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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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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傲携着一众弟子御剑而来,铺天盖地的大火将百叶林付之一炬,耸立于林中的铸剑阁,此刻仿若被火龙盘绕,檐瓦酥脆,漆画剥落,窗棂尽数焚毁,从里面伸出的火舌,尽情的舔舐着焦黑的墙壁。

    眴漆立在半空,被气浪灼烧的眼眶红如泣血,他几次三番想要冲进火海肆虐的剑室,皆被霸道的灵场击退回来。

    沈傲御剑而立,见眴漆凝聚灵力想要再次俯冲进火场之中,遂从袖中祭出一道灵索,捆住他的腰身将其提到剑上来。

    眴漆本欲挣扎,但见阻拦之人乃是阁主,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慌张喊道:“阁主,湛师兄不知道被什么邪祟一把拉进铸剑室了,您快想办法救救他!”

    沈傲本无表情的脸,在听到眴漆的恳求时,瞬间慌乱如麻,掩在广袖之中的手臂,抖如筝弦,从心底蹿起的寒麻击退了面上不多的血色。他抬手将眴漆推至尾随的弟子身边,哆嗦的双手结印祭出骨血之中的奈何,锋利的剑刃直指穹天,不多时天空积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顺势而降。

    雨势愈凶愈猛,将燃烧的枝叶淋成焦黑的木炭,却浇不息铸剑室奔流的灵浆。沈傲自雨幕中注视着下方流动的熔岩,霸道的灵流一边抵挡着雨水的侵蚀,一边凝结出吞噬的剑灵残骸,向着立于虚空的人群激射剑阵。

    奈何剑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道道剑刃裹缠着紫白霹雳,朝着剑炉所在的方位冲击而去。八柄奈何尽数没入熔流之中,滋滋的冒着炙热的水汽。然而剑炉常年冶炼兵刃,不少神兵皆出自于此,是以奈何虽为世间少有的戾兵,却也拿这剑炉没有办法,只能截杀它吞噬的暴走剑灵。

    剑室狼藉的地面上,狰然出现了两具烧焦的枯骨,一具尸骨旁跌落着一柄碎成残片的佩剑,融化一半的剑柄上残留着半个奕字。沈傲立在尸骨身旁,整个人痛心入骨,这个佩剑的主人是他的服侍弟子,眴奕,因今日有铸剑世家的门弟前来拜访,就叫眴奕领去剑室随便看看,却不曾想到,突遭横祸,命丧于此。

    沈傲蓝衣孑立,清秀儒雅的面容难掩悲痛,他袖手微抬,自掌中化出一道小巧透明的晶棺,将眴奕蜷缩炭化的焦躯吸纳进玲珑的棺材之中。这晶棺还是玄鹤真采集昆仑冰晶亲手炼化,用于收敛横死在外的同门尸骨,自燕北一役后,玄鹤真托眴漆捎来,已备不时之需。

    初见这晶棺,沈傲便暗暗发誓,绝不会有用到它的这一天,却不想事与愿违,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让他连个补救的准备都没有。

    身后剑炉的动荡越发激烈,奔涌的岩流咕嘟嘟的冒着火星四溅的气泡,瓢泼的大雨冲刷着满地凌乱的残骸,偌大的铸剑室,除了沈傲潮湿的身影,连个剑灵的孤魂都没有。

    此时没被沈傲理会的另一具焦尸,自重重雨幕中笨拙的抽动起来,那张豁开的狰狞巨口中,涌出一只只黑色的烟气蝶,围绕着沈傲上下翩飞。

    沈傲抬手挥出一道灵流,击散了满是腥臭的怪异烟蝶,然而不消片刻,它们便纷纷重新凝聚,再次翩翩飞舞。

    这些烟蝶,不惧雨幕,不惧灵流,拖拽着黑色的轨迹将沈傲团团围住,这些烟蝶身上的气味太过难闻,似陈腐多年的尸首,糜烂渗液的草药,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的血锈味。这些混合的气味尽数钻进沈傲的鼻腔之中,搅合的他嘴巴发苦,眼底发花。

    眴漆自暴雨中从天而降,手中的争鸣凌空挥出无数澄白剑雨,将那些围绕着沈傲的诡异烟蝶尽数刺散成雾。烟蝶分散之后的气味越发浓郁,不等眴漆近前,已然中招,眼前尽是茫茫的墨黑,倏尔便淹没了阁主清隽的身姿。

