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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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拿起梅子给我的剑，凭着我的印象，使劲的挖土。
“我来帮你！”
身旁是运送木桩的百姓，几个女子拿起带来的铲子开始在一片废墟之中挖掘。
梅子跟在我身边，低头拼命的挖着。
不一会儿，我们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我心中焦虑，只是拿袖口随便抹两下，便继续工作。
高熲走到我一旁，这次却没有阻拦我，他拿出了一片绢帕，轻轻的帮我擦了擦汗。
“我来吧……”
“……”
“……”
我没有理会，而高熲也不再多言，而是也拿了一把铲子，在我挖的方向开始挖掘。
他的铲子打到了我的剑，我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他专注着工作，并未抬头看我。
……
这里埋得很深，城墙的土块都是黏土制成，一块块的好似坚硬的巨石，挖开一块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高熲的身体并不强壮，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大汗，脸上也沾上了泥土的黑色。
不知为何，我竟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帮他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
高熲停下了动作……
他突然身子僵硬，铲子在泥土里，却不再下铲。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却尴尬的又别过了头。
“……咳……”
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急忙收了手，没好气道
“怎么不挖了？”
高熲紧抿着嘴唇，咽了口吐沫，继续挖起来。
“……”
我看了一眼，发现他好似很紧张。手也在微微颤抖，紧抿着嘴唇，汗如雨下。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明明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好似更加的阳春白雪，又好似更加的下里巴人……
我看着他，终于发现，他也老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低下头，沉沉的问。
“……”
高熲忙着，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知道了？”
“……恩……”
“那……”
“……我不可能放你一人在这里……”
“……”
“……皇上很担心你，于是给了我一百精骑……我趁高纬和冯小怜去城西看圣人迹之时冲了进来……”
“……你们这是胡闹！”
我虽然嘴上责着，然而心中却莫名的泛出了些许暖流。
“……放心……最多再十日……我们便可解围……”
高熲未曾看我，语气幽幽，好似无意，然而此时的我，深知这番话的重要。
“……真的？”
好似黑暗之中的一道暗光，若有若无，仿佛晃神之际看到的幻象……
然而纵使如此，只要相信，就是希望……
我转身看着拼命修缮城墙的战士们，即使粮食匮乏，即使是一万对十万……
就是那漂流的浮萍，也是一方奇迹……
“阿延呢？他知道吗？”
我心中突然一凌，紧张道。
“……”
高熲的神色暗淡下来，他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
“……怎么了？”
我心下一沉，手突然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你说啊……”
高熲紧蹙眉头，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他……有说……什么吗？”
我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也没说……”
高熲道，
“听说把所有人都轰出了大帐……一个人在账里呆了很久……”
“然后呢？”
我心头一紧，浑身震颤，好似一把利刃狠狠的在心头戳了一下，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
“……”
高熲似是有难言之隐，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挖掘的凹陷不言。
“……他……他……”
我紧张的呼吸不顺，浑身发抖。
“恩？”
正当我心神不宁之时，高熲的铁锹好似碰到了什么，挖不下去了。
他立刻将铁锹拔了出来，跪下来开始用手刨土。
我见状先是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也蹲下来开始挖。
很快，银光闪闪的铠甲便露了出来。
“有人！”
我与高熲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不多一会儿，一个士兵便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趴在地上，浑身僵硬，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气。
