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婚事（二）（今天的）

    眼瞧着母女和好，焦妈妈在旁边抹泪，心里一块大石放了下去。

    自己姑娘亲事终于有着落，太太心事就放下一半，只是不晓得五少爷那头……

    想到云华照，焦妈妈只觉头痛，眼角余光见得雨蒙在垂帘外探头探脑的，就过去低声责备，“这是什么作态！”

    雨蒙是二太太心腹丫鬟，自不像旁的小丫鬟被说教几句就怕的厉害。她看看里头二太太正搂着云清梦喁喁细语，就踮起脚尖凑到焦妈妈耳边说话，“有人来给二老太爷家的小孙女求亲，大太太那头想把亲事截下来给四姑娘。谁晓得被二老太太听到风声。二老太爷与二老太太正在福寿院叫老太爷老太太给个说法，老太太说咱们太太是帮着管家的人，就叫都过去劝劝。”

    焦妈妈大吃一惊，让雨蒙先等着。看二太太哄了云清梦几句出来，才抽空将事情说了。

    二太太冷笑，“还是清梦说得对，果真是眼皮子浅的，生像个女儿嫁不出去，有门好亲事就要抢，连分家出去的也要打主意。”

    冷嘲热讽一通，二太太到底不得不过去收拾烂摊子，嘴上抱怨，“这等事情就来叫我，活像我欠了长房十万八万银子。怎不叫陆氏过去，人家儿子得用，全族都占了光。未必二老太太还敢在陆氏面前呲牙？”

    这话说的颇有些酸，焦妈妈和雨蒙潋滟都不敢接，只得随口应和两句。

    二太太骂过后，就问雨蒙来提亲的人家，“要是不出息的，想必曾氏也看不上，要太出息，不会去求娶二老太爷家的孙女儿。他们家有什么……”十分看不起样子。

    不过都晓得二太太说的是大实话。

    二老太爷虽说是老太爷一母同胞亲兄弟，当年分家更不曾薄待过他。奈何二老太爷着实没本事不说还耳根子软，叫旁人一糊弄，就去插足不熟悉的产业，被娇滴滴小妾说几句软话，金玉首饰便一匣子一匣子买回来，给庶女陪嫁更没分寸，倒比嫡女还多。二老太太自然不甘心家里钱财都被庶出夺去，干脆一门心思也往手里捞银子，拼命给亲儿子捞腾好处，对外人就说是儿媳妇陪嫁丰厚。

    这般只出不进，不到几年，就将偌大家产去了五六分。后头还是老太爷实在看不过眼，狠狠发作一通，逼二老太爷将几个惹祸的妾发卖，敲打几个嫡子，打发庶子们去外地料理些小产业，过两三年才许他们回来，又让族里头上年纪有辈分的几个老祖宗去教训了二老太太和几个儿媳妇，这才将一团乱麻事情绕清楚。

    老太爷再把手底下几个得力管事借给二老太爷那一房料理生意，平时把二老太爷嫡长子，嫡次子带在身边教导，手把手告诉他们怎样做生意，就是不出息，好歹能保住原有产业。

    如此，二老太爷那一房才慢慢回复元气。

    因这缘故，二老太爷自来就是等着吃吃喝喝的人，年纪大没心思再陪小妾，就喜欢上玩鸟。一掷千金的画眉鹦哥，南北各处都去搜罗，产业上早就放了手给儿子孙子，就是儿子孙子，至今也是多来向老太爷请教，全靠老太爷庇护着。

    这样全然依附自家的，不过就是有几个银子罢了，有甚大不了人家会来求亲，值得长房丢下脸面去抢亲事？

    别说二太太，就是焦妈妈亦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雨蒙听得点风声。

    “说是瀛洲赵氏的人。”

    二太太出身韩山书院，对世家贵族并不清楚。听得瀛洲赵氏，就诧异道：“哪来个瀛洲赵氏，是不是清源赵氏？”清源赵氏虽为四大世家最下头那一个。不过依着现下，若果然是清源赵氏去给二老太爷小孙女提亲，难怪曾氏会动心，就是自己，都想给清梦谋划谋划。