    眴漆抬手揉眼,忽一睁开,那墨黑如山间白雾,渐渐消散,露出一些蒙着轻薄面纱的景致来。

    眼前不再是听雨阁被大火焚毁的铸剑室,而是江南烟雨朦胧的水边小镇。鳞次栉比的厢楼雕梁绣户,碧瓦朱甍,斑驳的石桥,九曲的回廊,环抱着一方清澈的大湖,那烟波浩渺的湖中央,一座耸入云霄,飞阁流丹的塔楼,静默而立,近处一叶捕鱼小舟,悠然自得的抛撒着环网。

    眴漆不由的睁大了眼睛,这深埋记忆里的画卷,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拉开,那跃然纸上的前尘往事,似一幕一幕开锣的戏文,吹拉弹唱,精彩纷呈。

    儿时的打骂,虐待,白眼,统统五味杂陈的涌上心头,就像这安宁美好的画卷之下,实则掩藏着腐烂肮脏的伪善。那些督促你上进,满口仁义为你着想的期盼,皆是伤人不露痕的鞭子,剜人不见血的匕首,任凭你孤苦无助,哀怨凄婉,哪怕是遍体鳞伤,满目疮痍,也换不回一丝一毫的怜悯,你的出生,你的成长,注定背负着沉甸甸的家族复兴,门楣荣耀,为此,就算割尽你的皮肉,饮罢你的骨血,也是物尽其用,在所不辞!

    眴漆终是胆怯了,无论离开这里多少年,那满手的血腥依旧时刻提醒着他,你是廉家最后的希望,不入仕途便修金仙,就算是死了也要给廉家的祖训抹上一缕华光。忍不住眼角飙泪,笑容隐凄,眴漆那个惨死的阿娘,一如既往的狰狞着秀口,厉眉怒目,活脱脱九幽炼狱里逃出的恶鬼,尖利嘶吼着廉家祖训,父辈功德,那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的戒杖,比这瘦弱的女子还要壮硕,每一次挥舞,阿娘的身子便随着劲风飘摇无依,赤色的泪水仿佛轮回路上的曼珠沙华,美的寒心彻骨,艳的焚身碎魂!

    眴漆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湖边寂冷的廊桥上,潺潺的湖水,涩冷如冰。遥想当年,年幼的自己因忍受不住终日的毒打谩骂,飞身一跃,跳进了这结满薄冰的湖泊。那冰冷的窒息感,竟比戒杖的鞭挞要舒服许多,没有挣扎没有恐惧,只有即将解脱的自如与畅快,这一瞬,是眴漆多年来唯一的自由,他时常回味那次溺水的凛冽,就像回味一块好吃的花糕,口舌生香,意犹未尽!

    本能寻着记忆而行,时别多年,他又立在了廉家寂寥的门廊之下,那块朱漆斑驳的匾额,像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迟暮容颜,锈迹斑斑的门环,低矮的石兽,破了洞的檐灯,无不彰显着宅邸的空旷与残破,昔日战功赫赫,鲜衣怒马的廉家儿郎,铮骨薄葬,魂洒疆场,换来的不过是一纸圣罚,战前失策,全军覆没,所有荣耀一并碾作尘土,万世骂名背负上身。

    这个王朝就是如此无道,千秋万代的疆场凯旋,比不过一次失势败仗,念你战功远赫,饶你妻儿一命已是圣上恩德,尔等必须叩头谢恩,山呼万岁,永生永世铭记在心!

    眴漆望着这孤冷的门楣,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的眼底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赍恨,依如当年这些镇民围堵在廉府门口,破口大骂,推搡掌掴,母亲瘦弱的身躯跌伏在冰冷的石路上,那般无助那般恐慌,又那般的坚毅决绝,那咬着牙忍痛不发的倔强,仿佛与父亲伟岸的身躯所重叠。

    年幼的眴漆额角流淌着鲜血,满身脏臭的菜叶黏泞多汁,他的眼前是失去亲人的痛哭,是断了子孙根的愤恨,是孩童没了亲爹的茫然,是新妇亡了情郎的哀伤,那时的他实在不懂,他也一样失去了爹爹,为何这些往日里吴侬软语,和蔼可亲的街坊邻里,会转眼化身凶戾猛兽,龇着牙舞着爪,将他与阿娘撕的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言犹在耳的谩骂,历历在目的拳脚,早已撼动不了眴漆日渐冷硬的心肠,他抬起凌厉刻薄的眼眸,倏尔狡黠讥笑,望着那晦暗剥漆的廉字,眸锋幽长,锐利似剑。

    沈傲自混沌中骤然清醒,见眴漆目光阴鸷,盯着背后的虚空,狠厉莫名。许是被这飘散的烟蝶,惑了心智,不等他将清心咒诀朗念出口,焚烧的剑炉轰然倒塌,流泻的灵浆带着燎原的炙热,倾巢奔涌而出,没入炉底的奈何剑,铮然从火光中窜出,剑身橙红如炭,悬浮在半空被冷雨浇注的滋滋冒着水汽。