他头上的头盔已经被砸变形，我伸手探下去，他的后脑酥软粘稠。
我惊得手一抖，缩了回来。翻手一看，满手血迹。
高熲将他翻了过来，那士兵脸上还粘着黏土，看不清面容。而他的双手死死的扣在胸口，手中握着一把保存完好的剑。
他……用整个身体护主了这把剑……
我的呼吸粗重，低头看着这个已经了无生气的士兵，心中升起一股命运的必然。
可是，人便是这样，纵使知道前方是何物，然而未曾看到之时，总是会心存侥幸。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已然不受控的剧颤。
高熲抱着秦敛，担忧的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气，探上他冰凉的皮肤，死人的身子酷似玄冰，在如今的冰天雪地之中，仍能让我由内而外感到一股恶寒……
我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只是一个死掉的士兵，却可以让我如此的绝望……
我的面色平静，却不知为何眼泪簌簌而下。
我帮他清理好面上的泥土，露出了他稚嫩的脸庞。
……
“他……死了……”
高熲道
“不是闷死的，是砸死的……少了些痛苦……”
秦敛眉头紧蹙，死死的咬着嘴唇，他双目紧闭，及时是在最后一刻，仍是拼命的护主了这把剑。
这是我的剑，却对于他重于泰山……
“……他怎么就这么死了……他还这么年轻……”
我喃喃道
“就算是要死……也该拖几个齐军垫背……这么死了……他怎会甘愿……”
我伸手搭在他紧握的双手上，刺骨的冰凉。
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还那么年轻，却无奈生在了这样一个痛苦的时代。
与敌人，我可以心狠手辣；而对于这样一个无辜的，只为寻求生机的普通的孩子，我却有着切肤之痛。
我努力的想将他的手指掰开，然而他的手好似与盘龙剑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也无法掰开。
我紧抿着嘴唇，想掰开却又不忍掰开……
这把剑比他的命还重要，可是如今我却要让他与它分离……
……
“七儿……这剑……”
“这是我的剑，我爹给我的……”
我掰着，却又不敢用力。
“秦敛……你把剑给我……我替你报仇……”
我眼中溢着泪，心痛又无奈。
“我保证……一定击败齐军……中原大地上不会再有战争了……”
声音颤抖着，我拽着秦敛的手，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保证……我保证……决不食言……”
“……”
高熲看着我，一言不发。然而眼神却深不见底，唯有一丝决绝和心痛，微不可闻的飘散在眸中。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未曾有风，却是飘雪簌簌而落。
雪花落在我的手上，渐渐融化，而落在秦敛的皮肤上，却是越积越厚……
我仍是在嘴里喃喃的保证着，却不知何时，他的手好似松了。
我轻轻的一掰，他的手随之松开。
我未曾想到，他竟是真的可以放开这把剑。
“……他听到了你的话……”
高熲深深的看着我，说道。
“……”
我抽出了剑，利剑出鞘，被磨得发亮。
“……所以我们这次……必须赢！”
“……恩……”
高熲将秦敛放平，也站了起来。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赢！”
“……再大的代价，你也要活着。”
身后的他声音黯哑，全然不似之前的清丽之声。
我回过身，看着他。
心中有惊讶，有感动，也有不忿。
所有的人都想活着，没有人想死。
每个人是公平的，我想活着，他也要活着。
“死人不可复生，但是活着的人，都要好好的活着。”
我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高熲同样回望着我，混沌的眼眶中，射出了一道微光。
好似乌云中破晓的眼光，是照亮一切黑暗的光明。
高熲的眸中总是有股淡淡的忧伤，他的毫无顾忌，他的潇洒惬意，好似都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那一亩无法企及的自卑和忧伤。
他眼中的混沌总是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爽快，可如今，我看着他，却突然觉得心疼。
与他……一切的求而不得……只因自己的身份……
这该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
可如今，那混沌的双眼中却有了一丝光亮。
就是那一抹破晓，让我好似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自信的他。
“我的愿望是，我们都活着。”
许久以来，第一次，我未曾与他发火。我嘴角勾起了微笑，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高熲眸中的光亮越发的浓烈，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我的双肩，低头仔细的瞧着我。
“……你这是干嘛……”我被他盯得尴尬万分，不快的挣脱了他的束缚。
“……没什么……”高熲竟是紧张的半晌说不出话。
我看他激动的样子，正色道
“你别想多了，我可没说原谅你……”
“小心！”
我话音未落，高熲突然脸色一变，朝我冲了过来。