    雨蒙摇头，“不是清源赵氏。奴婢听二老太太身边丫鬟炫耀，说瀛洲赵氏是清源赵氏分支，和清源赵氏一个祖宗。只是前朝末年，不知怎么失散了，就在西北经营，现下有几座矿山和马场，在西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且正商量着和清源赵氏重新并宗呢。”

    “是这样……”二太太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焦妈妈在边上建言，“太太，您别听雨蒙这丫头胡说。并宗哪是简单事情，别说清源赵氏这等千年世家。就是咱们云家，这些年许多拐弯抹角的还捧着银子要来并宗呢。您瞧瞧族老们，从年头争到年尾，事情还一点影子都瞧不着。老奴看呀，这事情悬得很，要不能并宗，这什么瀛洲赵氏，不过是人们嘴上吹捧罢了，分支出去了的就是分支出去了的，说来说去只能是做点生意罢了。只是他们有矿山，有马场，还是个商！哪比得上李家。”

    二太太就摆摆手，蹙眉道：“你真以为我糊涂了。放着眼前馅饼不吃，去捞井里头月亮。

    待得到福寿院，见老太太愁眉苦脸坐上头，二老太太正撒泼耍赖，二太太由不得心里一乐，脸上并未露出来。

    她和三太太分着管家数年，早就学会如何糊弄老太太。

    不等老太太开口，便先上去给二老太太端了盅茶，轻声细语道：“二婶这是做什么，咱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就是。”觑了一眼畏首畏尾缩在那儿二老太爷，“公公是最心疼二叔父的，怎会说到欺负上头。”不给二老太太反驳机会，笑盈盈又道：“我听说了个只言片语，依我说，您何必着急清兰婚事，单凭清兰人品，就是再好人家也随着她挑呢。”脸色一变，意有所指道：“您忘了，华逊现下前程正好，有这么个好哥哥，您还担忧作甚？”

    二老太爷嫡子庶子七八个，都只能囫囵料理料理生意。读书进学上唯有孙子辈的云华逊和云华铮有些天分。

    可云华铮是庶子的儿子，和二老太太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自然懒得管他前程，云华逊却是她小儿子的嫡子，从小溺爱。自打前年考过院试，即使名次靠后，没有成监生，亦被二老太太看做兴家指望，眼珠子一样捧在手心上。

    若无云华逊，云清兰这个小孙女自然是掌上明珠，二老太太不在乎豁出脸皮大闹一场。偏生云华逊现下统得依仗云华霆云华烨拉拔。

    二老太太眼珠转几转，就不说话了。

    二太太暗暗嘘口气。

    这个婶婶撒泼耍赖本事自来有名，倘或一捧一压还哄不住，自己便不耐烦了。谁还真为云清燕去与个老泼辣子歪缠？

    老太太见得哄住人，不由赞赏的看了眼二太太，咳嗽两声，方想开口。没想一直端着茶盅没发话的老太爷忽开口道：“事情我听了，亦会料理。二弟……”

    二老太爷被老太爷喊得浑身一哆嗦，几十岁的人连腰都不敢打直，冲老太爷谄媚的笑，“大哥……”

    老太爷见惯这个弟弟做派，懒得理会，直接吩咐他，“回去罢，这段时日忙着接驾，你少给我惹祸。”冷飕飕扫了眼心有不甘又面带愤恨二老太太，“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老子还不至于要打你们家秋风！”

    “是，是。”二老太爷连连擦额头上的汗，一个劲赔不是，骂二老太太，“都是这个老太婆多事，我回去好好教训她。”不顾二老太太挣扎硬是将人拖走。

    人一走，老太爷难得夸赞二太太一句，“老二家的办事不坏。”

    二太太忙露出几分喜色，“都是儿媳没料理好事情，还让二婶过来打搅公公婆婆清净。”

    老太爷摆摆手，“与你没干系，回去料理家里事情罢。这段日子家里不轻省，你和老三家的要多上心。”

    见得二太太一一应下要走，老太太想到自己才是正该管教儿媳妇的人，忙在边上又画蛇添足敲打教训几句。看老太爷有些不耐烦，才道：“四丫头是为了家里才进宫去吃苦受罪。她吃不了家里多少饭了，你这个当婶婶的，好歹也多上点心，不能叫她看人冷眼。若叫我晓得谁慢待四丫头，我这里是不饶的。”