    倒塌的剑炉下方,赫然出现一道玄石闸门,重若千金的石板上刻着繁复的上古封禁咒印,在岩流余烬的光晕中,流转着赤橙的华光。

    沈傲心道不妙,这铸剑室的熔炉之下,封禁着旷古魔剑,名曰灼世。是百年前听雨阁中一位叛道入魔的弟子所有,后因诛魔大战,因心恋之人自戕,愤恨散魂,留一魔剑存世。唯恐奸人所得,危害人间,是以修真界百家仙门一致表决,由听雨阁封禁镇守。

    随着灵浆从闸门上流泻干净,一道裂缝豁然出现在沈傲的跟前,此时那裂缝处氤氲出汩汩绿色瘴气,大有愈演愈烈,扶摇直上的趋势。沈傲见此驭剑飞射,奈何剑顺着裂缝钻进闸门之下,追逐着潜伏而入的瘴息,追杀盗剑之徒。

    闸门之下,兵刃的碰撞发出铮利的鸣响,激起的灵场撼动的大地震荡,门上篆刻的咒印,在震荡中竟然龟裂成片,赤橙的灵光随着龟裂的速度若隐若现,几欲熄灭。

    大地的震荡愈发激烈,已经达到了站立不稳的地步,沈傲自摇摇晃晃中,双手结印,自虚空之中召下一道封禁结界,封禁繁咒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碧色的灵璧之上,闪着澄白的华光,将那结界罩在玄石闸门之上,繁咒自壁上陆续流泻,井然有序的蜿蜒进石门之上,修补着脆裂成片的咒印。

    闸门之下发出阵阵戾剑的锋鸣,沉寂百年的魔剑仿佛受到了感召,自封印之下震荡出无数把魔息幻化的影剑,铮铮激射在澄白的灵璧之上,想要击碎这逐渐加固的封印。

    魔息剑阵中缠绕着汹涌的瘴气,两道灵息自地底喷涌而上,一边互相抵触一边迸射出强大的力量,冲击着石板上的封印。封禁结界本就耗损灵力,沈傲一心只想加固结界,顾不了自身安危,是以他忘记了被烟蝶魇住心神的眴漆,然而自身后猝不及防的冷剑,彻底贯穿了他结实的小腹。

    本体受创,灵场紊乱,封魔结界自空中似泡沫陨破,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在疾风骤雨之中。沈傲忍着疼痛,缓缓的回过头来,平日里插科打诨的眴漆,此刻眼黑如墨,惨白扭曲的容颜挂着两行殷红血泪,他盯着沈傲的脊背,赍恨到浑身颤抖抽搐,皓贝含露,咬牙切齿,“别再逼我了,你自找的,你自找的!”

    随着痛苦的怒喝,眼角的血泪滚落的越发汹涌,眴漆望着阿娘不可思议的眼睛,尖利吼叫到几近破音,“我不要你再打我了,我说过,你再打我,我就杀了你,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痛是什么滋味了?啊!你说,痛不痛,痛不痛啊!”整张脸因为怒吼扭曲到变形,握剑的手抖动不止。

    倏尔,他的眼中涌现出无助与害怕,冰冷的雨水激拍在脸上,怎么也冲刷不掉那眼中汩汩落下的血线,他哀怨的啜泣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哭泣到鼻子尖都是通红通红的,“阿娘!为什么你要如此逼我,我究竟是你的儿子,还是你光耀门楣的工具,你怎么就不能疼惜我一次,哪怕是一瞬,我也不会如此恨你啊!”

    望着眴漆痛苦的诘问,沈傲柔软的心肠倏忽寸断,哪怕这个弟子亲手将佩剑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此时此刻他也痛恨埋怨不起来。

    这突发的状况,惊呆了隔于几丈的弟子们,待他们有所反映,赶过来想要帮忙的时候,那重如千金的玄石闸门,在魔息与瘴气的此消彼长中崩碎成齑粉,从地底冲破束缚的黑色剑影戾气暴走,呼啸着扶摇直上苍穹。强大的魔息灵场,登时震开了眴漆与一众前来支援的弟子们,沈傲饶是修为深厚,亦被扫的节节后退,口吐鲜血。

    自地底直冲云霄的魔息中,凌空激射出一团墨绿色的瘴气,那团瘴雾坠落在一侧的地面上,竟氤氲幻化出一名黑袍阴柔的美男子出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