我被他的惊变吓了一跳，还未曾反应过来，高熲已经一把将我推倒在了地上。
“啊……”
我曾受过伤的肩膀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疼痛如同洪水般袭来，我疼的咬紧牙关，倒吸了口冷气。
“小心！齐军来了！”
耳边响起惊恐的声音，我心中一惊，只听箭矢簌簌从耳边而过。
我想爬起来看高熲在哪里，还未起身，便有人用手死死的压住了我的后背，让我动弹不得。
“别动……”
耳边高熲虚弱的声音传来，我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你怎么了？”
我惊呼，然而却等不到丝毫回应。
只有我背上的手，还死死的扣住我。
“快！护送百姓撤退！”
有人发出了指令。
“不行！”
我听罢一惊，猛地爬了起来。
然而此时背后的手已经不再施力，而身边的箭雨也停了。我抬起头，身边插着一把把的箭头。
咚……咚……咚……咚……
阵地对面齐军的战鼓声响，马蹄声由远而近扑面而来，伴着扬起的尘埃。
*****************************
许多百姓中箭倒地，梁士彦见状立刻下令撤离。
或许他的顾虑是不希望百姓再罔顾丧命，然而看着即将完工的工事，任是何人都会心有不甘。
用木桩堵住的城墙还有几块便就成型，然而这几块至关重要，若是无法修缮完成，或许齐军铁骑便可轻易冲破。
到那时，便是屠城之日。
我不知晓梁士彦的用意何在，然而自己却无法坐视不管
我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
“谁都不许撤离！继续工事！”
“放肆！”
我话音刚落，便就听到身后有人怒吼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若是工事未成，齐军入城！全城尽灭！大家不能退！就算是死也要继续！！”
两个士兵前来拖我，然而我仍是拼了命的狂吼。
“说得对！绝不能让齐军进城！”
有百姓听完我的话，应声道。
“绝不能让齐军进城！”
话音方落，众人应和。
簌簌……
突然，又是一阵箭雨而来。我身旁的两名士兵纷纷中箭，应声倒地。
而一把箭虽然未刺中我，却擦过了我的胳膊，瞬间血流不止。
我惊得立刻卧倒，而梅子也趁乱扑了过来，压在了我身上。
啊……
周围充斥着中箭后的哀嚎之声，许多人痛苦的倒地，还有些人被击中要害，瞬息之间便就没了性命……
我努力抬起头，想看清前方的形势。
只见身着戎装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冒着箭雨，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
还差两块……
还差一块……
我秉着口气，死死的盯着前方。
又是一阵箭雨，我猛地低头埋下脑袋。
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齐军铁骑已经近在咫尺，便就在城墙之外。
巨大的梯子搭上了城墙，齐军开始攻城。
城外除了箭雨，还有巨大的石块砸来。
巨石轰隆隆的落在我身边，每一次落下，我整个身子就会被弹起，扬尘四起，呛得我睁不开眼。
被巨石砸中的人，瞬间变成了肉泥。
我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迹，还有血肉模糊，残破不堪的尸体……
“成了！”
突然，前方爆发出一阵怒吼，似是发泄又似是愤怒，更有如释重负。
眼看齐军冲来，在最后一刻，最后一块木桩被运了上去，死死的封住了齐军进攻的步伐。
“来人！上木板！”
百姓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乎如城墙一般高的巨大木门，众人将木门举起，工匠爬上城墙将木门与城楼固定。而城墙下，几百个士兵和老百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的顶住木板。
城外的齐军放弃了骑兵冲击，而是换做用木桩冲击此处的城墙薄弱处。
咚……咚……
一声一声，每次冲击，抵住木门的百姓便被巨大的冲击力顶出来，然而他们却并未退却，而是重新死死的顶住木门，好似与木门融为了一体。
齐军攻势猛烈，然而纵使如此，城内的官兵百姓们，还是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城外步步紧逼的杀心。
梅子放开了我，我终于站了起来。
我看着为了护城而拼尽一切的军民，热泪盈眶。
有如此军民，大周何愁不胜！
“夫人，高郎君中箭了！”梅子在我身后爬起，紧张到。
“！！”
她言毕，我才突然响起方才救过我一命的高熲。
我震惊的回过身，心思一沉，突然整个心纠结在一起。
那种如电击一般的痛感让我站立不稳，呼吸急促。
“他在哪里？”
梅子见我脸色煞白，不再多言，而是转身朝高熲的方向奔去。
高熲躺在秦敛身旁，箭矢透过铠甲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血已经染红了铠甲上的丝线，顺着身体流进了身下的泥土，变成了墨色的黑。
“高熲！”
我不顾一切的奔过去，跌倒在他身边。
他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他的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只有睫毛仍在微微的颤抖。
“昭玄……”
他面容憔悴不堪，痛苦难掩。下嘴唇被死死的咬住，渗出了殷虹的血渍。
