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9 DAY5:地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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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0日,凌晨,马提尼克岛勒洛兰至圣玛丽航线,黑林格斯角。 黑林格斯角是临近圣玛丽镇的一处陆缘突出,跨度并不太大,不足百米的延伸带高耸陡峭,在正中一分为二,仅留出一条笔直的二十余米宽的通途,形成内崖外屏的奇特地貌,形制上与陆地那些雄关险峻神似。 这条奇特的航线被当地土著畏称为地狱之门。 地狱是克丘亚语的意译。 任何体系的神话与传说都不会缺少类似收容绝望,引导死亡的不祥概念,既然被郑重地用之以名,这一地区自然也承载过某些不幸。 这里是海盗们最喜爱的近海猎场,狭长的通途会生成稳定的强风,高耸的两壁钳制了视野,又让峡内无从去发现峡外的埋伏。 所以哪怕绕行需要多花半天的时间,熟悉本地海事的航船也会尽量绕开这片险地,转而选择更宽广也更安逸的沿岸航线。 当然,高贵的齐格菲肯定不熟悉这一带的海事,面对一条显而易见的捷径,他没有任何理由绕道。 幸运马蹄铁号的望台上回荡着尖锐的嗓音。 “前方捕获目标灯光,方向正南,距离8公里,顺风。航线确认,目标进入地狱之门” “果然不出我所料啊,纳尔洛先生”齐尔内德紧紧攥住手上的丝帕,“扬帆,加速,追上去8公里的距离太长了,我们会错失掉最佳的攻击位置” 副官担忧地站在边上,轻声提醒:“长官,我不怀疑您检查可疑船只的合法性,只是眼下是夜航,峡谷内光线不足,能见度或许不到1公里,冒冒然追上去是不是” “你担心峡口有埋伏,少尉” “长官明鉴” “你多虑了,少尉。”齐尔内德冷笑着摇头,“地狱之门有进无退,目标又一直在我们前面,即使峡口真藏着海盗,目标也会把他们炸出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可您说了,目标有海盗嫌疑,峡口埋伏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同伙” “你需要冷静,我的少尉。”齐尔内德不耐地甩了甩手,“第一,目标暂时只有海盗的嫌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实他们就是海盗。” “第二,峡口的埋伏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实埋伏的存在。” “第三,哪怕二者皆被证实了,可他们是同伙的可能性依旧微乎其微。” “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你的假设是对方明确知道我们尾随在后面,然后以自己做饵,引诱我们进入陷阱。” “这可能么可能性高么” “夜航状态下,瞭望形同虚设,肉眼是我们最可靠的观测工具,这意味着夜航的观测范围几乎不可能达到5公里。再考虑到峡谷的光源,身在其中,能见度或许只能保证可怜的1公里。” “我们之间的距离足足有8公里,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我们,而我们却可以通过风灯的火光轻而易举地追踪他们” “鬼祟之徒会把自己放在敌暗我明的不利位置么只需要最基本的换位思考,你就能得出结论,他们对身后的追兵一无所知,所以才有足够的闲心去担心由擦碰引发的海难事故。” “陷阱说是无稽之谈他们已经死定了” “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在他们的惊骇当中后来居上,接舷,登船,杀光船上的每一个人,抢下他们的每一枚金币,神不知,鬼不觉” 副官被齐尔内德狰狞的表情吓得心惊胆战,满心的担忧早已经不翼而飞。 他啪一声并腿立正,肃容敬礼:“长官英明” 鼓满帆的幸运马蹄铁号终于尾随着金鹿号踏入了地狱之门,齐尔内德孤立在舰艏,心绪早飞到血与火的战场当中。 他知道的。 他早就听说那些留在欧洲的贵族们已经变得糜烂和堕落,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于纸醉金迷和猎艳游戏所带来的刺激。 