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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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的钟声从远方荡来,老瞎子身披毛毯蜷缩在蒲团上,哆嗦不已的手为烤炉里添了些柴火。秋天刚到,他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御寒的物品,像棕熊一样开始了慢吞吞的冬眠。他老了,不再被矿厂需要,住在山脚下的破茅屋里,也许再早些,从他和眼珠一起被送回来时,就已经不再被任何人需要了。

    茅屋前有片菜园,瞎子每天的乐趣就是浇菜种地,虽然看不见,但他的耳朵很灵,每次有人偷菜,都会被他准确无误地用木屐砸中脑袋。

    今天这个深秋的夜晚,月亮浑圆,菜园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声响,老瞎子竖起了耳朵倾听。那是一串很坚定的脚步,没有掩饰也没有匆忙,每一步都格外清晰。终于,敲门声响起,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孩的声音说:

    “我可以进来吗?”

    老瞎子听出了他,无奈叹息着拨动柴火:“苍星,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多少遍,不传。”

    男孩依旧站在外面,隔着木门:“我知道您参加过金鳞大会,也知道您曾是巨杀剑的传人,今日前来,还是想领教领教您的剑法。”说罢,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已经没时间了,明天他们就要来选人......”

    “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瞎子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去。”

    “可是——”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孩子,难道你真的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能赢吗?那些参加金鳞大会的奴隶非死即伤,最好的结局是送去修建皇陵。我们只是贵族装点铠甲的饰品,又何必要去白白送死呢?”

    “四年前您说我太小了,今年您说我赢不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要呆在矿厂吗?”苍星咬紧牙关。

    “心气高而果报不足,是会活得很痛苦的。这就是奴隶的命。”老瞎子的声音像地窖里的木桶,显出一种悠远的沧桑。

    “我偏偏就是不信命。”他一拳锤在木门上,背着剑转身离开。

    每当遇到这个男孩时,老瞎子都会忽地回想起自己的十四岁。那时他健硕,利落,坚硬,眼睛乌黑明亮。他总是把绑腿和护腕捆得结结实实,跟随父亲的镖队一路行走。江南入春的时节是最快乐的,青青柳叶拂过河水,燕子归巢,彼岸一坡桃花盛开,他就哼着小曲儿,拈起狗尾草衔在嘴里,腰间系着人称“江南神剑”的父亲传给他的巨杀剑,显出一派少年英雄的风度。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老瞎子颤抖地问,也像是在问当年的自己。

    菜地里的身影顿了一下,停住,过了很久才说:“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是奴隶,我们家也不是叛徒。”

    “......”

    老人抚摸毛毯,空洞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他清楚这孩子的身世,苍氏,曾经所向披靡的将军世家,再早一些,那是生活北方雪原上的游猎民族,他们驾驭雪狼,翻越了漫长的阿贡拉山脉。

    “如果我之后不能回来,请您帮我保管这个。”苍星突然想到了什么,折回茅屋,将手腕上的龙骨挂坠取下。瞎子没有为他开门,所以他透过窗递到老人嶙峋的手里。

    他摩挲着这片小物一会儿,竟怔了怔:“这是龙骨碎片?”

    “是我爹临死前给我的。”

    “是啊......是啊,皑皑龙骨塔......”老瞎子突然间激动不已地站起身子,毛毯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人可以亡,塔不能倒啊!”

    他哗啦一声推开门,掀起一阵狂风。苍星诧异地看着瞎子一手握剑,一手高举龙骨走出茅屋,巨大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猛虎。

    “孩子,龙骨还你,你不会死的。”他把挂坠抛回苍星手上,长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银弧。

    苍星屏息凝神,瞎子已在菜地中央舞了起来,脸上显出某种回光返照的灿烂。他拉开架子,腿脚飞快,出手飘洒,转眼院子里落满剑光,像一群纷乱的蝴蝶。他一口气排出听风十八式,对苍星说:“来吧,咱打一场。”

    苍星抽出剑,二话不说地冲他奔去。瞎子站得稳稳的,侧耳去听那风声,只轻轻一偏头就擦过了他的剑路。

    “你的剑要安静一点,听着风,它会告诉你许多东西。”瞎子道:“风是有弧度的,对手的轻重、急缓全写在风里,驾御了风,就能预测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你闭上眼睛,仔细听。”

    苍星按照他说的去做,感到黑暗中湍流不息,老人提剑奔来,质问道:“剑在哪儿?”

    “左。”他闭着双眼,荡开了对方。

    “再来。”

    于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菜地里挥洒,刀声琅琅,严丝合缝地进退。

    瞎子道:“听风十八式其实只有一式,它要的是势不可挡的最后一击——避开对手的所有遮挡,一击夺命。”

    说罢,手指抚过凉滑的剑背,暴露在秋风中的胸腔随着吐息缓慢起伏。风紧了,只见他忽然向后滑步,蹬地,下一秒整个人已腾飞在空中,巨杀剑举过头顶,猛地挥下来,气势像狂草的一撇,浩浩荡荡,狂放无羁。

    咚!