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伸手按住了他仍在淌血的胸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如何抑制得住？
看着高熲气息奄奄，我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不能死！绝不能死！”
我泪水潸然，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唇间。
雪花迎风飘着，就着我的泪水，一片一片，好似想要遮住他的脸，带走他的魂。
“来人啊！救命啊！”
我拼了命的狂吼，好似如此便能求回他的性命，然而并无人回应。
“昭玄！现在齐军在攻城，你等等，你一定要等等！你不可以死！”
我突然心间空空如也，我从来未曾想到过，从来未曾面对过的事情，如今正真真切切发生在我面前。
“我是恨你，我怨你，因为当年我把你当成我的唯一，我以为没有你的世界天会塌……”
我泣不成声，将他抱在了怀里
“可是你背叛我，抛弃我……就算你有苦衷……我仍是恨……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骄纵……可是谁让你犯贱喜欢我！你活该！”
远处轰隆声，碎石坠落，箭矢纷飞，木门被拼命撞击着，人们应声被弹出，又立刻爬回去……
可是这一切的恐慌，一切的危险，如今却越发的离我远去。
因为，现在在我面前，有更为惧怕的事情。
这个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憎恶埋怨的对象，我一直思念渴望的依靠，或许下一秒变会不复存在。
“你说过你会守护我一辈子，上次你就食言了，若是这次你还说话不算数，我绝对跟你没完！”
我抱着他拼命的吼着，幻想着声音越高，他就越能听得清楚。
怀里的人气息微弱，不发一声。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
我感觉手心的温度越发的凉，好似生命在我手心一点点，如同流沙一般消逝，而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将他的双手拉过，毫不犹豫的放进了怀里，塞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他的手是冷的，而我的心是热的，或许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努力，用自己的真心换回他一丝生的希望。
“我对你从未真正憎恨过，你是我最好的战友，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再抛下我……”
“不可以……若是你走了……我恨你永生永世……”
我的心纠结在一起，好似硬生生的骨肉分离，剥皮腕骨般。那种剧痛刻骨铭心，怕是炼狱之苦，也不过如此……
“别……别哭……”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响，黯哑却轻柔。好似是对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宝物般，呵护备至的关怀，生怕她裂了碎了。
我猛地一惊，心中涌起了一股狂喜。
我低头一看，高熲仍是双眼紧闭，痛苦不堪。
可是那紧蹙的双眉却不知何时展开，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然的微笑。
“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他没说话，而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来人，上担架！”
身后终于传来了声响，齐军的攻势似乎弱了些，军中腾出人手朝我们这边而来。
“快！送高使君回府！”
带头的士兵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前来抬高熲。
我见状立刻站起来想退到一边去。
然而有人却拉住了我的手，我回头，看见高熲竟是睁开了眼睛。
“快松开，你要赶快回去救治。”
我急忙道。
他不说话，而是摇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能回去躲着！”
我甩开他，退后了两步。
他的眼神瞬间惊恐，想挣脱那些抬着他的士兵，然而他如今太过虚弱，那些士兵将他缚住，他动弹不得。
“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的。”
高熲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我，我微笑着，说道。
目送着高熲远去，纵使担心，然而如今却再无他法。
毕竟，他还活着，既然士兵们知道他的身份，定会全力相救。
此时，身后巨大的木板固定，不需要百姓帮忙顶住木板。
梁士彦再次下令百姓撤离，我看着虽然简陋，但是却坚固的城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夫人，我们也回去吧，您也受伤了……”梅子在身后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受伤的胳膊。
“好。”
我并未回头，却轻轻颔首。
然而我话音刚落，身后便就来了几个士兵，这次不出所料，他们是来抓我的。
“你们干什么！”
梅子见这些士兵来者不善，挡在了我面前。
