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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卸甲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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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平旦。

    喊杀声震天,火光在长门关延绵了一夜,终于,轰隆一声,厚重的城门被从内打开,浓稠的鲜血在地上蜿蜒,一地尸体堆叠,分不清是敌是友。

    城墙上矗立的灰底饕餮旗被人一刀砍断,接着新的旗帜飘扬起来。

    黑底银纹,是大乾帝国的旗帜。

    在流离了七年后,这面旗帜又回到这片土地上,回到了这座城头上。

    “冲啊!”怒喝声汇聚成一道洪流,兴奋难以自抑,激动不能自已,敲鼓的将士疯了一般将鼓皮击打得震颤波动,密集的鼓点每一下都踩在众兵士的心头,越来越急促!甚至比开战时更加凶猛宏大!

    “大乾的国土终于完全光复!”西北联军精锐军团神策军的副将军齐赞望着前方的城门,涕泪长流。

    “副将大人,我们不进去吗?”偏将何安驱马上前,大声说道,看着其他军团相继冲入城内,他眼红得很。

    “冲什么冲?击溃长门关已经是我们神策军天大的功劳了,不需要锦上添花了。”齐赞一抹鼻涕,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是……大将军已经领着一队骑兵冲进去了……”何安提醒道。

    齐赞大惊,“什么?”眼看左右联军军团已经差不多都入城了,他手臂一挥,喝道,“孩儿们冲啊!将北狄人杀得一个不留!”

    轰隆隆,大地震颤,最后一支军队也冲入长门城中。

    卯初,烟云如雾,松松笼罩在长门关上,城内的喊杀声渐歇,城外平野上,人和马的尸体稀稀拉拉拖了一路,终究没有一个北狄人逃脱。

    “大将军呢?”

    “大将军跑哪儿去了?”

    齐赞急得团团转,各军大将已经齐聚城主府,就等着大将军开庆功大会,结果大将军不见了。

    “大将军回来了!”一个校尉大声喊道,齐赞一把抓住对方,喝道,“快带我去!”

    两人策马狂奔,骏马横穿长街,溅起一滩滩血水。

    到了北城门处,只见城门大开,一队骑兵慢悠悠地从远方走近,为首之人一身脏兮兮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晨风中飘扬,鲜红如血。

    “大将军!”齐赞策马紧走两步,大声喊道。

    “齐赞啊,你怎么来了。”大将军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是少年的嗓音。

    “将军们都在等你……”齐赞声音一顿,看到了他右手提着的头颅。

    北狄二皇子。

    七年前趁大乾内乱攻入长门关,侵占西北大片国土的先锋将军。

    他死在了这少年大将军手中。

    大将军循着他的目光低头,随即咧嘴一笑,扬手将那颗头颅扔向齐赞怀中,道:“给我皇兄的礼物,回去找个匣子装好了!”

    “是!”齐赞捧着头颅看了又看,脸上笑出花儿来,他是西北人,北狄人在西北的土地上大肆烧杀抢掠时他才六岁,父母双亲皆在战乱中死去,独留他一人南下流离,变成个小乞丐,若不是大将军赏识,他可能早就死在饥寒交迫中了。

    对北狄人他怎能不恨?对这北狄二皇子他怎能不恨?

    听说这二皇子是北狄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不知北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将军望着城内,一丝薄云被朝阳撩开,天地间变得明亮起来,也就越发显得昨夜之战的惨烈。

    不,不止是昨夜,是持续了两个月的大战。

    长门关地势险要,是于平原上筑起的一座高墙,易守难攻,他们为攻破这座关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天亮了,那些尸体也就变得更加触目惊心,让大将军想到了南城门外的乱葬坡。

    平原上没有山坡,那是所有在这场攻城战中死去的将士的坟墓,是他们的坟包。

    大将军下马,其他人也跟着下马。

    大将军将头盔取下,一头黑发散乱,粘着汗水贴在额角脸颊上。

    少年的面孔已经褪去了稚嫩,眉眼之间都是经年累战的冷酷肃穆。

    现在这丝冷酷被朝阳消融,变成沉郁的伤痛。

    “齐赞。”突然,大将军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是两具尸体,敌人的尸体和联军战士的尸体,他们纠缠在一起,致死不休。

    “大将军。”

    “一切都结束了。”少年低叹一声,蹲下身将那位联军战士怒睁的双眼合上。

    “大将军,此时北狄人大败受挫,我们何不趁机攻入北地国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齐赞道。