    云清燕自己惹下大祸去做宫女，倒成为家里人才去吃苦受罪，这是哪门子道理？

    二太太在心里腹诽几句，懒得和老太太争辩，只道：“四姑娘是嫡长孙女，哪会被人慢待？”

    老太太对这说辞并不满意，正欲再说，被老太爷眼锋一扫，立时缩了回去，二太太便趁机回去。

    二太太一走，老太太就冲老太爷低声咕哝，“你也教训弟媳妇几句，他们家清兰才多大，再说清兰好端端的，平日咱们没少照应他们。怎的一门亲事就舍不得了，要在过往，就是给了清燕我还瞧不上……”

    “全是屁话！”老太爷晓得跟老太太讲道理不通透后，便懒得慢条斯理，惯来暴风骤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吓唬住老太太，反倒便宜些。此时将茶盅一甩，指着老太太大骂，“是不是老大家的又在背后撺掇你？老子早就说过，要想呆在这个家里，就都老老实实的！亏得你还好意思在老二媳妇面前夸赞四丫头，她做了什么好事才被送进宫？是没把云家脸丢尽不成！居然还打起隔房堂妹亲事的主意，她现下这等情形，老子欢喜，看在华霆份上，赏她碗饭吃，给她找个小户人家嫁过去，陪嫁几个漂亮丫鬟，日后还能有人养老送终。你再陪着她们胡闹，节骨眼上生是非，你们都给老子滚到庄子上自己种地养活自己！”

    不过说几句，就被这样一通教训，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又不敢和老太爷强辩，哭道：“她早前不听话，好歹也是咱们亲孙女，不比清兰那个侄孙女更贴心肝？你要把她嫁到小户人家去，难不成咱们的嫡长孙女，还比不过族里旁支出来的姑娘？”

    “嘭……”老太爷气的捶桌，声如雷鸣，“她生不了子嗣，容貌尽毁，你还指望多好人家要她！正经高门谁肯要咱们陪嫁出去丫鬟给生的子嗣做嫡子，不找个小门小户，你是要送她去做妾？你丢得起这张脸，老子还不乐意别人戳着我脊梁骨说我云家嫡长孙女只能与人做个玩意儿！”

    提到云清燕，老太爷就火冒三丈，只觉是生平做的最大一笔亏本买卖。

    从小辛苦栽培，花费多少心血，统共白费不说。因占着个嫡长孙女名头，倒不如那些庶出孙女值钱。既不能送去高门世家做妾，也不能拿去商户豪富家联姻开拓财路。只得顾忌名声捏着鼻子找个小户人家倒贴笔丰厚嫁妆出去，屁用没有！

    老太太看老太爷怒气腾腾模样，本有心退缩，转头想到大太太声泪俱下哭诉和心爱孙女日渐消瘦的脸庞，只得硬着头皮试探道：“就是因不好找，我才想将清兰这门亲事说给清燕。”看老太爷掀了掀眼皮，还没骂人，赶紧嗫嚅道：“瀛洲那头不答应让丫鬟生嫡子，又有意清兰，莫如把清兰给清燕送出去做媵妾。这是古礼，再说她们姐妹两，就是清兰将来生了骨肉，也跟清燕亲近不是？你也瞧见了，方才老二家的一提华逊，二弟妹就不敢再闹，只消咱们压一压，二弟他们也没甚舍不得。”冲老太爷讨好的笑。

    面对老太太异想天开，老太爷连教训都懒得教训了。

    本来就是隔房堂妹亲事，要去抢了不说，还要逼迫人家去做妾帮忙给云清燕生儿子？只怕传出去就连华霆华烨都要被戳脊梁骨，还要被人弹劾……

    云家好不容易在士族立起来名声毁于一旦，就为了个云清燕？

    老子吃错药才会打这主意！

    不过这老婆子不敲打敲打又不行。

    想了想，老太爷就森冷的看着老太太，开门见山恶狠狠警告她，“这事情不许再提，要弄出幺蛾子，老子就给你们三个都灌一碗药下去！”

    说罢起身就走，将老太太方才还露出来的几分笑都凝固在脸上，骇的人手脚冰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落初文学（luoch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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