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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那碗茶,您也没拦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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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展敬忠从宫里归来,车马径直到了司空府,下人们和往日一样,领着他往岳父书房走,可他这会儿不是来见岳父的。

    静谧清幽的小院里,何翊翎正百无聊赖地看梁嬷嬷绣手帕,主仆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门前忽然有人来,不经通报,展敬忠已进了院门。

    梁嬷嬷忙起身相迎,收拾了针线,命丫鬟奉茶水来。

    何翊翎长眉轻蹙,不耐烦地看着这人,展敬忠径自过来坐下,待梁嬷嬷上了茶,便道:“都退下,我与夫人说几句话。”

    众人迅速消失在庭院内,展敬忠走得急了,口渴厉害,便自己斟茶,偏生茶水滚烫,难以入口。

    何翊翎手边,倒有一碗凉得刚好的,展敬忠毫不客气地伸手来拿,一顿牛饮喝完了。

    扬名天下的展太师,喝碗茶都如此潦草,十多年了,不,二十多年了,这个人一点都没变。

    他可以为了税赋多一厘少一分与群臣争辩数日,不惜树敌得罪人,也要为朝廷为百姓谋利,可除此之外,任何事在他眼里,都能“就这样吧”。

    展敬忠喘了口气,说道:“陈茵的事已经过去了,皇上暗示我,他会约束贵妃,就不要和贵妃过不去,更不要和太子过不去。当今登基十七年来,正因为后宫祥和,朝堂才得以顺遂,翎儿,我把那几个动刑的宫女找出来,让姜儿出口气可好?”

    何翊翎冷笑:“出了气,我儿媳妇就能当没被扎过,太师大人,您要不要试一试,长针从指尖扎入指根,我家孩子是十恶不赦、通敌叛国的罪人吗?”

    展敬忠无奈地说:“可已经这样了,不是我说,姜儿那孩子,总是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在家里冲我冲老太太也罢了,我总能包容,老太太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那是在宫里,在贵妃、太子的面前,你猜姜儿说什么,她当着太监宫女的面,讥讽太子这点能耐,还想当皇帝,你听听这话。”

    何翊翎反问:“这话怎么了,在你看来,太子能成为明君吗,他懦弱得连自己的母亲都争辩不过。对了,太师大人也是如此愚孝之人,怪不得看太子,也就察觉不出什么不妥。”

    展敬忠道:“你揶揄我也罢了,岂能冒犯太子,姜儿便是学的你,又仗着你宠溺,才如此轻狂。她分明可以不受折磨,聪明一些、圆滑一些,这些道理,你为何不教她?”

    “我家孩子清清白白,为什么要教她这些世故?你怎么不去教贵妃,不要滥用私刑,不要自私狂妄?”何翊翎心火窜上来,起身道,“但凡有你无法左右的事,便开始推脱旁人的罪过,展敬忠,旁人是柿子挑软的捏,你不是,管它软的硬的,你是只捏自家树上的。”

    展敬忠慌忙解释:“你别生气,我不是怪姜儿,更不是怪你……”

    何翊翎道:“话都说出来了,还想怎么描补,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说罢,转身往房里去,展敬忠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急道:“我们好好说话,翎儿……”

    何翊翎奋力甩开了丈夫的手:“说什么,说了二十年还是这些话,有点新意吗?”

    展敬忠道:“翎儿,贵妃你不能动,更何况,你打算怎么动她,宫里的嫔妃和其他皇子,论出身地位、论外戚势力、论天赋资质,都及不上太子。太子在贵妃跟前虽懦弱些,可面对天下事,面对大臣们,自有他储君的气魄在,太子心里也是装着天下的。”

    何翊翎道:“你看看,到底也是你手下出来的学生,太子和你这位先生,真是一模一样。”

    “我……”

    “太师大人,宫里的事,你当真不知晓吗?”

    展敬忠眉头一紧,沉下眼色道:“宫里向来太平无事,你我不过是臣子,当谨言慎行。”

    何翊翎冷然道:“在太师大人看来,当是谨言在先,还是慎行在先?”

    展敬忠一脸严肃:“翎儿,这不是你能动的事,你不想想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连皇上都不追究吗?”

    何翊翎傲然别过脸:“不追究是一码事,天下人该不该知道,又是一码事。听怀迁转述昨日宫里发生的事,我才明白,贵妃何止是要找陈茵,她还利用了我家孩子,逼得太子反抗。她并不怕儿子忤逆自己,只怕儿子不够强大,宁愿牺牲母子情分,也要把太子逼上明君之路。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活该受罪吗,更何况,是我的孩子。”

    展敬忠叹气:“你也看出来了?”

    何翊翎道:“不如给你个选择,要么你我和离,要么我做什么事,你少插手。告诉你那些话,不是让你来劝我的,只是给你心里留个底,毕竟你还是我儿子的爹。”

    展敬忠起身道:“翎儿,你也过了四十了,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难道全天下人都要顺着你,事事都要和你心意。”

    何翊翎眼底掠过笑意,她已经连失望都懒怠了,平静地说:“合我心意但不顺你心意的事,你不是正在问我吗,太师大人,你正当盛年,怎么就糊涂了?”

    此时有丫鬟从院门外进来,怯怯地禀告:“老爷请姑爷过去,有要事相商。”

    展敬忠无奈地一叹:“知道了,就过去。”

    何翊翎转身进了卧房,展敬忠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走了。

    梁嬷嬷一直在不远处旁观,此刻匆匆来到房内,忧心忡忡地劝说:“夫人,何苦来的,就不能好好说回话,曾经那么好的夫妻……”

    大夫人苦笑:“你也说了,是曾经。”

    梁嬷嬷问:“真就没得转圜吗,或许,您给太师指条道?”

    大夫人摇头:“已经走到头,哪儿还有什么路,若非怀迁,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他。”

    梁嬷嬷道:“您说的是气话,是狠心话,方才那碗茶,您也没拦着啊。”

    大夫人失笑,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路人,渴了也能舍一口水吧,是你们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