    “春天快到了,将士们该回家种田了。”少年微微一笑,轻声道。

    城主府内,破损的器具被替换,沾满血渍的墙壁被粉刷,地上横倒的尸体也被拖去分拣处理。这里变得整洁干净,只有座上的将军们一身染血战袍,还沉浸在战争的余韵中。

    济济一堂的将军们有的是西北地方军统领,有的是边防军统领,但此时,他们都是一个人的下属。

    他们都在等那个人到来。

    等那个人给予他们称赞和嘉奖。

    终于,脚步声响起,将军们轰然起立,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外。

    大将军迈入大厅,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走到众人首位坐下。

    “诸位请坐!”

    众人坐下,大将军的目光在将军们身上一一停顿,他缓缓道,“七年前,北狄人攻破长门关,从此肆掠我大乾半壁江山,现在,我将长门关重新交到诸位手中,望诸位谨守本职,不负皇恩!”

    “绝不让北狄人再踏进一步!”众将军怒喝,少年抬手一压,微笑道,“今日大胜,合该庆祝一番,诸位尽可明日归家!”

    宴席摆了一日,到夜晚时仍旧热闹非凡,欢笑声随着夜风传出去好远,与北地皇宫中的哭声形成鲜明对比。

    “皇儿!朕势为你报仇!”年迈的北狄皇帝哽咽咆哮,他挥开搀扶着自己的侍卫,擦干眼泪,转身走向大殿。

    大殿上一派萧瑟,就如北狄的风,将朝臣们的脸冻成了一副愁苦的雕刻。

    “有谁可杀林语深?”北狄皇帝咬牙切齿,可是大臣们听到那个名字却打了个颤,不敢开口接话。

    “燕长行!朕记得你的死士军团曾一夜之间连破大乾三城!朕命你率领百人潜入长门关刺杀林语深!”

    燕长行是个中年男人,一身武将朝服,他硬着头皮走出队列,道:“陛下之令我不敢不从,只是……只是我那死士军团被林……”他含糊一句,“在玉柳山击溃,就剩下四十二人逃离,却也在昨晚尽数被屠……臣……臣无人可使了啊!”

    “狄秋!”

    “臣在!”

    “朕记得你年轻时是北狄第一神箭手,你……”

    “陛下!臣老迈……”

    “朕不用你!你大儿子教习得不错,想必小儿子的能力也不输于哥哥吧?正好让他去为哥哥报仇!如何?”

    “陛下啊!我那小儿子……他……他才十六岁啊!臣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臣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啊!”

    “十六岁……十六岁!十六岁林语深已经率领残兵败将杀我三名大将!你儿子却还在阿娘怀中吃奶!废物!废物!”北狄皇帝暴怒,众臣埋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北狄花了四年时间攻占大乾西北,直入大乾腹地,眼看其国都遥遥在望,天下唾手可得,谁知却冒出了一个林语深!

    他先是率领帝京守军将北狄大军击退三百里,又收拢四散败逃的西北诸军偷袭骚扰,当时北狄二皇子对他还挺欣赏,曾一度派人去招降,可是也不认为他对自己能造成多大威胁。谁能想到呢?那毛头小子一套套战术下来,势力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强,居然将西北诸军被击溃的信心找了回来!并势如破竹,将北狄军赶到了长门关!

    北狄二皇子这时是有时间逃回北狄的,可是他没有,他太自傲了,不肯接受全面败亡的事实,直到最后城破,他才慌忙出逃,然后被林语深追赶了五里地,一刀割下头颅。

    他的头颅被齐赞放入铁匣之中,然后他提着这个铁匣去找林语深。

    林语深被将军们轮流灌酒,灌得脸通红,头晕乎,跌跌撞撞地回房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少年坐在书案前,对着一张信纸发呆。

    “大将军。”齐赞已经换下了战袍,他穿着一身便服,看起来像个文士。

    “嗯,你来得正好,我手受伤了,现在痛得很,拿不了笔,你来帮我写战报!”林语深惊喜道,褪下厚重盔甲,换上一身白衣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贵族少年,看他这副文秀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呢?

    “伤在哪儿了?”齐赞赶紧放下铁匣,上前握住他的手。

    少年的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白布,齐赞撕开白布,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不早说?你还喝那么多酒!谁给你包扎的?还有这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想废了你这只手吗?”齐赞一叠声地愤怒道。

    “诶?弄错了吗?可能是两种草药太像了,我搞错了吧。”林语深大惊失色,“我说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对劲!大夫!军医!快去给我叫来!”

