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将从军

    “将军！这里还有人！”

    突然的光亮洒进暗室，殷承宁猝不及防的眯起眼睛，只能睁开一点缝隙看见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掀开了暗室的木板，旁边另一个年轻男人闻声走来，挑眉看向他，“多半是殷家的小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带他回去.”

    “你叫什么？”那个年轻男子蹲下身问道.

    殷承宁抿住唇不肯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像是牢笼里的困兽.

    年轻男人也盯着他，轻笑出声，“别这么害怕，要杀要剐难道你现在跑得掉？我是来救你的.”言罢伸手握住殷承宁的手便要将他拖出暗室.

    殷承宁的身体轻微抖了一下似乎想退缩又忍住了.

    不过是十岁大的孩子，本该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的年纪，却遭了这样的变故，一身华服粘着黏糊糊的血迹，脸上沾满了泥泞灰尘，头发散散的披着像个小姑娘，一双眼睛却黑色发亮盯着牵着他的人.

    “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安排人给他梳洗下，今夜就在此安顿了，明日便启程回京复命.”肖泽淡淡道.

    “是，将军.”身旁男子恭敬的回道.

    殷承宁被几个侍女领着洗干净了满身的血污泥泞，泥泞被剥开，露出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又换上崭新的华服，靛蓝色的华服配上金丝线勾勒的腰带，衬得肤色格外的白皙，头发被整齐的束起，一副世家小公子的模样.

    年轻男人看着被带过来的殷承宁似乎很是满意，笑眯眯的绕着他转了几圈，“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以后长大肯定是个祸水，身边姑娘家少不得的，可有中意的姑娘？”

    殷承宁脸微微有点发红，也不知是沐浴后的水汽，还是被调戏羞恼的，低头向年轻男人摆手作揖，“在下殷承宁谢谢肖将军救命之恩.”

    年轻男人被认出来也毫不惊讶，抿了口茶，继续笑嘻嘻的望着他.

    不怪他认出，年纪轻轻便当上统领将军的，数遍朝野，也只有肖泽将军一人.十二岁随父从军，十五岁便夜闯敌营立下赫赫战功，又与皇上自幼相识深受信赖，满朝文武百官无人不想巴结.

    “肖泽本就是领命要带你回去的，殷小公子客气了.”肖泽嘴角上扬，漫不经心的回道，欲将殷承宁扶起，却不想被殷承宁匆忙拉住衣袖，“承..承宁斗胆麻烦将军，还有一事相求.”

    殷承宁抬头望着肖泽，眼睛亮亮的，不知怎么让肖泽想起小狗.

    肖泽突然被少年用期盼的眼神盯着，一时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错开眼睛，“你说.”

    “承宁想要跟随将军行军打仗！”

    “不行.”肖泽断言拒绝，拉下殷承宁的手，无意识的搓着食指上的玉扳指，眉毛一挑，“行军打仗可不是玩笑话，殷小公子尚年幼，分不清轻重.而且公子的命金贵的狠，这殷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才护得你安宁，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丢了性命，也是你该去的地方？”

    “才不是这样！正是因为这殷家的几十条人命，若承宁不能报仇，难道就等着被护在京城，甘心当笼里的金丝雀吗？”殷承宁紧盯着肖泽目光灼灼.

    肖泽沉默了半响，似是在想些什么，看向殷承宁轻笑出声，“此事我做不了主，回去后禀明皇上，若皇上答应了，殷小公子心意不变，便从我去那兵戈之地便是了，只是兵营里全是些粗糙笨手笨脚的男人，恐照顾不周怠慢了公子.”

    殷承宁眨着眼睛盯着肖泽，“那我便当将军是答应了.”

    肖泽不满的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怎么小公子撒野的本事这么厉害，今日肖某见识了.”

    殷承宁到底是孩子心性，心里贴近这位神武的肖将军，便没意识的举止放肆了些，被玩笑话的说了几句，到底也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大概是想说什么“承宁无礼”之类的话.

    肖泽嘴角上扬，确实心情不错，一双桃花眼也跟着微挑，拉住殷承宁的手道，“小公子莫要劳心，回京后若有难处，可随时来将军府找我便是.”

