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外。 上官婉儿立在殿廊,用饱含情意的目光望着殿下的那道身影。 张易之拾阶登殿。 她迎了上去,因脚步过快,略带喘音道:“晚上有空么?” 话罢贝齿轻衔樱唇,脸色隐有潮红。 张易之闻弦知意,以略显浮夸的音调说:“晚上要好好锻炼一下。” “嗯。”上官婉儿脸色微不可察一喜,旋即端庄道: “快进殿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殿内锦榻上,太平公主揉捏着武则天两只脚,俩人笑语晏晏,母慈子孝。 当张易之趋行入殿时,武则天腾起身,推开太平,“来人,快给子唯奉上热羹。” “子唯,快快过来给朕瞧瞧。” 张易之依言走到御案边,规规矩矩坐在锦墩上。 武则天上下端详着他,皱着凤眉道:“你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 一旁的太平公主怔怔的看着张易之,眼神复杂。 “陛下不必担心,一个不自量力的蟊贼罢了。”张易之神色淡然。 武则天闻言轻轻颔首,又说道:“虽说如此,以后还是要多加提防,出行随时带几个梅花卫。” 张易之笑了笑:“多谢陛下关心。” 听到梅花卫,太平丰腴的身子略绷。 依她对母皇的了解,太平公主府绝对藏有一个梅花卫,但她不知道是谁。 亦不敢去查。 武则天以手支颌,颇有兴致的说:“子唯,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平乱的。” 太平公主也竖起耳朵,显然也很好奇。 “机缘巧合罢了。”张易之端起宫婢奉上的热羹轻啜一口,淡淡道:“臣不慎掉落在襄阳……” “掉落用词不妥。”武则天打断他的话,直起身严肃道: “你身为菩萨座下的散财童子,是替她去襄阳体察民情。” 现在神都城关于仙人的传说愈演愈烈。 这是她乐意看到的,根本不需要去制造祥瑞,百姓也相信她是菩萨。 极大利于皇权统治! “哦。”张易之也不甚在意,继续说:“那一天,臣闯进李千里兵器库……” “不。”武则天又插嘴了,眉眼染上寒霜: “错眼识奸,朕也不能免俗,朕已经传诏天下,将其一脉改姓虺!” 太平面色毫无波澜,显然见怪不怪了。 张易之扯了扯嘴角,“因为这个兵器库,臣便知其有反心,遂怒不可遏,单刀赴会刺史府!” 武则天满眼欢喜,瞧瞧,这就是朕的子唯,一腔孤勇,只有他才会为朕着想。 “虺千里当时正在宴请杨再思。” “私通反贼!”武则天脸色转又沉了下来:“放心,朕早已下旨,将此獠诛杀。” “陛下,你还不让不让我说了。”张易之略显无奈。 武则天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朕不说话,仔细听呢。” “臣惊天一刀……” 母女俩听得聚精会神,殿内宫婢也听得一惊一乍。 张司长好猛啊! 直到口干舌燥,张易之清了清嗓子:“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好,张司长不愧是社稷之臣!”太平抚掌赞叹。 张易之面无表情,也不去看她。 “子唯,朕有你,如鱼得水啊!”武则天倒是乐开怀。 作为皇帝,特别是千古第一个女皇帝,最是担忧皇权不稳,也害怕有人蓄谋造反。 一个平定叛乱的臣子,无疑非常得圣眷,恰好这个人还是皇帝的心肝儿。 皇帝怎能不开心呢? “对了。” 武则天身子斜靠锦榻,暼了太平一眼,淡淡道:“子唯,太平想与你张府结一门亲事。” 张易之表情略疑,眼神转向太平。 太平笑呵呵道:“张司长,本宫喜欢窈窕,想让她跟崇训定下娃娃亲。” “子唯,意下如何?”武则天问。 “我不同意!” 压根不需要思考,张易之立马否决。 声音震响,回荡在大殿。 太平脸上顿时难堪起来。 他拒绝得这般干脆! “为何?” 武则天笑眯眯神色,饶有兴致。 张易之压抑着怒气,用尽量平稳的口气说道: “窈窕贪吃,全无大家闺秀模样,实在配不上薛氏门媚,更难登公主府大门。” 太平脸色一僵,强行笑道: “我挺喜欢窈窕的,她长大了一定出落得标致端庄。” “臣替幼妹感谢殿下厚爱,不过此事休提。”张易之绷着脸道。 太平一张艳若桃花的脸此刻布满冰霜。 “呵呵…”武则天轻笑一声,斜睨着太平: “子唯不从,朕也没办法,你且息了这个心思。” 她对女儿的小算盘了如指掌。 无非是想拉拢子唯。 从认义女到结娃娃亲,太平始终想将子唯绑在一起。 可惜不了解子唯啊,除了朕,他不会跟任何人妥协。 “母皇,儿臣先告退了。” 太平微微施礼,便气势汹汹离开。 望着她急促的背影,武则天略眯凤眸,思绪有些飘远,又过片刻收回视线: “子唯,饿了吧,随朕去用膳。” …… 从御膳房离开,皇城御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在等候。 “张易之,你可曾将上次的事记恨在心,你对我有厌憎之意。” 太平款款立在马车边,杏眸薄怒。 张易之踱步上前,直视着她: “上次我陷入险境,殿下只是跟正常人一样趋吉避凶,而没有落井下石,我已是非常感激,何谈厌憎?” “那你还拒绝婚事?”太平一脸不快。 张易之略默,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殿下请听好,我非常不喜欢你拙劣的小伎俩。” “什么?” 太平迷糊不解。 张易之低头看了一眼鼓鼓的山包,暗骂胸大无脑! 他收回目光,平静道:“从今以后,窈窕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说完转身欲走。 “等下。”太平拉住他的手臂,全然不顾来往宫婢异样的目光,尖声道:“你解释清楚。” 张易之沉默了,他突然发现太平真的有点蠢,怪不得历史上坐拥优势,却沦为李隆基登顶的垫脚石。 如果婉儿有她这个身份,绝不会像她这般无脑! “第一,窈窕才几岁?你就让她的婚姻沦为一桩政治交易?” “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在你眼里,什么东西都可以交易,对吧?” “说难听点,除了陛下,没人配让我妥协,你也不配。” 张易之语气透着疏远和淡漠,说完负手远去。 空气中留下轻飘飘一句话。 “第二,也没有第二,要是强说的话,因为你儿子是个草包废物!” 太平彻底愣在原地,眼眶慢慢泛红,直至玉颊划下泪珠。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骂她。 还是指着鼻子骂她。 太平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出声来。 眼泪就像水龙头打开了阀门,流个不停。小说阅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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