鬟放心，我特意先拿了两根银针扎到自己手背上给她看。

    意思是，你看，没毒啊，省得你老觉得我要害你家小姐。

    这小丫鬟很不服气的点点头，给个眼神，意思是你扎吧。

    我便拿起银针，给姑娘的双脚刺了几针。

    银针并没有发生变化，我问姑娘双脚有没有发热或者发痒的感觉。

    姑娘摇摇头。

    我调整穴位，继续扎银针。

    姑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她不说话，一直都是我问，她点头或者摇头。

    我也能理解，有些大家闺秀就是这样，不愿意跟外人说话，尤其是不认识的男人。

    姑娘双脚穴位不通，很明显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双脚却能够控制自如，我让她勾勾脚趾头，她也能够做到。

    轻轻掐她脚背，她也能够感觉到疼。唯独银针刺到穴位上，没有任何感觉。

    正常情况下，通过针刺不通的穴位，会产生酸、痒、痛、热、胀、麻，不同的感觉，可姑娘没有。

    为了进一步检查，我提出为她手臂针灸，姑娘点头同意。

    为手臂针灸后，姑娘的手臂便出现了发麻的感觉。我又试了右手，右手同样有感觉。

    也就是说，姑娘的双脚穴位出现了问题，但经络是通的。

    这就很难解释了，反正我是解释不了，看来得回去问问师叔，这种情况我生平还是头一次见。

    我肯定不能说我治不好，平安楼刚开，不能第一桩生意就折到手上。我就跟姑娘说她这个症状不太好治，不过我有办法，但是要先回去配药。

    我让姑娘重新换了盆热水泡脚，一直将热水泡凉为止。

    然后，告诉姑娘这水我要带走。

    姑娘也没说什么，小丫鬟倒是很痛快的让我连水盆都拿走。

    我告诉姑娘今晚我回去一定会要药配出来，明天再过来为她诊治。

    于是抱着水盆回去了。

    回到平安楼，已经是黄昏。牛猛见我回来，问我：“九哥，你怎么抱个盆回来？”

    我将盆放下，让牛猛过来，“闻闻，什么味儿。”

    牛猛凑到水盆前闻了闻，摇摇头，“没什么味啊。”

    我皱起眉头，也凑到水盆前闻了闻，确实没什么味。

    这就奇怪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这水盆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气味。我嗅觉这么灵敏，如果有的话，在路上不可能闻不到。但是刚刚回来的路上确实没什么气味……

    “猛子，你去打盆热水泡泡脚。”我对牛猛说道。

    “干啥？”

    “别问，赶紧的，有事。”

    牛猛撇撇嘴，就去烧水了。

    等牛猛泡好之后，水里面明显有一股味儿。

    牛猛问我，“九哥，这到底咋回事啊？”

    我皱着眉头跟他解释，“这盆水也是有脚气的人跑过的，同样也是从热水泡到凉。你泡过的水，有气味，这盆水却没有气味。你说怪不怪？而且这姑娘患脚气三年，说是连宫中的太医都给看过了，都没治好。”

    牛猛瞪着眼睛回道：“乖乖……能请得动太医，这得是个大家闺秀吧？大家闺秀还能得脚气？这洛阳城的奇闻异事确实不少啊……”

    我白了牛猛一眼，“你都想点儿啥。”

    说完，我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在水盆中，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跟我的血产生反应，至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我把姑娘的症状告诉了牛猛，问牛猛有什么看法。

    虽然牛猛不懂艺术，但是脚气这种事情其实也不需要啥医术，就是靠生活经验。牛猛没准儿能够提供什么别的思路。

    牛猛就问我，有没有看看姑娘的脚骨。

    牛猛不说，我都差点儿把自己这项能力给忘了。之前能够透过别人的身体看清楚五脏六腑。只不过这种能力不太好调整，有时候你只能看穿别人的衣服，却看不到内脏。

    所有我后来就不怎么用这种能力。既然这姑娘的病是在体内，牛猛这个方法倒是不错。也怪我当时没有想起来。

    我让牛猛在平安楼等着，急匆匆跑去找师叔，问了师叔穴位的事情。

    师叔说，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穴位上面有寄生虫，就像是羊身上有血虱一样。只不过有些寄生虫大一些，有些寄生虫小一些，人眼是看不到的。

    但是不同的寄生虫，消灭的方法不一样。有些用醋泡一泡就能杀死，有些得用药，也有些需要火烤的，要想对症下药，如果不知道是何种寄生虫的话，只能一种方法一种方法的试。

    我没多问师叔脚气的事情，要是什么事都靠师叔，我还怎么进步嘛。了解了原理，剩下的事情就自己慢慢想办法。

    回到平安楼，我准备好药材，熬制出泡脚用的药水。只不过都是些寻常治脚气的药物，明天先糊弄住她们。

    也不能说糊弄，就是先稳住，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个招摇撞骗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去华府了。

    在门口等了半天，小丫鬟气鼓鼓的走了出来，“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然后她狠狠剜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进来吧。”

    这次跟着小丫鬟来到别院，姑娘坐在凉亭之中。她依然带着头套好斗笠，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会儿正在看书。

    我走过去冲她行礼，“小生见过姑娘。”

    姑娘站起来，回我屈身礼。

    我注意到姑娘正在看《资治通鉴》，心中大为钦佩。

    《资治通鉴》是什么书，被称为帝王之书。很少有人去看，更不用说一个姑娘家会看《资治通鉴》了。我以前也只是零零散散的看过，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便读一读，不感兴趣的便直接跳过。

    这姑娘能够看《资治通鉴》，着实很厉害了。

    “姑娘也喜欢读史书？”我问她。

    姑娘点点头，没有回话。

    我一边帮她泡脚，一边跟她聊一些历史趣闻，只不过这些趣闻大部分都是来着民间野史，要么就是我编的……

    聊天嘛，用不着那么一本正经的。

    整个聊天过程，基本上否是我一个人在说，姑娘一句话都没有回过，未免也太过于高冷。

    趁着这会儿功夫，我咬破手指，将血抹到双眼之上。果然看到姑娘是双脚里面有不少红点点。这些红点点刚好分布在穴位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丫鬟忽然问我，“喂，你在装神弄鬼做什么？到底行不行？不行趁早别治，我们换人。”

    “嘘……先不说话。”我回道。

    然后把姑娘的双脚泡进药水内，这些红点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接着我又拿出银针刺进穴位。

    很明显银针刺到了这些红点点，可这些红点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接下来，我用了各种办法，全部无济于事。不管是用热水，冷水，蒸，烤，拍打，药物刺激，我甚至都动用我的血了，那些红点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对普通人用血的，可是这次情急之下用了，竟然没啥作用。

    忙活了大半天，已经是午时。

    姑娘对小丫鬟打了手势，我还是看不懂。小丫鬟就很不情愿的说，我家小姐要留你吃饭。

    我自然是拒绝了。病都没看好，也不好意思吃人家饭。

    我就对姑娘说道：“姑娘，实不相瞒这等疑难杂症，我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既然一有三年，说明对身体没什么危害。不过，总归也是个令人心烦的病。

    姑娘先暂时用药水泡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进行药浴。此病想要治好，须找到源头才是。姑娘哪天若是方便，我们一同前往龙门，到姑娘当时洗脚的地方看看，若是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好对症下药。”

    姑娘点点头，我便先行告退。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些红色的小点点到底是什么东西。本来我是想自己一个人去龙门看看，可伊河水畔那么大，自己一个人去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只能等姑娘陪我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