    齐赞急匆匆地找了军医过来,老者一看林语深的手腕,眉毛立刻纠了起来。

    齐赞的心也揪了起来。

    “怎么样?”他问道。

    “这手……以后不要提重物了。”老者摇摇头,提笔写药方。

    齐赞一呆,喃喃道:“难道……”

    “莫慌,反正仗已经打完了,我明天就回帝京,找皇兄讨个闲职,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闲散王爷,然后美人入怀,优哉游哉。我说齐赞,我发现你长得很不错啊!既然这么关心我,要不要跟我一起过算了!”林语深不慌不忙道。

    “滚!老子只爱美娇娘!”齐赞怒道,这家伙对自己的身体也太不上心了,这副悠闲的样子简直太欠揍了!

    “美人……美人……女的男的还不都一样,其实你试过就知道啦!”林语深嘿嘿一笑,齐赞面无表情,也笑,冷笑,“你三年来都呆在军中,上哪儿试去?呵呵,莫不是找了哪个大兵当姘头?”

    林语深想到军中那些肌肉虬结的汉子们,浑身打了个哆嗦,脸上暧昧的笑容立刻扭曲了一下,嘀咕道,“老子没那么重口!”

    被他这么插科打诨,齐赞心中的惊慌怒气也消散了不少,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伤在手筋,武者不可能不知道其要害,怎会敷衍对付?除非……林语深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故意伤自己右手?必定是为了示弱!

    向谁示弱?

    谁能让他示弱?

    只有帝京的那位……

    想到这里,齐赞悚然一惊,再看林语深,只觉得他那脸上的笑都是苦笑、郁笑、无奈的笑……

    齐赞心中一痛,这少年是陛下的亲弟弟,替他打回了江山,却还要遭到这般猜疑……是了,功高盖主,怎能不让皇帝忌惮?等他回到帝京,还不知要遭到怎样的待遇……难道说他一直强调自己爱男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太憋屈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反?他明明只差一步,明明有那么多个机会,只要他振臂一呼……

    “大将军,我齐赞永远是你忠心的下属,但有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齐赞意味深长道。

    “这话你说过好多遍了,难道真是暗恋我?你直说嘛!我其实……对你也颇有意呢!”林语深笑眯眯道。

    齐赞脸色一黑。

    “好啦,我现在只需要你给我写封战报,记得把我受伤的事重重的描述一遍啊!”林语深道。

    果然……果然是为了向皇帝示弱,降低他的戒心……

    “这样皇兄定然会心疼我!然后赐给我好多好多金银珠宝,最好把徐侍郎也赐给我……听说他长得特好看……嘿嘿嘿……”

    咔嚓。

    齐赞把笔杆捏断了。

    战报发出的当天,聚集在长门关的各个军团也四下散去,林语深将神策军留在长门关静待皇帝指令,自己则带着部分亲信南下回帝京述职。

    信件快马加鞭,半月就到了皇帝手里,而林语深却在路上慢慢晃悠,过了两月才回到帝京。

    回京那日风朗气清,柳条随风起舞,像是一只只柔软的小手在朝这支远归的队伍招手,表示欢迎。

    帝京北城门处挤满了人,城头上是皇帝携后妃及大臣遥遥相望,城下是平民百姓自发前来相迎。

    这些百姓七年前饱受内乱和外战之忧,当时先帝带着贵妃和亲信大臣们南下避难,而他们却避无可避,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难以割舍。

    三年前,是他们目送着这位少年战神第一次出战,第一次取得胜利,在他们心中,这个少年不止是皇室皇子,也是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

    那种骄傲与有荣焉。

    随着林语深的队伍走近,城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鲜花香帕漫天飞舞,全往那领头的少年身上砸去。

    张开了嘴才喊出一句唱词的司礼太监呆住了,他的声音完全被民众的声音压下、淹没,哪里能传到少年耳中。

    皇后偷眼看向皇帝,却见皇帝哈哈一笑,领着众人下城头。

    宿卫们持戟隔开热情的民众,腾出一条中央大道。

    林语深看到站在前面的皇帝,他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在皇帝面前,哽咽道:“陛下!臣不负所托,光复长门关!”