“奉梁将军之令，此女惑乱军心，为令不尊，立刻收押！”
带头的士兵勒令到。
“我们夫人明明帮了你们，你们怎么……”
梅子听罢颇为愤怒，而我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是依法办事，我此法确实不妥。”
说罢走上前，对士兵们说
“我跟你们走。”
他们见我丝毫不反抗，又是个女人，于是便未曾对我羁押，而是侧身给我让出了通路。
“你去把盘龙剑找到，给我长兄。”
我回身对梅子言毕，便随着士兵们一同离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我来帮你！”
身旁是运送木桩的百姓，几个女子拿起带来的铲子开始在一片废墟之中挖掘。
梅子跟在我身边，低头拼命的挖着。
不一会儿，我们二人皆是满头大汗。
我心中焦虑，只是拿袖口随便抹两下，便继续工作。
高熲走到我一旁，这次却没有阻拦我，他拿出了一片绢帕，轻轻的帮我擦了擦汗。
“我来吧……”
“……”
“……”
我没有理会，而高熲也不再多言，而是也拿了一把铲子，在我挖的方向开始挖掘。
他的铲子打到了我的剑，我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他专注着工作，并未抬头看我。
……
这里埋得很深，城墙的土块都是黏土制成，一块块的好似坚硬的巨石，挖开一块都要废很大的力气。
高熲的身体并不强壮，白皙的皮肤上满是大汗，脸上也沾上了泥土的黑色。
不知为何，我竟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帮他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
高熲停下了动作……
他突然身子僵硬，铲子在泥土里，却不再下铲。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却尴尬的又别过了头。
“……咳……”
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急忙收了手，没好气道
“怎么不挖了？”
高熲紧抿着嘴唇，咽了口吐沫，继续挖起来。
“……”
我看了一眼，发现他好似很紧张。手也在微微颤抖，紧抿着嘴唇，汗如雨下。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明明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是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好似更加的阳春白雪，又好似更加的下里巴人……
我看着他，终于发现，他也老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低下头，沉沉的问。
“……”
高熲忙着，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知道了？”
“……恩……”
“那……”
“……我不可能放你一人在这里……”
“……”
“……皇上很担心你，于是给了我一百精骑……我趁高纬和冯小怜去城西看圣人迹之时冲了进来……”
“……你们这是胡闹！”
我虽然嘴上责着，然而心中却莫名的泛出了些许暖流。
“……放心……最多再十日……我们便可解围……”
高熲未曾看我，语气幽幽，好似无意，然而此时的我，深知这番话的重要。
“……真的？”
好似黑暗之中的一道暗光，若有若无，仿佛晃神之际看到的幻象……
然而纵使如此，只要相信，就是希望……
我转身看着拼命修缮城墙的战士们，即使粮食匮乏，即使是一万对十万……
就是那漂流的浮萍，也是一方奇迹……
“阿延呢？他知道吗？”
我心中突然一凌，紧张道。
“……”
高熲的神色暗淡下来，他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
“……怎么了？”
我心下一沉，手突然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你说啊……”
高熲紧蹙眉头，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他……有说……什么吗？”
我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也没说……”
高熲道，
“听说把所有人都轰出了大帐……一个人在账里呆了很久……”
“然后呢？”
我心头一紧，浑身震颤，好似一把利刃狠狠的在心头戳了一下，瞬间撕裂了一道口子。
“……”
高熲似是有难言之隐，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挖掘的凹陷不言。
“……他……他……”
我紧张的呼吸不顺，浑身发抖。
“恩？”
正当我心神不宁之时，高熲的铁锹好似碰到了什么，挖不下去了。
他立刻将铁锹拔了出来，跪下来开始用手刨土。
我见状先是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也蹲下来开始挖。
很快，银光闪闪的铠甲便露了出来。
“有人！”
我与高熲对视一眼，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不多一会儿，一个士兵便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趴在地上，浑身僵硬，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气。
