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祸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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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公公上前,呈了木盘子上来,那木盘子用薄绸子盖着,想是里面放的东西太过不堪入目,以免污了众位宫人的眼目。
皇帝微一揭那薄绸,脸色更是暗沉,摆了摆手,那盘子便被送到了皇后面前,皇后的脸色变得苍白如冰,捂着嘴摇摇欲坠。
皇帝道:“都站了这么久了,拿张椅子给皇后坐着吧。
皇帝的声音低沉和缓,却如碎冷寒冰,一下下地击在众人的心底。
刘贵妃便拿出张帕子,掩了掩嘴:“姐姐还病着呢,皇上,可否叫人拿张鹅绒垫子给姐姐垫着,让她坐得舒服些?”
皇帝轻哼一声,便有宫人拿了椅子和垫子出来。
众人皆知道,如今的形势,那张柔软的鹅绒椅子却如热了的锅子,会烫得使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可皇后却拂了拂身上的衣襟,缓缓地坐了刘贵妃见了,暗自撇了撇嘴。
皇帝见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全无一丝儿的愧疚之色,心底不由暗暗生恼,却也有些疑意。
李景誉道:“儿臣不敢作主,只得将此事禀报父皇,再由父皇定夺皇帝心底恼怒暗想他将此事当众揭了出来,其目地不过是为了让朕与皇后没有一点儿的缓和余地,朕倒是小看了他!皇帝转眼朝刘贵妃望了过去,如果不是她在一旁散风点火他又听了她的话,将所有的人都招集了过来?
看来这母子俩已经商量好了,让朕等都没有缓和的余地!
皇帝闭了闭眼,缓缓地道:“不过是一个字而已,也代表不了什么意思,要知天朝的文字,从生癖到热门有五六千之多其包含意思也众多,那人拼死的胡言乱语,也代表不了什么!”
刘贵妃见皇帝有将大事化小之意,忙道:“皇上说得没错,这代表不了什么,本妃事先也提醒了誉儿了,要他将此事悄悄儿向皇上禀报……”
李景誉打断了她的话,神色激动:“父皇儿臣并非不想如此,而是事情紧迫,如果父皇今晚不做一个定断便将酿成大祸………………”
皇帝听得不耐烦,截住了他的话,嘿嘿笑了两声:“今日招集了这么些人来,朕也有话要问你!”他向身边的常福点了点头。
常福便拍了拍手,两名内侍押了素巧进门,将素巧推倒在地。
皇帝道:“你那里有东西给朕看,朕这里也有事要问你,素巧,你且说说,你为何拿了当年病逝的永妃的医录?”
素巧谱一进殿脸色便苍白如纸,身体缩成了一团,神形慌乱:“启禀皇上,奴……奴婢……”
她伏下了身子磕头,却久久不能起身,直至有宫婢上前拉起了她才发现她浑身在冒着冷汗,那宫婢忙向皇帝禀报:“皇上,这宫婢仿佛有些不大对头……?”
她话音未落,素巧却是慌得缩成了一团,喃喃地道:“不,你们别逼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殿上的角落处缩了去,竟似将满堂的贵人视如无物,等到背脊撞上了龙柱,便揽着龙柱不放手,嘴角边缓缓地冒出了白沫,眼睛也充成了血红之色。
众人皆看清了她的不对头,不由发出阵阵惊呼,等到内侍上前,将她拉离龙柱,她已然软倒在地,不停地咳着,咳得脸色紫涨,似是喘不过气来。
李景誉大声地道:“父皇,儿臣所说的来不及了便是这个意思,儿臣查知,这贱婢身上已染重病,被人利用,为的是让皇室中人集中于一处,她来到此处,早已身上染了黑死病,父皇知道,当年东夷暴发黑死病时,可曾使得东夷村庄十室九空?父皇看看她的样子,正值那病全面暴发之时,她嘴里的唾液如果飞到人的脸上,都会使人发病!”
他的话引来殿内之人人人脸有惊色,虽隔得远,妃嫔们也忙不失措地站起身来,避得更远。
宫婢和内侍想将素巧拉了出去,却人人自畏,不敢上前。
李景誉却是一边说着,一边飞身而起,扯了那从屋顶垂落的帐幔下来,将仍旧挣扎着的素巧一层层地包裹起来,转瞬之间便使她包得如粽子一般。
而在他如此做的时侯,素巧的嘴里已咳出了鲜血,满脸都是绝望之色。
皇帝大声道:“还不敢快将这贱人拖出去烧了!”