    “好!好!”皇帝眼中也有泪光闪动,他弯腰扶起林语深,双手握着他缠着白布的手腕,语声颤抖,“太傅曾说你这双手,是天生便要握笔的一双手……弟弟,苦了你了!”

    林语深抬头仰望着他,皇帝才二十三岁,头上已生白发,他面容与林语深十分相似,兄弟二人一母同胞,都有些男生女相,只是皇帝左脸上有一道陈年的疤痕,让他的气质显得有些阴沉。

    那道疤痕是他们的母亲——静惠皇后亲手划下的,当年先帝宠爱刘贵妃,贵妃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竟硬生生将堂堂皇后逼疯。皇后万念俱灰,只道贵妃之子继位一定会杀了他们母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动手,决不能让儿子落到贵妃手中!

    那天静惠皇后慈爱地笑着朝林语深招手,要他到自己面前去,林语深有些怕这个性情大变的母亲,可是小孩子天性中到底是对母亲有依恋的,他走了过去。然后静惠皇后脸色突变,变得狰狞扭曲,她一把将林语深按倒在地上,双手掐住他脖子,林语深奋力挣扎,手臂胡乱挥舞,将一旁的花瓶抽倒,碎片散落一地……就在这个时间,皇兄听到异动冲了进来。皇后神志恍惚,一心要置小儿子于死地,她捡起地上的碎片,就往小儿子纤细的脖颈刺去。

    瓷片温润的釉色在林语深眼中闪着尖锐的寒光,他闭上眼睛大声尖叫,却感到身上一重……皇兄脸上的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那道伤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命是皇兄救的,没有皇兄,他早就死了。

    林语深慢慢跪下,任凭皇帝如何使力,他也坚定地再次单膝跪地,沉声道:“为大乾江山,在所不辞!”他侧头朝齐赞看了一眼,齐赞会意,捧着一个铁匣子上前。

    匣子冰寒,四壁凝着水雾。

    皇帝被匣子吸引了目光,道:“这是何物?”

    林语深一笑,道:“是西北的将军们送给陛下的礼物!”

    他话语刚落,齐赞紧接着打开匣子,只见匣子中装满了冰块,冰块中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这……”众人探头,皆是被吓了一跳,林语深一字一顿道:“此乃当年劫掠我国土的贼首,北狄的二皇子冷铁心!”

    皇帝最先反应过来,他抚掌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让礼部尚书接过铁匣好生保管,要在今年祭祖时献给祖先们,以示功业。

    礼部尚书面容有些僵硬地抱着铁匣退下。

    皇帝笑完之后又长叹一声,道:“如今天下虽然光复,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是朕的亲弟弟,有些事朕只信你,你回来也好。”

    “啊?陛下,臣卸甲归京是享福来的……臣打了三年仗,好累啊。”林语深大惊,为难道。

    皇帝噗嗤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呀!有能力就要多做事,哪能让你吃白饭!朕新设了一个督察院,总揽监察之职,正缺一个院长,你回来得正好!朕正愁找不到人呢!”

    “陛下,臣只会打仗杀人,朝堂的事,臣不懂啊!要不你看看别人,其实,左相家的大公子,那位徐元清徐侍郎是个不错的人选啊!听说他公正廉明,为人一丝不苟……”

    “这事,朕只信朕的亲弟弟!”皇帝深深地看着他。

    林语深语塞,半晌他深深低头,道:“臣,谢主隆恩!”

    “快起来吧!初秋地上凉,仔细别把膝盖也伤了。”皇帝使力,这次林语深顺从地站了起来。

    君臣正是和乐融融的时候,忽然听得马蹄声急,有人高声喊着:“急报!八百里急报!”

    “出什么事了?”皇帝皱眉,立刻有宿卫前去接应送信之人,将其带到皇帝面前。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呈送一密封信笺,道:“南疆怀南王暴毙!”

    “什么?”皇帝一惊,赶紧拆开信封,当场浏览起来。

    林语深就站在皇帝身边,他心里也好奇啊,七年前大乾内乱,诸王并起,这怀南王虽然是异姓王,但是却不动如山,规规矩矩地镇守着南疆,也使得南边局势较为安稳,这才让大乾有时间重振朝堂,让林语深能够心无旁骛地夺回北边国土。

    现在怀南王暴毙,最重要的不是他是怎么死的,而是南疆会如何?

    皇帝会如何?

    林语深就站在皇帝身边,他眼珠子转了转,却没有瞟一眼。

    迟早会知道怎么回事,又何须偷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