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6章上刀山，下油锅

    我反正也没喝过，就把自己脑子里面关于喝酒如何美味的词汇都会搜刮出来。万一他们也没喝过呢？如果真像神话传说中那样，琼浆玉液是神仙才能喝道的酒，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也是没喝过的。

    在我说完以后，店小二皱眉深思，然后点点头说道：“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什么味道，不过和琼浆玉液确实是这番体会，你走吧。喝过琼浆玉液的人，不归我们管。”

    虽然我满脑子还是很多疑问，不过也不敢多想，连忙溜出酒楼，继续往忘川河上游走。一路上走在思考那位老人对我说过的话。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还有什么上刀山下油锅什么的，莫非想要离开真的要上刀山，下油锅？

    反正有一句话我是听懂了，那就是这十万八千里，看的是毅力。也就是说，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背着唐姑娘跑完这十万八千里。虽然需要数月乃至一年的时间，但也不是没有尽头。

    想想看也是，如果冥界真的这么容易离开，那些魂魄岂不是早就一个个跑了。

    而我的心态也很纠结，一想到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就有些垂头丧气。可是一想到我还背着唐姑娘，便又觉得自己不能放弃。

    为了让自己能够持续跑下去，我特意放慢速度。毕竟我现在在冥界，不会感觉到困，也不会饿或者渴，但是还是会感觉到累的。

    如果跑的过快，就需要花时间休息。

    我就这样背着唐姑娘，开始跑了下去。但是我又觉得，照我这样的速度，跑完十万八千里可能需要两年？甚至三年？

    不管了，反正是个漫长的过程，就算是在冥界过去两年，妖界恐怕也只是两天罢了。

    起初，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常。浑浊的忘川河，荒凉的狂野，偶尔飘过去的幽魂，遮天蔽日的黄沙……

    值得一提的是，忘川河跟其他河水是相反的。在人界，河流的上游是逐渐变清的，越靠下游越浑浊。可忘川河不一样，它越靠上游越浑浊。

    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可能三四天？也可能四五天。唐姑娘依然没有醒过来，我中途试图喊醒她，怎么喊都喊不醒。本来想动用一些道术，结果发现在冥界道术竟然失效了。

    虽然我有身体，我也能感觉到疼痛，但是我试图咬破自己手指，想喂给唐姑娘一些血时，才发现竟然不会有血流出，而且咬破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这让我匪夷所思，冥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不过我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接下来的日子很枯燥，也很孤独。毕竟唐姑娘始终没有醒过来。我背着她一直不停的慢跑。

    虽然我一直在跑步，可我感觉自己很闲。人在闲的时候，就容易想事情。因此我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从我拥有记忆开始，一直到现在。

    很多事情也只是记个大概，那些遇到过的人，大部分也都忘记了名字，甚至连模样也给忘了。

    又从金陵血案想到蛊术村，那些过往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浮现，内心五味杂陈。

    可能是想的太过，有些事情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之前那些我们以为的真相，现在仔细想想或许并非是真相。

    而关于南衙，现在我才发现我对南衙的了解其实少的可怜。除了南衙的秉性之外，他的经历他的能力他的想法我一点儿也不了解，或者说只了解一点儿。

    苏清寒、南霸先、苏沐尘、爷爷、李如烟……

    太多太多人，太多太多事，然而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以前我的想法很简单，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有饭吃，有衣服穿，有钱花。娶几个妻妾，生几个孩子，这辈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下去。

    可是现在才发现，哪有什么简简单单生活。

    我一时间开始焦灼、迷茫、开始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追求什么，做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我扭头看看唐姑娘的脸庞，忽然又觉得一切又变的有意义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

    这条路，除了荒芜还是荒芜。没有日夜，没有四季变化，我甚至感觉连时间都没有。

    可是我相信苏沐尘没有骗我，只要跑够十万八千里，就能够带着唐姑娘离开。

    就这么越跑，我越感觉到孤独，有好几次我都想放弃，可是一想到唐姑娘还在我身边，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放弃。

    这种反反复复的情感很复杂，开始让我怀疑我是否真的喜欢唐惊鸿，喜欢到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就像南衙对宋照影一样。

    在这种反复变幻，我又反复琢磨的思想中，我又不知道跑了多远。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胡子在一点一点儿的变长。

    我经历过绝望、孤独、迷茫……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一个人不停的奔跑。以至于到后来，我开始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连活着都没有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感觉到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师叔以前说过，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会有预感的。就像有些人将要临终前，是能够感觉出来自己要过世的。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可就当我快要放弃，自暴自弃时，荒芜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前方出现了一片火海。

    我连忙跑过去，才发现这是一片茫茫无尽的岩浆，岩浆中间有一条路。这条路已经被火炙烤的通红。

    我转身看去，身后已经没有了路，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什么都看不见。

    我背着唐姑娘在雾中来回奔跑，想要找到其他路，可是不管从哪里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岩浆面前。

    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位老者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想要带唐姑娘回去，真的要上刀山，下油锅。

    我暂时将唐姑娘放下，伸出手去触碰岩浆中被烤的通红的石路。

    刚一触碰到，手指便被烤焦，发出钻心的疼痛。我连忙缩回手，那些被烤焦的手指很迅速的恢复原样。

    此刻我彻底明白上刀山下油锅的意义。

    上刀山下油锅并不是让人去死，因为你不会死。冥界是想要你感受那种万劫不复的痛苦，如果能够承受住痛苦，就能离开冥界，如果承受不了，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是啊，都已经成为魂魄了，又怎么会死呢。

    那些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折磨的人，一定是希望自己彻底魂飞魄散的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唐惊鸿的声音，“公子……”

    我扭头看去，发现唐姑娘竟然醒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将她扶坐起来，问道：“你醒了。”

    她点点头，有眼神看了看四周，脑袋却没有动弹，问道：“这是哪里？”

    “冥界，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我回道。

    唐姑娘皱起眉头，说道：“要穿越这片火海吗？可……”

    “你不要说话，把眼睛闭上，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睛好吗？”

    “可我……”

    “如果我连你都救不出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说完，将自己的外衣褪去，撕城一条一条的布条，又将布条搓成绳子。而后将唐惊鸿背在身上，用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的。我顺便将她的眼睛也给蒙上。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梦境，南衙背着我，站在岩浆当中，两条腿只剩下森森白骨。那位老者说，南衙曾经带我离开过这里。说明那个梦境并非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

    将我从这里带走，要穿过这片茫茫无尽的火海，南衙背着我一步一步的穿过，所承受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

    南衙都没有说放弃，现在轮到我了，我又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

    于是我背着唐姑娘跳到了石路上。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万箭穿心、百转千回、痛彻心扉、惨绝人寰……

    双脚会被烤的只剩下森森白骨，当一直脚离开路面后，会迅速恢复原样，再次踏下，又会迅速变成白骨。

    你所体会的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脑子里面除了疼，其他任何想法都没有。

    你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这种疼痛要持续多久。

    你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发出了惨叫，好像有，也好像没有。

    这等炼狱般的痛苦，足够摧毁你的任何情绪。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中途趴下过多少次。每次趴下，那种疼痛都会让我再立刻站起来。

    我只知道我的脖子上不停的有水滑入。

    唐惊鸿哭又能怎样呢……

    我还能放她下来，让她陪我一起承受这份痛苦不成？那还算什么男人……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我开始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好像看到了几只白色小凤凰，围绕在我周围。

    慢慢地，我开始感觉疲惫，连路都走不动了，最后到了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

    忽然之间，脚下的地面像是消失了一般，我整个人开始不停的往下坠，就像是坠入深渊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