终于有两名内侍上前,扛起那包成了茧子一般的素巧,极快地往殿门口而去。
隔不了不会儿,殿内众人便只听得素巧惨叫声一声一声地传了进来,而空气中更传来了火油以极皮肉烧焦的声音。
那让人生厌的味道随着风吹进了大殿里,再来了死亡的气息。
殿内众人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皆已恢复了平静,刘贵妃更是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碧绿的佛珠,半闭着眼眸轻声念着佛经。
萧问筠此时才彻底明白,原来素巧的反复早已被李景誉算计于心了,难怪他不马上杀人灭口,他已算定她们会从素巧身上寻找突破口,所以,才在那糕点之中拌着慢性之毒,用来拖延迷惑于她们,使她们认为已经找到了能置他于死地的证据,却哪里知道,这才是他的最后一素巧成了他的最后一枚弃子。
就如前世一样萧家是他的弃子。
萧问筠也是他的弃子。
为了他九五之尊的地位,在前世,其实她的地位和素巧没什么不同!
萧问筠不知道那几个呈给皇帝看的木盘子里都有怎么样的证据,但她现在明白…那证据会将皇后无底深渊,就如前世一样!
而永妃的病录,素巧的作证,却全都会因为皇帝下旨烧了她而消失无凭。
没有人知道素巧是不是真的得了黑死病,也没有人胆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他深知皇帝想着什么,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怕着什么,所以…他才拿素巧一条命来扳回了所有的劣势。
萧问筠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那金雕玉镶龙柱旁的李景誉,他表情诚恳,脸上带了淡淡的忧色,可萧问筠地看得清楚,他偶一回头,望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却是冷寒刺骨。
在皇宫里面,在这玉銮金殿上…刺金绣银的重重帷纱垂幕,也增了一丝儿的暖意。
没有了前世那张《调羹集》里面的金帛,他却是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
依旧会让皇后身陷囫囵…让萧家不能脱身。
而如今,他所有的破绽,都可以推到死去的素巧身上,推到那捉到的贼人身上。
萧问筠忽感觉到手脚冰凉,几乎站立不住,她听见隐隐有声音从远处传了来:“萧家姑娘,你且说说,你当日是不是坐了皇后的銮轿去了养心门?”
她张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皇帝身边的管事公公站在离她一远处,向她问话:“萧家姑娘?萧家姑嫁?”
“是的。”萧问筠低声答道。
“娘娘叫你去办什么事?为何不派她身边的宫婢去?”那公公问道。
萧问筠此时才醒悟过来…对皇后的质疑才刚刚开始。
“皇后身染重病,民女前些日子给她带了些药来,所以,她便托民女将那方子送到养心门的公公那儿。”萧问筠小心答道,“娘娘不想让宫婢去送,原是想让民女在半途上看一看那方子…看看有什么不妥。”
皇帝沉默不语。
那公公弯着腰向皇后施了一礼:“娘娘请恕罪,奴才代皇上向娘娘提问,娘娘前几次是不是派了身边贴身宫婢香儿去养心门?香儿粗通药理,是皇上专派在皇后身边的,为何这次却让萧家姑娘去?”
皇后只是抬起头来,望着玉阶上站着的皇帝:“臣妾连这等小事都不能作主了么?”
皇帝神色阴郁,淡淡转头,避开她的视线:“皇后,宫里边接二连三发生这种大事,皇后也想帮朕弄个清楚明白吧?”
皇后轻叹一声,闭了闭眼:“臣妾让萧家姑娘帮这个忙,不过是顺便为之,并无他意!”
刘贵妃将手里的拂珠挽了几圈,挂在了手腕之上,柔声劝道:“姐姐,皇上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姐姐应当言无不尽,把其中的原因一一澄清才好,免得皇上误会。”
皇后似笑非笑:“承妹妹吉言,但本宫问心无愧,哪怕那屑小作崇?”
刘贵妃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退往一旁。
那公公便将身子转向了皇帝身后的常福常乐两位,恭声道:“两位公公,请两位说说,当日,为何你们在长秋宫殿外之外停留?”
