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风起

    晚风拂过，顺着沈巍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钻入屋中，吹起的百叶窗帘敲打在窗框上咔哒咔哒作响，与窗外树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交相应和。

    沈巍有些不耐烦地起身瞥向传信的阴差，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戾气：

    “有事快说。”

    那阴差见状，自是不敢磨蹭，如被按了快进键的复读机，开门见山道：

    “斩魂使大人，鬼门关受到不明袭击，已失守，大量鬼魂逃至人间，情况危急，望速归。”

    自从沈巍重新建立秩序以来，地府也乖了很多，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他敏锐地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联系起自己今天下午在车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淡淡问：

    “什么时候的事？”

    “今…今天下午……”

    话说到一半，就被沈巍厉声的质问打断，但他又怕吵到赵云澜，把声音压得低而轻，却威慑力十足：

    “今天下午的事，现在才来报？”

    沈巍顿了顿，稍稍平复心情，对地府那肯定早已备好的一大堆托词毫无兴趣。他摆摆手，仿佛才想起来了所谓礼数，末了补上一句：

    “我知道了，辛苦。”

    阴差如获大赦，连连拱手作辑后消失在沈巍面前。

    周围再次恢复正常，沈巍下意识地偏头看向酣睡的赵云澜，然而仅一眼，便令他沉沦其中。

    强行撇开目光望向依旧坚持不懈作响的窗帘，抬手关上了窗，却止不住窗外的风。

    太过理想的结局大多是骗局。

    沈巍微皱起眉头，目光闪烁，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一定会护赵云澜平安。

    随后，他的目光恍若穿过墙壁，落到了千里之外，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起风了。”

    而后伴着落下的话音融入夜幕之中，只留下一纸便签缓缓飘落到桌上，上书

    “地府那边出事了，我去去就回。

    醒酒汤在厨房，醒了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喝。”

    次日早上，赵云澜被大庆一通电话给吵醒。垂死病中惊坐起，在开始的三秒，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犹如行尸走肉。

    第三秒后，他就像魂魄归体一般拿起电话，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然而大庆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老赵，别睡了，有大案子了，来了再跟你细说。”

    赵云澜听完立刻清醒不少，出奇平静的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低沉沙哑：

    “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宿醉的头疼，眼角余光瞥到桌子上沈巍留下的便签。

    “地府出事了”几个字映入眼帘。能让他不辞而别，肯定是很紧急的事。咂了咂嘴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就接着看了下去。

    还是那么无微不至啊，他不由自主弯起嘴角。不过赵云澜嫌麻烦，并没有热的想法。

    带着这抹弧度，他走进厨房。不过环顾一圈，他也没有发现那碗汤在哪。

    忽然，他心有所感一般将目光投向微波炉，走近一看，透过铁网一个碗的轮廓隐隐浮现，旁边显示屏上黄绿色的荧光端正的显示着1:00，就差他按一下开始了。

    赵云澜站在微波炉面前和它对视了十秒，最终决定不浪费沈巍一番良苦用心，转热了之后才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也没多耽搁，喝完随便一收拾直奔大学路九号。

    推门进去，特调处众人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圈，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赵云澜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面有菜色的郭长城拎开，入目就是十分恶心的画面。

    一桌子五六个死者死状大同小异。睁大的双目像一对鸡蛋，嘴张得快下颚脱臼了，满地屎尿横流，一看就像是被活活吓死的。然而最奇怪的是，他们都皮包骨头。

    众人见赵云澜驾到，全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林静一口一个“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赵云澜将目光投向长桌对面的黑猫：

    “大庆，这什么情况？搞得这么恶心。”

    黑猫抖动着肥硕的身躯，以一个高难度的优雅姿势坐好，一脸嫌弃看着那些照片，伸出短小可笑的前爪隔空指着开口道：

    “昨天子夜，这五个人同时离奇暴毙，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死的，身体内的精气都被吸光，案子已经转到咱们处了。”

    说完也端不住了，再次懒洋洋的趴下。赵云澜微微皱眉，很顺口地安排道：

    “老楚小郭，你们去现场，林静祝红，你们调一下案发时的监控，然后查查这些人的背景。”