    殷承宁愣神看向肖泽，肖泽生的一双桃花眼像是盛着山野清泉，微微垂着眼睛的时候温柔的恰到好处，“殷小公子早点歇息便是，夜已深了.”

    在地窖的暗室里心惊胆战的待了数日，殷承宁的身体早已撑不住了，忙不迭点了点头，回了房间碰着床便熟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屋门刚被敲响，殷承宁便猛的醒过来，下意识坐起来想翻身握住床头的利剑，看见是身在修葺精致的楼阁里又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是已经被救出来，只听屋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公子可要伺候洗漱？将军今日吩咐了启程回京.”

    殷承宁应声回道：“不必伺候了，去禀将军承宁这就来.”

    京城动乱，少年皇上刚坐上皇位根基未稳，各处势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而殷家自先皇起便掌管塞外兵权，夫人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能灭门殷家犹如深深砍了皇上一臂，这才给殷家招致灾祸.

    肖泽是皇上的统领将军，自然要时刻在京城护着皇威，找到殷承宁后便匆匆回京.

    殷承宁不是第一次来皇宫，几年前曾跟着阿父阿母来拜见先皇.那时皇上还只是三皇子，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好像丝毫不在意朝野政党.

    殷承宁那时便见过肖泽，只是肖泽那时还没这么多真真假假漫不经心的笑，沉默着站在三皇子一旁，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剑，像三皇子的影子，落在暗里便不见了.

    约莫是感受到殷承宁打量的目光，肖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毫不在意的将目光沉沉落在了身侧的梅花树上.

    冬日的阳暖暖的，从梅花树上洒下来，斑驳的落在他的脸上，像一层光晕，将他俊美的容颜打磨.

    如今再至皇宫，仍是冬日，却已物是人非四处肃杀凋零之感.

    皇上早无当年纨绔姿态，皱着眉目光紧锁着手里的折奏，看见肖泽和殷承宁走上殿内，才捏了捏额角舒了一口气，对殷承宁说道，“肖泽已经传信跟我说了，阿姐的事情，朕自会替她主持公道，不会放过那些小人，承宁莫要挂心.”

    殷承宁低头恭敬道，“谢谢皇上.”

    皇上走得近了些伸手摸了摸殷承宁的头发，眼睛落在他身上，却目光游离更像是淌过岁月看着他在回忆着谁，“几年间承宁都长这么大了...长得越来越像阿姐了..”，又声音顿了顿，深叹一口气，“阿姐走前可有说什么？”

    殷承宁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他想起阿母抱着他将他放进暗室里，狠狠的看着他，然后流着泪亲着他的眼睛，她说，阿宁，如今都是欠的报应，我没什么好怨的，但你要活着，活着...

    “阿母说，都是报应，她不怨.”

    皇上目光骤然紧了一下，神色间尽是衰颓，喃喃自语，叹息一声，捏了捏额角看向殷承宁，“不过是旧一代的恩怨，是我对不起她..承宁回京后可有想做的事情？朕当尽力满足.”

    殷承宁愣了一下即刻道，“禀皇上，臣想随肖将军行军打仗保家卫国.”

    皇上没说话盯着殷承宁思索着什么，眉宇间皱着一结似乎总是萦绕着阴郁，像是一把小钩子钩着殷承宁的心，悬着不松.半响才缓缓道，“朕的阿姐去了，在这世上能与朕亲近的也就你一人了...朕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本想把你圈在这京城锦衣玉食的养着，到底太过自私.肖将军不是外人，你便跟肖将军去吧，能处处照料上一些朕便放心了.”

    “臣自当领命，请皇上放心.”肖泽眉眼低垂的时候总看着有七八分温顺恭敬.

    皇上听罢摆了摆手，“那便如此吧.朕累了，你们下去吧.”便转过身不再看他们，空大的龙袍里，瘦的能看见骨架，背脊似乎僵硬沉重.

    殷承宁几近走出殿门了，隐约听见皇上幽幽的低叹声，“阿姐..”

    一阵风吹来，梅花忽忽的落了，飘飘扬扬的，沾在殷承宁的衣襟上.也有的打落在地上.像是一场送别.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