第一百一十七章怀疑的种子常福与常乐走到殿前,向皇帝行礼:“奴才等领了皇上手御,勿必要捉拿近几日潜进皇宫的飞贼,奴才惭愧,那飞贼武功高强,奴才等不是对手,追他追了好几晚,直至昨日,才摸着他的踪影,发现他在长秋宫附近消失了。”
皇帝听到这里,眼睛更见沉郁,而皇后脸色更白,唯有刘贵妃气定神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叹道:“这宫里头原是守卫森严的,近期却不知怎么了,竟成了可以让人随便出入之处了,哎………………”她转头朝皇后,“姐姐,你的长秋宫也该找多一些人来守卫才是,说到底,那里可是六宫之首,是这后宫最最富贵尊华之处,连你那里都顾不得周全了…我们这些人住处岂不是人人自危?”
其它妃嫔听了,人人脸上皆露赞同之色,窃窃私语起来。
皇帝冷冷咳了一声,眼光一扫…如寒风吹过,殿上便又静得如深谷一般。
此时,李景辰见况不妙-,所以一切锚头直指皇后,便出列上前道:“父皇,母后乃一国之母,此等送东西之类的小事…并不代表了什么,至于那贼人,是在养心门前捉拿的,离长秋宫甚远,那贼人整晚在后宫潜伏,常福常乐两位公公跟着他在宫里兜圈子,想必也经过了不少的宫殿,依照这种推断…那他经过的宫殿之处,人人皆有嫌疑和他内外勾结了。”
皇帝听了这话,缓缓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刘贵妃叹了口气…欲言未止。
皇帝的视线便朝她望了过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刘贵妃向皇帝拂了拂礼,道:“其实今日发生的事,如一团乱麻一般,如此审问下去,未免伤了大家的和气,依臣妾看,这素巧身染黑死病,其目地不过为了我们这些人能染上重病,但如果她是投靠了东夷…而东夷的那人又和宫里的人有勾结,那暗中勾结的人总不希望自己也落得个染病的下场?那黑死病如果不是事先服药防范,可是无药可治的,皇上可还记得,那一年东夷发兵入侵天朝,来势汹汹…到头来,却因这场病祸死去了大半的兵士,这才使得天朝避过了那场兵祸!”
皇帝皱眉道:“爱妃到底要说什么?”
刘贵妃道:“依臣妾看,皇上只要派人搜一搜各人的寝宫,看看谁来这乾武殿前服下了能抵抗黑死病之药,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皇帝沉吟半晌:“爱妃说得有礼,来人啊,去搜各人寝宫,记着请太医一同去!”
自有公公带了人匆匆下堂,往各处寝宫而去。
皇帝又朝李景誉望了过去,对他道:“誉王,你做得很好。”
李景誉忙垂头道:“父皇,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他们的对话虽轻,却使萧问筠心底一阵绝望,不用多说,皇帝已经相信了李景誉了,他心底已种上了怀疑的种子,是对皇后的怀疑。
就如前世一样,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接下来便是满盘皆输。殿上的沉寂让她喘不过气来,仿佛前世那一晚的大雪,随狂风不停地灌进她的鼻嘴之间,眼眸到处,到处都是鲜血残剑。
刘贵妃用和煦的目光望了李景誉一眼,笑道:“皇上,这是您谬赞誉儿了,誉儿领了皇上圣旨,兼任后宫守护之职,这是他应该的。”
李景誉温文地道:“皇兄忙着朝廷之事,余下的这些小事,只能由儿臣做了。”
皇帝冷冷扫了李景辰一眼,便转过头去,却不答话,只道:“这些人的手脚也太慢了一些!”
正说着,原先出去的那公公便急急地带人走了进来,一同进殿的,还有赵太医和刘太医。
“莫德全,你查到些什么,便在这大殿上一一道了出来吧!”帝道。
那莫公公弯着腰上前,招了招手,身后小太监便捧了个红盘子上前,盘子上放了一个青花瓷杯,他道:“奴才按皇上要求,搜了各人寝宫,在各处宫殿倒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瑜华殿内,发现了这青花瓷杯,里面的茶渣与寻常的茶叶很不相同。”
刘太医上前道:“皇上,依微臣和赵太医反复查看,这茶渣捻得极细混入茶叶内,中有连翘,柴胡,葛根,生地等等,微臣原以为这是一般防治伤风之药,但再详加察看,才发现这些药里加了一味九节石蒲菖,而用量极微,臣等几乎不能察觉,于是莫公公便使人查问瑜华殿内的人,才知道这味茶已经被呈上有好几日了,依微臣所见,九节石蒲昌正是能预防时疫的良药,如果接连饮用,体内药量积蓄,便能保时疫时平安无事。”
瑜华殿,是李景辰居住之所,刘太医虽没有指名道姓地指出来那饮用之人是谁,但殿内之人如果不明白,人人都将视线转向了他!
