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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脚,也软了吗”

    跪在地上的老人身躯颤抖,好一会儿才勉强出声。“是是是软了。”

    张仲就这般看着老者,直看得他脸色苍白,汗水湿透发髻。

    这人,正是盗隐里的里正,于人群中不断蛊惑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老人此前所做的事,张仲也懒得再说话,只一手抓住他头上的发髻,转身一拽。

    如同拖死狗一样,将这百余斤的老人拖拽着,朝亭卒走了过去。

    巷道间的人群,那些手持着木棍壮年,却丝毫不敢动弹,只以目光注视着张仲,看着他将自己的里正拖拽着,走出人群。

    “亭长,你们没事吧。”刚刚走到亭卒的身边,张仲还没有将里正放下,就听见一声大喊。

    是葵破锣也似的大嗓门。

    随着亭卒们如释重负的低语,同时安下的,还有张仲的心。

    尽管他被围堵之时,奋力鏖战,并摆出了一副,视这数百黔首如无物的样子。

    但其实,他只是“看似稳如老狗。”内心之中,慌得一批。

    没错,他是可以用“贼杀官”的罪名,将这些黔首一个不剩,全杀了。

    并且,不会受到丝毫的惩罚。

    但这虽然是合乎律法的,也是执法者理论上应该做的。

    却仅仅只是理论,在秦国,并没有人真的愿意这么去做,就连高高在上的大秦帝国之主

    秦王嬴政,也是一样。

    他在去岁被人围攻蕲年宫,那是造反,袭杀帝国之主的罪名,若真要细纠,从者尽杀其三族也不为过。

    就像后世明太祖,杀蓝玉一样,牵连一万五千余人,尽数人头落地,于律法而言,这也不算违反。

    但他没有,他只是将围攻的从属士卒,判了个从反的罪名,罚了个“徙千里”的刑,将之丢到蜀郡偏远之地,眼不见心不烦而已。

    是以,秦国确实是没有法不责众这种说法,但对于只是从犯的人,却又并不以重罪论。

    帝国之主尚且如此。

    张仲一介亭长,于理不可。

    更何况,这些人同样有家有室,都是有血有肉的秦人,非战场之上,张仲又如何狠得下心,将这数百人尽数杀死

    “说灭你全家,就不会留下一只壁虎。”

    这样的事情,张仲是真心做不到。

    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只要不是有反社会心态的,恐怕,也没有人能做得到。

    葵的声音响起不久,百余青壮就手持兵器从丘陵处奔跑出来。

    他们的兵器不甚齐整,有持着秦军制式兵器的,也有带着伐木斧头的。

    更有甚者,手上拿着的,竟然是菜刀。

    因为长时间的奔跑,他们脸上全是汗水,浸透了发髻和胡须。

    更因为穿着的差异,看起来,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他们的脸色,却极其严肃,慨然。

    宛如即将步入战场的士兵。

    很快,百余人就走到了张仲的身前。

    他们躬身下拜,并大声呼喊,声震云霄。

    “愿为亭长前驱,诛杀暴民。”

    随着呼喝声起,盗隐里一百多户人家,无论男女老幼,皆丢下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匍匐在地,跪成了一大片。

    “吾等,乞饶”

    “那是十日之前了。”束强忍着手上的疼痛,紧紧抓住跟过来的桥,一点也舍不得放开。“我父母来找我要钱。”

    “说兄长想要执柯成婚,须得,须得有间的好的房子。”

    “问我家中,有没有余钱。”

    束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良人,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的手中。“我与良人商量,良人将买家具的钱与了我。”

    “然后,自己去伐木,打算请人做工。”

    “这样”束看了一眼身边的桥,眼眶又是一红。“这样,就能少花很多钱,只是家具不好看罢了。”

    听到这里,桥亦低声说道。“不好看也没什么要紧,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这本无关于案情,但高据上方的狱橼,和左右旁听的贼掾和狱佐,皆并没有出声打断,甚至,还听得很是认真。

    “就在七天前,良人伐木完毕,准备去请人来做些家具。”束声音很轻,似乎在回忆,声音中,却带着些担忧。“但却直到傍晚都未曾归来。”

    “我放心不下,怕他遇到危险,便出去寻他。”

    “我呼喊了一阵,他便惶恐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也因此,知道了梁的事情。”

    随着事情进入正题,堂上的狱橼不由得正了脸色,左右的狱佐,也将手中的笔紧紧握住,时刻打算做下记录。

    “我与良人商议之后,就打算报官。”

    “但亭上,当时并无亭长,乡上的路我们也不熟悉,出门也需要监门的证实。”

    “是故,难以成行。”

    狱掾手指扣了扣桌面,似乎心有所动,但他只是以笔在竹简上写了几笔,并没有出言打断。

    “而我,那日也发现了梁家中的小男子不见了。”

    “是以,有些怀疑,其是擅杀子嗣。”

    说到这里,束却停了下来,堂上的官吏们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

    良久,束才再次开口。

    “但第二日,良人出去垦地,我却遇到了梁,他带着我的父母一起来的。”

    说完这句话的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惊慌,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他的手中,还携带着借贷的契卷,说有要事,要找我商议。”

    “我与他并无交集,除了当日我良人所见之事。”

    束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恐惧。

    一旁的桥,也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部。

    “我心下惶恐,又怕被其发现端倪,且父母在远处看着我们,是以,不敢拒绝。”

    “他告诉我,他手中的契卷,是我父母找他借的钱。”

    “足足三千。”

    束将手再次握紧了些,似乎身边的人,可以让她安心。

    “他还告诉我。”

    “他埋葬小男子的事情,是故意让我家良人看见的。”

    “我良人在树上睡觉,他于树下等待。”

    “直到”

    “挖坑将其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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