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颗糖

    唐舟其实没走远，出廊桥后，樊清波找了个地方让他坐着休息。

    没想到唐哥晕机这么严重，樊清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唐舟还撑着一张苍白的脸安慰她，她更难过了。替他接了点热水，看他稍微好一点，她才匆忙去取两人的行李。

    一番折腾下来，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时，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晚上七点半轮到唐舟的彩排，幸好酒店就在电视台隔壁，倒是可以让他多休息一会。

    六点半刚过一些，樊清波拎了外卖来找唐舟时，他已经醒了，正窝在沙发上用平板看新闻。

    唐舟吃得清淡，而且不多，樊清波只要了半份饭，特意叮嘱厨师少放油和盐。

    他的吃相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斯文，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又有些嫌弃的夹了小半朵香菇，就着一大口饭咽了下去，边吃边听樊清波讲今晚彩排的流程。

    决定接受《声动梁尘》节目邀请后，他特意找了一期看过，舞美和音响在同类音乐节目中算得上是翘楚。如此专业的音乐团队，自然也需要高质素的表演才配得上。

    彩排人数多时间赶，每个人只分到了15分钟和乐队磨合，唐舟其实心里有点没底。

    当年他运气挺背的，舞台虽然没多高，但为了不砸到人，自己却暴露在危险中，以致右耳骨碎裂，听觉神经受损，声带也受到重创，差点失聪又失声。

    声带经过几年的修养恢复得差不多了，右耳在助听器帮助下，听是能听到，但一遇上精准度需求高一些的音乐，就很不乐观了。

    他右耳能听到的实在太有限了，耳内和耳道式助听器根本满足不了他，而且长时间带着他很容易会发炎，只能用耳背式助听器。耳背式不好调节，他等了六年，才拿到了能精细调节的助听器。

    不过助听器始终不如人耳灵活，一旦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就需要重新调整参数，不然因为双耳存在听觉差异，对声音的辨识就会出现失误，容易造成音准失常。

    根据现场调整入耳音量来保持左右耳听觉平衡，是需要经验和技术的。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十五分钟，并不是很够，得靠运气。

    依照他这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很显然，他并没有这种运气。

    阔别舞台六年多，他已经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音乐有瑕疵，但观众却是不会接受的。而且，他也不想拿不完美的作品回馈给支持过他的人。

    唐舟久违的紧张了。

    他特意早到十五分钟，想提前去感受一下演播厅的环境和乐队的风格。但节目组为了隐藏选手身份，也怕他们之间会互相影响，遂没有答应唐舟。他没好意思找人搞特殊，只能作罢。

    有些人的紧张，会表现在肢体上，体现在表情上。唐舟的紧张，则在内脏。此时他面色如常，但胃部却隐隐有些抽痛。

    唐舟紧不紧张樊清波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慌到不行了。

    焦非刚刚还在反复提醒他，唐舟的耳朵和声音曾经出过问题，演唱可能会不尽如人意。

    如果唐舟出现失误，一定不能让人离开她的视野，务必盯紧唐舟，不然可能会出事。

    会出什么事，她也没敢问，她也不敢想。

    情绪紧绷的后果就是，她严格遵照了嘱咐，给唐舟倒了一杯温热的枸杞水，误打误撞缓解了唐舟的不舒服。

    “你是第一次当艺人助理吗？”看出了樊清波的不安，唐舟强压不适，冲小姑娘笑了笑。

    “是的，以前我是做人事的。”

    “别紧张，等会你在台下等我就行了。”

    偶像好温柔，明明我才是助理，他还在安慰我。

    樊清波更想哭了，明明在焦非面试时，自己讲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临了却一点都没派上用场。

    “唐哥，到你了。”有人敲门来喊他们，唐舟答了声好，拍拍樊清波的肩膀，跟在那人后面出了休息室。

    战队队长不参与彩排，演播厅里只有导演、乐队和其他工作人员。唐舟微欠身同乐队老师问好，便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一场录制的是初选，现场观众和战队队长是看不到舞台上的表演者的，只能通过电子屏看到歌手模模糊糊的身影。而且，为了避免听众因为辨认出表演者而改变投票意向，节目组特意通过变声设备，将所有歌手的声音调整成了一样，从而只能通过演唱者的演唱技巧和情感来进行投票。

    现场观众有五百名，需要拿到至少三百五十票，才有进一步被战队队长挑选的机会，因此初选这首歌的选曲是相当重要的。

    唐舟之前在乐坛，是非常有名的高音大魔王。真声F5其实很多男歌手都可以飚上来，但在这个音调上能像他这样保持自己原本的声音，还能玩出花样，却是少之又少。

    《声动》关注度高，歌手质量也高，虽然近两年略走下坡，但还是他回归乐坛后能迅速获取关注的最佳选择。

    所以即使他的声音和听力还没恢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他也必须把握这次机会，拿到出线资格。因此他在选曲上，冒了一点风险选择了一首持续高音和多转音的高难度炫技歌曲。