他头上的头盔已经被砸变形，我伸手探下去，他的后脑酥软粘稠。
我惊得手一抖，缩了回来。翻手一看，满手血迹。
高熲将他翻了过来，那士兵脸上还粘着黏土，看不清面容。而他的双手死死的扣在胸口，手中握着一把保存完好的剑。
他……用整个身体护主了这把剑……
我的呼吸粗重，低头看着这个已经了无生气的士兵，心中升起一股命运的必然。
可是，人便是这样，纵使知道前方是何物，然而未曾看到之时，总是会心存侥幸。
我伸出手，颤颤巍巍，已然不受控的剧颤。
高熲抱着秦敛，担忧的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气，探上他冰凉的皮肤，死人的身子酷似玄冰，在如今的冰天雪地之中，仍能让我由内而外感到一股恶寒……
我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只是一个死掉的士兵，却可以让我如此的绝望……
我的面色平静，却不知为何眼泪簌簌而下。
我帮他清理好面上的泥土，露出了他稚嫩的脸庞。
……
“他……死了……”
高熲道
“不是闷死的，是砸死的……少了些痛苦……”
秦敛眉头紧蹙，死死的咬着嘴唇，他双目紧闭，及时是在最后一刻，仍是拼命的护主了这把剑。
这是我的剑，却对于他重于泰山……
“……他怎么就这么死了……他还这么年轻……”
我喃喃道
“就算是要死……也该拖几个齐军垫背……这么死了……他怎会甘愿……”
我伸手搭在他紧握的双手上，刺骨的冰凉。
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还那么年轻，却无奈生在了这样一个痛苦的时代。
与敌人，我可以心狠手辣；而对于这样一个无辜的，只为寻求生机的普通的孩子，我却有着切肤之痛。
我努力的想将他的手指掰开，然而他的手好似与盘龙剑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也无法掰开。
我紧抿着嘴唇，想掰开却又不忍掰开……
这把剑比他的命还重要，可是如今我却要让他与它分离……
……
“七儿……这剑……”
“这是我的剑，我爹给我的……”
我掰着，却又不敢用力。
“秦敛……你把剑给我……我替你报仇……”
我眼中溢着泪，心痛又无奈。
“我保证……一定击败齐军……中原大地上不会再有战争了……”
声音颤抖着，我拽着秦敛的手，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保证……我保证……决不食言……”
“……”
高熲看着我，一言不发。然而眼神却深不见底，唯有一丝决绝和心痛，微不可闻的飘散在眸中。
不知何时，天色阴沉下来，未曾有风，却是飘雪簌簌而落。
雪花落在我的手上，渐渐融化，而落在秦敛的皮肤上，却是越积越厚……
我仍是在嘴里喃喃的保证着，却不知何时，他的手好似松了。
我轻轻的一掰，他的手随之松开。
我未曾想到，他竟是真的可以放开这把剑。
“……他听到了你的话……”
高熲深深的看着我，说道。
“……”
我抽出了剑，利剑出鞘，被磨得发亮。
“……所以我们这次……必须赢！”
“……恩……”
高熲将秦敛放平，也站了起来。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赢！”
“……再大的代价，你也要活着。”
身后的他声音黯哑，全然不似之前的清丽之声。
我回过身，看着他。
心中有惊讶，有感动，也有不忿。
所有的人都想活着，没有人想死。
每个人是公平的，我想活着，他也要活着。
“死人不可复生，但是活着的人，都要好好的活着。”
我看着他，坚定的说道。
高熲同样回望着我，混沌的眼眶中，射出了一道微光。
好似乌云中破晓的眼光，是照亮一切黑暗的光明。
高熲的眸中总是有股淡淡的忧伤，他的毫无顾忌，他的潇洒惬意，好似都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那一亩无法企及的自卑和忧伤。
他眼中的混沌总是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爽快，可如今，我看着他，却突然觉得心疼。
与他……一切的求而不得……只因自己的身份……
这该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
可如今，那混沌的双眼中却有了一丝光亮。
就是那一抹破晓，让我好似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自信的他。
“我的愿望是，我们都活着。”
许久以来，第一次，我未曾与他发火。我嘴角勾起了微笑，这句话，我是真心的。
高熲眸中的光亮越发的浓烈，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我的双肩，低头仔细的瞧着我。
“……你这是干嘛……”我被他盯得尴尬万分，不快的挣脱了他的束缚。
“……没什么……”高熲竟是紧张的半晌说不出话。
我看他激动的样子，正色道
“你别想多了，我可没说原谅你……”
“小心！”
我话音未落，高熲突然脸色一变，朝我冲了过来。
我被他的惊变吓了一跳，还未曾反应过来，高熲已经一把将我推倒在了地上。
“啊……”
我曾受过伤的肩膀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疼痛如同洪水般袭来，我疼的咬紧牙关，倒吸了口冷气。
“小心！齐军来了！”
耳边响起惊恐的声音，我心中一惊，只听箭矢簌簌从耳边而过。
