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杀心

    长安大庆三日，处处张灯结彩，人人欢声笑语的讨论着即将迎来的太子大婚。纵使仓促，宇文邕还是给予了他力所能及的最高规格，迎接我的长女普六茹丽华入宫。

    宇文邕的大张旗鼓让我不安，然而普六茹坚似乎并不担忧。他的生活一如往常，上朝、处理政务、摆弄他的花圃。他的神色更是平和，目光平静如水，好似即将隐居的贤者，于名利皆为浮云。

    出嫁当日，我们皆浅眠，早早便爬了起来。普六茹坚到偏厢房来，见我已经起床，些许惊讶的走过来帮我梳妆。

    我静静的看着镜中认真的他出了神，他帮我盘了个倾髻，配了一朵青莲于髻上，显得清丽脱俗。

    “好了，”他满意的端详片刻，说道。

    我被他的话语惊醒，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夸赞道

    “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见我异样，将我拥入怀中，说道

    “女儿总是要嫁的，难不成锁在你身边一辈子？”

    “讨厌……”我碎了一句，说道

    “你怎的知道我是不舍得女儿？”

    “呵呵……”他轻笑一声说道，

    “全都写在脸上了。”

    “她才十三岁……这就把她送入宫中……我……”我些许哽咽道

    “我心疼……”

    说罢我蜷缩进他的怀里，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幽幽道

    “我是幸运……才遇到你……可是我不放心宇文赟啊……”

    他的大手环抱住我，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丽华受委屈的……”

    “你也是十三岁嫁的我，到了年纪，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更何况丽华他心里有宇文赟，这就够了。”他低沉的在我耳边轻言，我欣慰的点了点头。

    我从他怀里出来，转身从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中取出了一把簪子。

    我紧紧的将簪子攒在手中，不由得用大拇指摩挲着。普六茹坚见我一直盯着簪子看，却不发一言，伸手将我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当年你是带着它出嫁的，我记得……”

    “……这是我阿娘送给我的……”我的思绪回到了当年，在我出嫁的时候，崔夫人饱含眼泪的双眼如今想来更多了些感同身受与辛酸，

    “……这是她出嫁之时，我的外祖母赠与她的……”

    “……”普六茹坚静静的看着我，拉过我，让我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珍视的东西……”眼泪终是落了下来，虽然心疼，但更多的是怀恋和祝福

    “它给我带来了美好的婚姻，我想让它陪着我们的女儿，保佑她一生顺遂……”

    “……好……”许久，沉声响起在耳边，一句句的重复着，

    “一定……一定……”

    *****************************

    哒哒哒……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对梅子使了个眼色，梅子轻轻点头信步而出。她小心的护着自己的腹部，眼光中多了许多为人母的慈爱。

    梅子已经三十岁，如今终于有了身孕，格外仔细。而我也同样关心，自从她有了身孕，便尽量减少她的劳力，许多事情亲力亲为。

    然而我的身孕也四个月，梅子仍是不忍心我劳累，仍是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边。

    秀竹推门而入，她谨慎的垂目向前，恭敬的给我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我抬手让她起来，说道

    “坐。”

    “多谢夫人……”秀竹又一拜，才起身，走到一旁的蒲团上坐下。

    “这是给你的。”我将几案上的匣子向前推了推，秀竹见状急忙起身，在我的几案旁跪了下来。

    “这是……”她问道。

    “这是你的报偿，”我说道

    “你辛苦多年，于太子妃而言尽职尽责。既如此，便该赏。”

    “……夫人……”秀竹急忙低下了头，说道

    “无功不受禄……照顾太子妃是奴婢的职责……”

    “你在担忧什么？”我见她推诿，正色道

    “担忧我害你？”

    “奴婢不敢！”秀竹一听，大惊失色，急忙叩拜到

    “奴婢万死！”

    “……”我看着她惊慌的模样，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高熲那副干净无邪却令人生恨的脸。

    心里总是浮现一句话，

    她毕竟是高熲的妹妹啊……

    “我若害你，你会等到今日？”我叹了口气，说道

    “你兄长已经回来了，我更不可能害你。”

    “夫人……秀竹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与夫人争什么……更未有任何觊觎之心……求夫人明察！”秀竹并未起身，她的声音里带着恳切，反而让我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我看着她的头顶，霎时却好似看到高熲伏在我面前，恳求我。

    “那你讲与我听听，这些年所发生种种，是为何？”我问道

    “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普六茹坚的人？”

    “……”秀竹无言，撑地的双手微颤，过了片刻，她幽幽道

    “是夫人的人，便是随国公府的人……”

    “呵呵……”我听罢嗤鼻一笑，说道

    “你竟是比我还主动，将我与普六茹坚划归为一党了？”

    “……奴婢难道说错了吗？”秀竹小心翼翼道

    我见她反将我一军，眯起了眼睛

    “……说得好。”

    过了片刻，我撑起几案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看来这些年，你在宫中学到了不少，我也可以放心了。”

    “夫人？”秀竹惊讶的抬起头来，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许眼神晦涩，她不禁又尴尬的低下了头。

    “你如此直接，我便也不与你兜圈子。这些年我一直怀疑你不忠，想必你也清楚，与我不忠不义之人，我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冷眼瞧着她，严肃道

    “与你，我想过许多方法除掉你，但是最终都未付诸于行动。原因很简单，你是阿大最信任的人，无论你忠于谁，你并未做过对不起随国公府的事。还有……”

    我顿了顿，背过了身去，继续道

    “你是高熲的妹妹……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也不能伤了你。”

    “夫人……”秀竹朝着我跪了下来，重重一拜，砸出了一声撞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已用了你，我便不该怀疑你，”我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秀竹，说道，

    “我相信你对于随国公府的忠诚，还有你与阿大的情分。所以，今次入宫，一切拜托了……”

    我的声音虽轻，却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留下了秀竹的性命，让她陪伴阿大。

    阿大从小便远离父母，只有秀竹一直守着她。我心里的愧疚无法弥补，只得将秀竹留在她身边，并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不想再剥夺她仅剩下的一方天地。

    “大小姐于奴婢来讲，比性命还重要……奴婢一生，只求为大小姐遮风挡雨，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多谢夫人成全！”

    秀竹站了起来，又重新跪下，重重的给我行了一礼。

    我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拉了起来，逼迫她与我对视。我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狠戾道

    “你发誓，若是背叛阿大，背叛随国公府，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为人！”

    “……奴婢……奴婢发誓！今生绝不背叛大小姐，背叛随国公府，否则必遭天谴，永世不得为人！”

    秀竹被我渗人的目光吓到，紧张的咬着嘴唇，举手立誓。她的牙齿咬破了嘴唇。

    我的目的达到，一松手，放开了她。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深吸着气，才算回过神来。

    “阿大固执任性，入宫后，你不可让她再如此由着性子来。”我说道

    “就如这次她出嫁，如此任性胡闹，若不是皇上皇后照应着，该是何等景象……此番教训，你给我记在心里！”

    “奴婢明白……”秀竹仍然紧张，她急忙坐直身子，回到。

    我深吸了口气，抬起了手。秀竹见状，立刻起身，扶住了我

    “走吧……该去开门迎客了……”

    “是……”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