    一口气吩咐完了任务，赵云澜一屁股坐回椅子，把大长腿搭到桌上，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根烟点上，陷入思考。

    这两件事未免太巧，一种久违的阴谋的味道混着薄荷味儿的烟草香弥漫开来。

    事发地点是一片公寓楼，五个受害者都住在三号楼三单元，分别是从一楼到三楼。这栋楼一共六层，相比于其他光鲜亮丽的高层，它如一个垂垂老矣者，又矮又旧。

    最先报案的是一个匿名电话，在三点五十五分，对方用了变声器，听不出性别。警方一开始以为是恶作剧，并没有理会。

    直到后来，四楼的老大爷如往常一样去找住在一楼的张建国出去打麻将，他敲了半天门没人理会。这个张建国和大爷打了三四年麻将了，不可能不提前知会就失约，所以大爷当机立断报了警。上级得知后一秒都没犹豫，直接转到了特调处。

    两人下车后，远远就看到醒目的橙色隔离线。现场的警察发觉他们救星到来，全都喜出望外。其中管事的警察以他生平最快的语速交代完了情况后，与其他人一并如逃难一般在两分钟内全部消失。

    郭长城迷茫的看着落荒而逃的警察，脑子里的反应是，三这个数字可真不吉利。楚恕之则抱着膀子，手指在胡茬间摩挲，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根本懒得去管那些小喽啰，斜睨了一眼身后畏畏缩缩的郭长城，旋即甩开手大步走了进去。

    公寓楼里阴暗潮湿，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类型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郭长城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但几番环顾都是四下无人。

    于是他举起不时闪出火花的小电棒，楚哥宽大的后背让人格外有安全感，于是他紧紧跟在楚恕之身后。

    楚恕之不用看都知道人那熊样，第n+1次有一种想回身揍人一顿的冲动，不过这些年下来，他似乎也有些习惯了，最终没有发作。

    101室的门虚掩着，楚恕之谨慎起来，推开门后早有预料的往旁边一闪，完美躲过身后郭长城因看到尸体而爆发出的电闪雷鸣。

    一进去，房间就给人一种很昏暗的感觉，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房间的采光设计的极差，似乎特地不让光透进来，而且窗户本来也只有一扇。

    头顶是简约至极的白炽灯，惨败的灯光更是平添几分诡异。家具陈设极为简单，一看就是最便宜的地摊货。而尸体就横在地板上，比照片里的还要恶心上几分，整个人就跟被吸干了一样。

    郭长城靠在墙上才勉强撑着不坐倒在地，喉结不住上下运动。他紧紧抱住自己，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恐惧，眼神不断飘来飘去，仿佛在防备着跳出来把他也吸干的人。

    他觉得，就算什么都不发生，让他天天住在这种地方，都能被吓死，简直堪比鬼屋啊。但看着一旁站着的楚恕之，郭长城默默打消了转身就跑的念头。

    现场除了横流的屎尿以外，没有任何打斗或挣扎的痕迹，楚恕之蹲下来靠近尸体仔细观察。

    这人八成是目睹自己被一点点吸干，又丝毫动弹不得，吓死的。他将三十来平的房间尽收眼底，随后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说，他也觉得这里的设计十分奇怪。

    正在这时，楚恕之兜里的手机发出一阵响铃，突兀的声音打破了绝对的安静，吓得郭长城一蹦三尺高，手里的电棒再度啪啪作响。

    楚恕之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拿出了手机，上面是赵云澜发来有关地府的消息，简单阐明了鬼门关受到袭击一事。

    楚恕之看完之后大骂出了声，快速检查了其他几个楼层，并选角度拍了几张照片。二楼三楼情况都大致相同，而上面三层的人也都已经撤离。

    随后他不再逗留，带着外面伸头往里一个劲儿张望的郭长城径直回到车旁。这时，郭长城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颤抖：

    “楚…楚哥，我们不应该问问周围人，或…或者物业？这栋楼好奇怪啊…”

    楚恕之一把把他塞进车里，通过后视镜打量着窝在后座上的人：

    “你去？“

    依旧有着社交障碍的郭长城一想起要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立刻闭了嘴，头摇得跟卜楞股似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