我想爬起来看高熲在哪里，还未起身，便有人用手死死的压住了我的后背，让我动弹不得。
“别动……”
耳边高熲虚弱的声音传来，我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你怎么了？”
我惊呼，然而却等不到丝毫回应。
只有我背上的手，还死死的扣住我。
“快！护送百姓撤退！”
有人发出了指令。
“不行！”
我听罢一惊，猛地爬了起来。
然而此时背后的手已经不再施力，而身边的箭雨也停了。我抬起头，身边插着一把把的箭头。
咚……咚……咚……咚……
阵地对面齐军的战鼓声响，马蹄声由远而近扑面而来，伴着扬起的尘埃。
*****************************
许多百姓中箭倒地，梁士彦见状立刻下令撤离。
或许他的顾虑是不希望百姓再罔顾丧命，然而看着即将完工的工事，任是何人都会心有不甘。
用木桩堵住的城墙还有几块便就成型，然而这几块至关重要，若是无法修缮完成，或许齐军铁骑便可轻易冲破。
到那时，便是屠城之日。
我不知晓梁士彦的用意何在，然而自己却无法坐视不管
我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
“谁都不许撤离！继续工事！”
“放肆！”
我话音刚落，便就听到身后有人怒吼
“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若是工事未成，齐军入城！全城尽灭！大家不能退！就算是死也要继续！！”
两个士兵前来拖我，然而我仍是拼了命的狂吼。
“说得对！绝不能让齐军进城！”
有百姓听完我的话，应声道。
“绝不能让齐军进城！”
话音方落，众人应和。
簌簌……
突然，又是一阵箭雨而来。我身旁的两名士兵纷纷中箭，应声倒地。
而一把箭虽然未刺中我，却擦过了我的胳膊，瞬间血流不止。
我惊得立刻卧倒，而梅子也趁乱扑了过来，压在了我身上。
啊……
周围充斥着中箭后的哀嚎之声，许多人痛苦的倒地，还有些人被击中要害，瞬息之间便就没了性命……
我努力抬起头，想看清前方的形势。
只见身着戎装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冒着箭雨，并未停止手上的动作。
还差两块……
还差一块……
我秉着口气，死死的盯着前方。
又是一阵箭雨，我猛地低头埋下脑袋。
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齐军铁骑已经近在咫尺，便就在城墙之外。
巨大的梯子搭上了城墙，齐军开始攻城。
城外除了箭雨，还有巨大的石块砸来。
巨石轰隆隆的落在我身边，每一次落下，我整个身子就会被弹起，扬尘四起，呛得我睁不开眼。
被巨石砸中的人，瞬间变成了肉泥。
我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迹，还有血肉模糊，残破不堪的尸体……
“成了！”
突然，前方爆发出一阵怒吼，似是发泄又似是愤怒，更有如释重负。
眼看齐军冲来，在最后一刻，最后一块木桩被运了上去，死死的封住了齐军进攻的步伐。
“来人！上木板！”
百姓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乎如城墙一般高的巨大木门，众人将木门举起，工匠爬上城墙将木门与城楼固定。而城墙下，几百个士兵和老百姓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的顶住木板。
城外的齐军放弃了骑兵冲击，而是换做用木桩冲击此处的城墙薄弱处。
咚……咚……
一声一声，每次冲击，抵住木门的百姓便被巨大的冲击力顶出来，然而他们却并未退却，而是重新死死的顶住木门，好似与木门融为了一体。
齐军攻势猛烈，然而纵使如此，城内的官兵百姓们，还是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城外步步紧逼的杀心。
梅子放开了我，我终于站了起来。
我看着为了护城而拼尽一切的军民，热泪盈眶。
有如此军民，大周何愁不胜！
“夫人，高郎君中箭了！”梅子在我身后爬起，紧张到。
“！！”
她言毕，我才突然响起方才救过我一命的高熲。
我震惊的回过身，心思一沉，突然整个心纠结在一起。
那种如电击一般的痛感让我站立不稳，呼吸急促。
“他在哪里？”
梅子见我脸色煞白，不再多言，而是转身朝高熲的方向奔去。
高熲躺在秦敛身旁，箭矢透过铠甲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血已经染红了铠甲上的丝线，顺着身体流进了身下的泥土，变成了墨色的黑。
“高熲！”
我不顾一切的奔过去，跌倒在他身边。
他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他的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只有睫毛仍在微微的颤抖。
“昭玄……”
他面容憔悴不堪，痛苦难掩。下嘴唇被死死的咬住，渗出了殷虹的血渍。
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伸手按住了他仍在淌血的胸口。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如何抑制得住？
看着高熲气息奄奄，我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不能死！绝不能死！”
我泪水潸然，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唇间。