    技巧他很有信心可以完美发挥，可眼前，他和乐队的磨合，却遇到了难解的问题。

    双耳的听觉差对他的影响真的太大了。乐队的伴奏在他耳中，已经偏离了正确的音准了，他自己的声音传到耳中也有了误差，两相重叠，简直不堪入耳。

    他确实是按照既定的音准切入歌曲，但身体会根据他听到的声音，下意识去调整音准，在他听来是和谐了，在其他人耳中却是异常糟糕的走音了。

    虽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见，也做过了心理准备，但实际看到台下导演和一些工作人员看他时难以置信的神情，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自己上了火，感觉到十分的抱歉，还有些丢人。

    导演组的失望是溢于言表的，毕竟他们是冲着唐舟当年的名气，才给他发的邀请。难不成时隔六年，他真的如传言一般，已经不行了？

    失望之余，他们也开始考虑，如果唐舟初选被淘汰，该怎么用他过往的名气给节目再捞一波关注了。

    不过乐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百万修音师都救不回来的歌手比比皆是，在那些人面前，唐舟这点问题都不叫事，毕竟至少他一开始音准还是可以的，就硬件而言，还不至于那么无药可救。

    唐舟是属于越生气越冷静的人，短暂的自责后，脑子里也迅速开始思考对策。他的嗓子暂时不容许他一遍一遍地跟乐队和，唯一的办法，就是调整助听器的参数了。于是他干脆不唱了，坐在舞台中央，手按在右耳的助听器上，请乐队老师继续按照谱子表演，闭着眼慢慢开始调节灌入右耳的声音，间或跟着唱一两句。

    这是破罐子破摔，准备放弃了？

    导演组其他工作人员见他这般对待舞台，颇有微词，副导直接去找了乐队总指导周鹤，“周指，既然他不想彩排那就别浪费大家时间了，让他走吧。”

    周鹤看了眼聚光灯下的人，拒绝了副导的要求。

    “好好好，乐队是你的你说了算，拉这么多人一起加班的事我可做不出来。”副导气愤地走了。

    大概还剩一首歌的节点，周鹤喊他同乐队再配合一次，唐舟利索的答应了。这一遍就好多了，虽然依然走音，但相比上次，总算不那么离谱了。

    周鹤有心想要再让他再唱一次，但下一个彩排的歌手已经到了，副导语气不善，他没办法，跳下舞台拉住了正往外走的唐舟，“小唐，改一下编曲，我抽空带乐队练习。”

    “谢了，老周。”唐舟含笑应允，回以拥抱。

    他刚一下舞台，守在旁边的樊清波立刻跟了上来，鼻头微有些红，显然刚哭过。唐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冲她笑了笑。

    刚才她听到几个工作人员说了很过分的话嘲笑唐舟，她没忍住便同人吵了几句，没吵过，这才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唐舟一回到酒店，给自己倒了杯水，就摸出曲谱和吉他，打开了从乐队那儿拷回来的录音，着手开始修改编曲。既然内力短时间内难以改变，那就只能调整外力来配合自己了。

    一旦工作起来，他很容易会忘记时间，修改好编曲，已是凌晨三点多。

    樊清波说什么都不肯走，唐舟猜应该是庞渐怕他又寻短见，不放心才让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不想回去焦非为难小姑娘，遂也没多说什么。

    将改好的文件靠近u盘里，唐舟关了电脑，刚被忽视的困意立刻涌上来闹他。

    等人睡下了，樊清波才拿着u盘回自己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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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的录制是在隔天的下午两点。

    出发前，唐舟礼貌性的测试了下自己的运气，然后毫不意外的，猜拳又输给了庞渐，只得认命地背上了吉他。

    单吉他伴奏对他的选曲来说，太过于单薄，非不得已他还是不想放弃和乐队配合。

    按照抽签的顺序，唐舟第22个上场。这场初选将会剪辑成两期来播出，每期90分钟。

    播出时，为了时长和看点，有些歌手的歌只会播一小段，甚至还有只介绍了歌曲名就被剪掉。但现场录制时，每个歌手都是完整的唱完一首歌的，加上舞台采访、投票计票和出线选手选择战队的环节，轮到唐舟时，已经接近六点了。

    节目组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30位参赛选手，愣是每个人都分配了一间休息室，还专门有个工作人员来做“通讯员”，就连出门放风都是约好了错开时间，以最大的努力来避免选手之间互相接触。

    选手们能拿到的信息只有对手们提交的选曲，唐舟交出的曲子难度太高，几乎没有人唱过现场，不少人纷纷在猜测报这首歌的是何方神圣。

    节目组制造悬念到令人发指到什么程度呢？选手的名字对三个队长都是隐藏的，只有在那人出线，并和队长互选，才能在录制结束后，见到对方。

    “场上比赛很激烈，场下三位队长的竞争也不遑多让。现场可以看到，胥苗队长和欧阳昀队长已经收获了三员大将，而我们的沈隽队长至今只拿下了一名队员，沈影帝要加油了……下面，我们让有请二十二号，他为我们带来的歌曲是……”

    等候的间隙，前面传来主持串场的声音，唐舟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走向舞台。

    有唐舟的交代，樊清波抱着吉他跟在舞台边上，还特意问了工作人员要了备用麦架守在一旁，生怕会出啥意外。

    聚光灯亮，他的身影出现在舞台边缘的电子屏上，唐舟在舞台中心站定，朝乐队示意可以开始。

    几乎是音乐响起的瞬间，唐舟就发现了问题。

    现场的演奏，根本不是昨天他新提交的编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