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冷立威在外头晃了一整天，中途还去了一趟警察局探龙天羽的口风，毫无意外地碰了一鼻子灰，正直的小警察对他、对冷家的权威免疫，毫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他一番，他也不在意，倒是觉得好玩，冷家在上沽长久地没有碰上过如此正直的愣头青，很是新奇。

    找账本这个事情，他不是特别积极，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可以和龙天羽这个刚直不阿正气凛然的小警察联系起来，来达成某些早有的预谋。但整个事情他自己又尚未理清楚脉络，所以也不太着急找着那对冷家而言致命的东西。

    他在新开的西餐厅里吃完了晚饭，天色黑了下来，这才慢慢悠悠地在如水的夜色里往回走，临进门前，思索了片刻，又换上了那套新制的西服。

    冷世南在房间里看书，房门响了两下，冷立威衣冠楚楚地闪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的黑色带暗花的西服，十分合身，又收了腰，裹在身上更加严丝合缝，在灯光下，整个人玉山上行一样的出挑。

    冷世南向来知道他是体面的，他不止穿得体面，连长得都是得天独厚的体面，上沽城里迷恋他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计其数，尤其是在他刚刚成年之后的四五年间，千金小姐们不知骊黄牝牡，只道他英俊逼人、前途无量，飞蛾扑火般上赶着要嫁进冷家来做少奶奶，但冷立威不为所动，心无旁骛地做着冷世南见不得光的“养”子，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桃花视而不见，就这么过了几年，小姐们眼看着耽搁不起，也就纷纷相亲的相亲，嫁人的嫁人，有个别十分执着的还在磨着等着，不过照过往经验来看，也是没什么希望的。

    冷立威朝他微微低了下头：“爸爸。”

    冷世南合上了书本，将书放到案头上：“有关泊君的消息吗？”

    冷立威小心翼翼地答道：“还没有。”又立刻加上一句，“不过您放心，已经有线索了，就这两天，一定会找到关泊君，拿回账本。”

    冷世南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那种质疑和嘲讽看得冷立威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头垂得更低了，顿了顿，才岔开话头道：“爸爸，回来的路上我去接念之了，她说监狱里有人突发疾病，她要留在那边照顾，今晚就不回来了。”

    冷世南冷哼一声：“突发疾病？谁啊，林九歌？”没等冷立威接话，又不屑道：“也不怕触了霉头。”

    冷立威没敢接他的话头，他站在房里，虽然也没什么事做，但因为念之今晚不回来，所以也很自觉地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问冷世南：“爸爸，您要休息吗？”

    冷世南答非所问地问道：“你的病好了？”

    冷立威怔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啊，我......”

    冷世南看了他片刻：“饭桶。”

    冷立威又唯唯诺诺地垂下了眼睛，虽然有点没想通昨天在车里受寒生病和饭桶的逻辑，但这种嘲讽也算是冷世南的惯性发言，所以也无心细想。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将房门关严实了，又把门锁轻轻转了下，然后像一只归巢的家燕一般，奔赴冷世南高筑的城池当中。

    冷世南有些慨叹。

    冷立威今晚过于英俊，当他投身过来的时候，竟使人有种日月入怀的满足。

    在这种事情上，冷立威已经非常轻车熟路，他一面俯身在冷世南tui间亲吻，一面抬起手，正要脱下自己的西服，却被冷世南按住了手。

    “不用，穿着吧。”

    冷立威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很快专心地意乱情迷起来。

    他动情的样子实在犹如一场诗酒征逐的盛宴，冷世南如遭蛊惑，心中有些怅然。

    除了开始的那两年，冷立威在这种时候，看上去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从容，仿佛无论怎么折磨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好像时刻都在准备，准备迎接父亲的喜怒无常，所以当一些痛楚真正降临时，他接受得非常坦然。倘若哪一天自己心血来潮地施舍一点仁慈，反倒像个戛然而止的意外。

    冷世南今夜被气氛所惑，并不想折磨他。

    逐渐成型的节奏里，冷世南慢慢大汗淋漓，身体的快感在积聚，却未曾发散至胸腔。

    他突然难以克制地想到，如果冷立威不是在孤儿院里目睹他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那一个人，假如能够更为平常地遇到，或许，他和冷立威，不会是如此境况。

    他或许会真心喜爱他，如同喜爱一个古董花瓶、一瓶美酒、一个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

    他虽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旁人乃至自己最亲的子女，看到的都是他的伟岸，只有冷立威，看尽了他的恶，明明白白，一览无余。时日越久，他越无法将冷立威当做一个寻常人来看待，冷立威仿佛化成了他的贪嗔痴、恨爱欲，可他看不上自己的恶，看不上一条狗，一把枪，越是道貌岸然，越是想把两边泾渭分明的分开。

    至激烈处，他一手抬高了冷立威的腿，一手撑在他锁骨上，半真半假地卡着他的脖子。

    冷立威望着他，有心无力地哀求，然而哀求也只有那两个字：“爸爸......”他仰着头，瘫软在父亲给与的晕眩里，眉心里酝着一泓化不开的泉，潋滟地来回荡漾。

    他总是这么可怜地看着自己，热切又委屈，仿佛全天下都辜负了他。

    冷世南知道冷立威是渴望温情的，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但又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中修炼出一套极为克制的分寸。

    他侍立一旁，他端茶倒水，他鞍前马后，极为精准地照顾他们一家人的需要。

    记得冷蒙初和冷念之出国念书前，他们一家拍全家福，冷立威很自觉地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来，手里地替他们拿着大衣和帽子。

    冷念之热切地招呼他：“大哥，快过来啊！”

    冷立威眼神动了动，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他只以眼神恳求他，却从不开口说出来。

    他当时没有说话，冷漠地与冷立威对视了一瞬，冷立威于是偏过头，跟一个手下耳语了几句，然后转回来：“爸爸，厂里有点急事，我去处理一下。”又对冷念之笑了笑，转身走了。

    冷世南自然是了解他的，知道以冷念之的性格，怕是闹起来非得要他过来一起拍了全家福才算数，冷立威于是适时地有了急事，给他们一个台阶，为他的鄙夷和排斥解围。

    实在懂事到抓不到一丝破绽，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扭曲地憎恶着冷立威，邪魔外道，不得超生。

    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他还身居高位，只要他还道貌岸然，他就无法对冷立威有一丝真心的喜爱，那点内心深处萌生的幼苗，微弱而不见天日，披着发泄、玩弄、利用的外皮，无法理直气壮，更无法袒露在阳光之下。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冷世南松开手，抚摸他额角汗湿的头发。

    立威啊......

    你我所求，恐怕此生，都难以相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