    他一剑斩进泥地,尘土飞扬。

    “这就是听风第十八式!”他的声音在破碎的山间回荡,振聋发聩,令苍星不禁朝后退了一步。

    风渐渐止息时,瞎子终于把剑从地里拔出,叹息道:“唉,可怜了刚种的小白菜。”

    /

    这天,梁宸去拜访梁师颜。他坐在演武台一侧,双手抄起,和青芒有说有笑。

    “嘿,这里!”看见梁宸,他便招了招手。

    梁宸走过去时,演武场上的精壮少年正有模有样地练着剑,不时传来“哈!”“呵!”的喊声。而梁师颜那头,鹿砚居然也在,只见那人一袭黑色软甲,双手背后站着,任由女孩扯着他的腰带撒娇道:“爹,爹,我也要去嘛。你就让我试试嘛。”

    “鹿之微?”他诧异地说。

    “欸?你也来了?”女孩大眼睛望过来,啪唧松了她爹的腰带。

    梁师颜悠悠地转着轮椅:“哦?你们二位认识的吗?”

    “认识呀,这宫里每个人我都认识。”鹿之微想要找梁宸玩,却被鹿砚一把按住了肩膀。

    “之微,不得无礼,先给七皇子殿下行礼。”

    梁宸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

    可鹿砚却很古板,脸色铁青地盯着女儿。终于,鹿之微不情不愿地双手叠在腰侧行了个礼道:“参见七皇子殿下。”语气很散漫。

    “好了,我打过招呼了,可以找他说话了吧。”她拿开鹿砚的手,径直走到梁宸身边,拉他坐在高高的台阶上。

    梁宸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了四哥一眼,发现他和青芒正若有所思地瞄过来,两人表情一模一样。

    “喂,你听说了没。”鹿之微把他的头掰回来:“马上要举行金鳞大会了。”

    “金鳞大会?是那个比剑的吗?”他想起贝先生似乎讲过。

    “正是。”身后,梁师颜抢先解释道:“金鳞大会四年一届,是极为重要的比赛,在大会上崭露头角的人,无疑会得到父皇的认可。”

    “我也想去参加嘛!”鹿之微举起手:“师颜哥哥放我去好不好?”

    “不行。”他笑着说:“你太弱啦。”

    “哼。”女孩气得一拳锤在梁宸腿上,指着演武场上的少年说:“你养的这群小官奴们就很强吗?”

    “之微!”鹿砚脸色更难看了。

    “无妨。”梁师颜朝鹿砚压了压手掌,目光远放:“他们在我这儿练了有些年了,这次,我想在里面挑三个最厉害的参赛。”

    鹿砚忧心道:“殿下这样做,会不会令太子和三皇子那边......”

    “这就是我的目的。”他依旧是笑。

    梁宸和鹿之微并排坐着,大人的谈话已经听不懂了,于是又把视线移回演武场上。

    “我也很想把剑学好。”男孩有些惆怅地说。

    “好啦,你别总是这样,这世上道路有千千万万条。”鹿之微双手捧着脸颊,吹开空中的小虫子。

    “前几天,我见到父皇了......”梁宸低下头:“如果我变得厉害,大概能多见他几次吧......”

    他想到很久以前在蓬莱看到的画面,一个孩子和他的父亲在草野上策马奔驰,他们发出的笑声是那么爽朗,俊挺的身影笼罩在晨曦中,令梁宸忽然间涌出泪水。

    这时,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几只麻雀乘风远去,化为天际一点。

    这股穿越柔央城的秋风一直吹到泷山脚下,令排队接受净云军检阅的奴隶们瑟瑟发抖。

    “军爷饶命啊!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这细胳膊细腿的送去比剑肯定是一个死啊!”谁也没有料到百事通竟然被拖了出去,双脚在地面不停地扑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求各位大爷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每次都是你小子最机灵,不选你选谁?”身披陨铁铠甲的士兵把他像提小鸡一样提溜起来:“回回都送那种酒,早就喝腻啦。”

    “饶命啊——!”

    其他奴隶听到这么凄切的叫喊,全都缩起了脑袋,拼尽全力把自己藏进人群的阴影里。

    士兵按着刀走来,高傲的眼神从他们头顶扫过,突然碰到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是个瘦瘦的男孩,头发胡乱地黏在脸上,身姿挺拔。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低头,而是以一种毫无畏惧的冰冷眼神牢牢盯着士兵们,使他们脸上的高傲突然不堪一击。

    “看什么看?下一个就选你!”一人呵斥道。

    他依旧没有低头:“你们刚才拉出去的那个人根本不会用剑,让我替他去吧。”

    “嗬,这有个主动找上门的。”士兵把他揪出队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息啊!”

    随后所有官兵都哄笑起来,他们露出牙龈的大笑令男孩感到烦厌。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苍星。”他站在风里咬字凌厉地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