雪花迎风飘着，就着我的泪水，一片一片，好似想要遮住他的脸，带走他的魂。
“来人啊！救命啊！”
我拼了命的狂吼，好似如此便能求回他的性命，然而并无人回应。
“昭玄！现在齐军在攻城，你等等，你一定要等等！你不可以死！”
我突然心间空空如也，我从来未曾想到过，从来未曾面对过的事情，如今正真真切切发生在我面前。
“我是恨你，我怨你，因为当年我把你当成我的唯一，我以为没有你的世界天会塌……”
我泣不成声，将他抱在了怀里
“可是你背叛我，抛弃我……就算你有苦衷……我仍是恨……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骄纵……可是谁让你犯贱喜欢我！你活该！”
远处轰隆声，碎石坠落，箭矢纷飞，木门被拼命撞击着，人们应声被弹出，又立刻爬回去……
可是这一切的恐慌，一切的危险，如今却越发的离我远去。
因为，现在在我面前，有更为惧怕的事情。
这个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憎恶埋怨的对象，我一直思念渴望的依靠，或许下一秒变会不复存在。
“你说过你会守护我一辈子，上次你就食言了，若是这次你还说话不算数，我绝对跟你没完！”
我抱着他拼命的吼着，幻想着声音越高，他就越能听得清楚。
怀里的人气息微弱，不发一声。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
我感觉手心的温度越发的凉，好似生命在我手心一点点，如同流沙一般消逝，而我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将他的双手拉过，毫不犹豫的放进了怀里，塞进了胸口的衣襟里。
他的手是冷的，而我的心是热的，或许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努力，用自己的真心换回他一丝生的希望。
“我对你从未真正憎恨过，你是我最好的战友，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再抛下我……”
“不可以……若是你走了……我恨你永生永世……”
我的心纠结在一起，好似硬生生的骨肉分离，剥皮腕骨般。那种剧痛刻骨铭心，怕是炼狱之苦，也不过如此……
“别……别哭……”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响，黯哑却轻柔。好似是对着自己捧在手心的宝物般，呵护备至的关怀，生怕她裂了碎了。
我猛地一惊，心中涌起了一股狂喜。
我低头一看，高熲仍是双眼紧闭，痛苦不堪。
可是那紧蹙的双眉却不知何时展开，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欣然的微笑。
“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他没说话，而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来人，上担架！”
身后终于传来了声响，齐军的攻势似乎弱了些，军中腾出人手朝我们这边而来。
“快！送高使君回府！”
带头的士兵一声令下，几个士兵前来抬高熲。
我见状立刻站起来想退到一边去。
然而有人却拉住了我的手，我回头，看见高熲竟是睁开了眼睛。
“快松开，你要赶快回去救治。”
我急忙道。
他不说话，而是摇摇头。
“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能回去躲着！”
我甩开他，退后了两步。
他的眼神瞬间惊恐，想挣脱那些抬着他的士兵，然而他如今太过虚弱，那些士兵将他缚住，他动弹不得。
“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的。”
高熲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我，我微笑着，说道。
目送着高熲远去，纵使担心，然而如今却再无他法。
毕竟，他还活着，既然士兵们知道他的身份，定会全力相救。
此时，身后巨大的木板固定，不需要百姓帮忙顶住木板。
梁士彦再次下令百姓撤离，我看着虽然简陋，但是却坚固的城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夫人，我们也回去吧，您也受伤了……”梅子在身后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受伤的胳膊。
“好。”
我并未回头，却轻轻颔首。
然而我话音刚落，身后便就来了几个士兵，这次不出所料，他们是来抓我的。
“你们干什么！”
梅子见这些士兵来者不善，挡在了我面前。
“奉梁将军之令，此女惑乱军心，为令不尊，立刻收押！”
带头的士兵勒令到。
“我们夫人明明帮了你们，你们怎么……”
梅子听罢颇为愤怒，而我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是依法办事，我此法确实不妥。”
说罢走上前，对士兵们说
“我跟你们走。”
他们见我丝毫不反抗，又是个女人，于是便未曾对我羁押，而是侧身给我让出了通路。
“你去把盘龙剑找到，给我长兄。”
我回身对梅子言毕，便随着士兵们一同离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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