李景辰满脸茫然:“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偶感风寒,可儿臣又不喜欢吃药,饮用这药茶来防治,儿臣并不知晓里面增添了九节石浦昌。”
皇帝用冷冷的视线逼视着他:“平日里喝的东西你都不知晓?”
李景辰惊得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实在不知。”
皇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巍巍走到殿前行礼:“皇上,辰儿自幼不喜欢吃药每次生病,总得臣妾千般哄着才吃得下去,一般的小伤风,他只饮药茶………………皇上,这茶里面被人加了些手脚也未可知……………”
刘贵妃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你心痛二殿下,但姐姐要明白如果不弄清楚今日之事,找出那个暗自在二殿下茶里加了别的东西的人,又岂能真相大白?”她转过头道,“誉儿,把你查得的一切全都如实呈上,一切自是皇上定夺,咱们母子俩既使再害怕,但为了皇家能绝了这场大祸却只有尽力而为了。”
李景誉上前,向皇帝行礼:“父皇,请父皇准许儿臣传了两位证人上来。”
皇帝点头应了李景誉拍了拍手,便有内侍带了两位小太监进门,显然他们是刚刚被审问过的,脸上还带了些轻伤,被人用竹片子打了嘴巴,嘴角尤有血迹,不过不算严重。
李景誉道:“皇兄,这两个人,你可认得?”
李景辰朝那两人望过去:“不过是寻常的宫人,我怎么会认得?”
李景誉温和地道:“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你,这两人都是新入宫的,一个叫小英子,一个叫小福子,皇兄不记得了么,还是皇兄亲自下的令将他们招进了宫来,一个被分配到了御膳房,一个便在御医房替太医们打下手。”
李景辰道:“本王前些日子是招了两个人进宫,但那也是应人所求,顺口应承下来的,这两个人本王从来没有见过。”
李景誉叹了口气,只是将那青瓷杯子里的茶渣倒在木盘子上,对那两人道:“说,这茶里面的东西,是谁叫你们放进去的,这药又是从哪里拿的,一一说个清楚!”
小英子拿眼直瞟李景辰,嘴上却道:“不是奴才做的,奴才实在不知啊!”
“不知?”李景誉冷声道′“昨晚上你已经招过一次了,到了此时才想着翻供?以及有人能护得着你?是想本王再用刑么?”
那小英子听了‘用刑,两字,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连连磕头:“皇上饶命,殿下饶命,奴才是照着二殿下的吩咐办事,他叫奴才找预防时疫的九节石蒲菖加进药茶之中,奴才便依照他的吩咐加了,奴才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景辰听了这话,跳起来就想往小英子那里冲了过去,却被内侍拦住了,他愤怒大叫:“你是什么人,要这么陷害我?”
小英子吓得瘫倒在地,苦着脸道:“二殿下,这明明是您自己要求的,奴才们因家境贫寒,被您买进宫来,作了太监,家里人又被您拿住,您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奴才们听您的话,那一日,您说有些伤风,要奴才请御医给您配了您平日用的药茶方子,却另外要求将九节石蒲昌细细地研磨了,加进药茶之内,奴才还感觉奇怪,问过您,为什么加这味药进去,对伤风并无益处,您只叫奴才照作便是了,奴才不敢再问,便几日的药茶里都加了。”
李景辰脸色铁青,一张白玉般的脸紫涨,却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皇后虽坐于椅子上,便是僵直了背脊,脸色越发苍白。
李景誉向皇帝道:“父皇,儿臣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却又发出了小英子这奴才的另一个同党,就是这小福子,儿臣越查越觉惊心………小福子,你把先前招供过的,再说一遍!”
那小福子在地上发抖:“平妃娘娘领了皇后的懿旨,把看守素巧姑姑的人全都换了之后,昨儿夜里,便有人通知奴才,要奴才便趁着给素巧姑姑送饭的时机,把浸过死老鼠的水掺进了她的饭里,那死老鼠是夜里那人装在一个瓮里送进来的,那瓮奴才还留着,为了掩盖气味,又叫奴才在饭菜里多加了香葱,大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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