为了所谓的有趣,他们开始玩弄人生。 残忍的豺狗伪装成圣徒,从人群中挑选喜欢的玩具,慢慢地挑起他们的欲望,直挑到高处,等玩腻了,玩够了,再一击摧毁那通天的楼阁,享受玩具们凄美的绝望 多像啊 齐格菲纳尔洛是豺狗中的佼佼者,而齐尔内德他不就是那个愚蠢又可悲的玩具么 为什么没能提早察觉 天上不会掉陷饼,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之前却想不起来 该死该死 无迹可寻的流言,敌意满满的雷诺,背诺弃信的普里奥,以及最后的,那块决定了一切的染血丝帕 如此精巧的游戏,让人身在瓮中而不自知,就算齐尔内德现在回想,依旧觉得叹为观止。 他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 高高在上的齐格菲并非无懈可击。 不管是因为身在客地还是为了继续这残忍的游戏,无论是什么理由,齐格菲把自己的身份藏了起来。 藏得太好了,好到知道真相的人在整个勒洛兰都寥寥无几。 齐尔内德敏锐地发现了最后的反击机会。 他用齐格菲的富有挑起水兵们的贪婪,又用根本站不住脚的海盗猜想为他们提供了行动的理由,这世上有谁不知道呢 只有贫穷才是良善的唯一标准,每一枚金币的背后蕴藏的都是罪恶 毁灭吧,毁灭吧 既然自己的人生已经无药可救,那就让那个曾经高不可攀的豪门贵子给自己陪葬好了 陪葬好了 目视着眼前无边
无际的黑暗,齐尔内德咧开嘴,露出满嘴齐整的白牙。 “我没有错,没有错。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世界错了。” 海峡的另一端,纳尔逊拄着指挥剑,神色默然地站在艉甲板的顶端。 他的眼前是一段漏斗型的海域,宽的那侧与大西洋相连,窄的那处就是黑林格斯角海峡航道的出口。 獾号和黄蜂号正以相对静止的平行姿态停泊在峡口两侧,两船间距不足30米,风帆全收,重锚入水。 这个姿态至今维持了超过四个小时。 昨天入夜,从科林伍德带来布网的消息开始,纳尔逊就已经命令獾号和黄蜂号从隐蔽点向战备海域转移,如此心惊胆战地躲藏了整个白天,直到入夜许久,两船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到预战阵地。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大概是晚上九点到十点。 虽然洛林承诺会在启明星升到顶点之前把目标诱进网里,但双方毕竟是第一次合作海战,哪怕有舅舅的担保,哪怕坐拥海校时巨大的夸赞,纳尔逊依旧担心洛林能否如约而至。 海洋的不确定性是坚实的陆地无法比拟的,一股风,一道浪,一块顽石,一次吵闹都可能让航行崩溃,个人英雄主义在海上全无意义,船上只流行集体,能依靠的也只有集体。九九九 可洛林似乎更擅长单独行动,带着他的船,带着他的人,全不需要他们的协助,换句话说,也不给他们相互了解的机会。 “啊能不能到,什么时候到,怎么到” 纳尔逊咬着牙把吐出来的字全咽成了威严的闷哼,刚要例行公事般重新动员,耳边突然听到奇怪的水声。 他看了眼大副,大副点头道:“是破浪声。” “破浪声来的会是金鹿号幸运马蹄铁号还是别的什么偶蹄动物” 破浪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船的速度却没有半分消减,不一会,一道巨大的船影从獾号和黄蜂号正中驶出,鼓满帆装,乘风远去。 纳尔逊借大船的灯光看到了洛林的样子,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他扬手投出一枚鱼叉,鱼叉的尖锐被布条包住,叉身的长杆缠着丝绸。 “是信么”纳尔逊问,“立刻取来我看” 水兵们奔跑着把洛林的信笺送了上来,纳尔逊一手抖开,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印出几行字迹: 马蹄铁是我的,别弄坏了 纳尔逊猛然爆发出连声大笑:“灯讯黄蜂号,起锚,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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