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十一章、新生辅导

    第十一章、新生辅导

    路明非觉得很尴尬。

    二周目世界上能让李嘉图校长感觉到尴尬，甚至于超出掌握的事情不多，记忆和力量的消失并改变不了他的本质，李嘉图校长永远是那个混血种世界最后的无冕之王。可要真的一数，他极少的破功记录里几乎都填上了楚子航的名字。

    路明非尴尬于楚子航专门跑过来接的事实——他消失的是记忆而不是常识，卡塞尔学院对学生心理的体贴程度仅限于无处不在的心理评估和一个比起辅导更擅长洗脑的心理辅导员团队。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预科生，学院自然不可能有请学长前来接人这么入微的关怀。而列车显然刚刚到站，两手空空还穿着校服的楚子航据他所知暑假留校实习，自然不可能是来搭顺风车回校的。

    况且，比起一切推论更有力的，是楚子航本人的那句话。楚子航这个人并不是不会做面子工程，但是他却绝对做不来借花献佛的事情，他说我来接你，就真的意味着他专门为了接路明非跑了这一趟。

    路明非觉得楚子航突如其来出乎意料，而楚子航却似乎一点儿都不认为自己做了点儿什么。他很有绅士风度的示意路明非跟他走，路明非的双肩包被他转而甩到自己肩上单肩背着，CC1000次列车停靠的站台很近，楚子航刻意为了配合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路明非放慢了脚步，却也还是几步路的事情。穿着高大上足够去五星级酒店做管家的列车员遥遥的冲两个人挥了挥手，楚子航才再次开口。

    “车票拿出来了吗？黑底世界树银纹，随着机票一起寄给你的那张。”

    “带了带了！”

    路明非连忙举起手里被他捏了一路的黑色磁卡，跟着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楚子航点点头告诉他这个是学生证一定要收好，又如上飞机前路婶婶一般交代了学生卡的诸多功用……曾经手持黑卡掌管学院的李嘉图校长才好容易挤出来一句话。

    “……太麻烦师兄你了吧。”

    把自己的学生卡在列车员手持机器上刷过，得到一句“A级学员楚子航，欢迎搭乘CC1000次卡塞尔专线列车”的楚子航闻言回过头，他正巧站在列车台阶之上，配着很不错的身高看还站在站台上的路明非是全然的俯视，李嘉图校长最讨厌的俯视目光，因为他早就习惯了俯视他人与被人仰望，可在被这个人注视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全然的放松和愉快——如果是楚子航的话，如果是这个人还能看着他的话，哪怕做一辈子弱者又如何呢？

    路明非冲着李嘉图校长微微弯下腰伸出手，于是李嘉图校长就在思考之前先把自己手里的多用学生证递给他……楚子航只能无奈的帮他刷了卡，之后转而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上来。楚子航松开手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他低声说道。

    “不麻烦。”

    “啊？”

    没反应过来的路明非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疑问。楚子航只能耐心的再补上了一句解释。

    “你要来，我就来接你。”

    列车员在他们身后关上车门吹着口哨延伸乱瞟，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路明非只觉得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犹如快要被冻死的人被陡然放进沸水里，犹如快要被饿死的人面前放置着的包含剧毒的面包……在那一瞬间，他再次感觉到了久违的，颤抖和软弱的滋味。

    路明非抽了抽鼻子，他咧开了嘴角。

    “谢谢师兄。”

    楚子航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谢，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简短的说道。

    “跟我来，古德里安教授在等你。”

    虽然说作为路明非的招生老师兼入学辅导老师，未来可以预计的还将会成为路明非的直属教授的古德里安已经在等待了。不过按照卡塞尔学院的规矩，他还得再等一会儿。

    作为一个二战之后成立的美国本土学院，卡塞尔却因为发源而有着浓厚的欧洲色彩。学院名卡塞尔（Cassell）来自于日耳曼血脉中最纯粹也最古老的屠龙家族卡塞尔家族。十九世纪末年卡塞尔家族长子梅涅克·卡塞尔（Manecke Cassell）如同他的家族先辈一样兼职着卡塞尔家族族长和密党新一代领袖的职务，他开创了最早的狮心会，并且领导着这个强大的混血种小队在屠龙的道路上进发···直到被称作夏之哀悼的事件发生。这位人杰和初代种同归于尽，作为当时密党基地的位于德国汉堡的卡塞尔庄园付之一炬，狮心会只剩下了昂热一人。

    此次事件是整个密党命运的转折点，后来希尔伯特·让·昂热就任校长的时候，在他的提议和诸位密党领导人的一致推崇下，这个新生的美国屠龙学院以卡塞尔的姓氏为名。也因此背上了彻头彻尾的德裔色彩。

    ——比如食堂常年供应的酸菜香肠炖猪肘，比如仿佛活在三个世纪之前皇宫里的骚包车厢陈列，比如卡塞尔学院强调的规章制度。

    这个比起大学更像是军队培训基地的学院强调规矩，强调秩序，强调服从，他们用大笔的金钱和时间饲育着年少的混血种们，也通过看似繁花似锦的学院时光把密党的理念刻进他们的脑子里。他们像给军队发放军装一样给学生们发放制服，学院秘书诺玛将最准确的尺寸发给为卡塞尔学院服务超过半个世纪的裁缝，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出三套日常制服两套训练服一套礼服···最后列车员将全新的校服带上火车交给新来的学生，按照卡塞尔学院的规矩，一切都要等他换上这套衣服才能开始，在这之前无论是直属教授还是校长都只能如被花魁拒之门外的嫖客一样，孤独的坐在车厢里喝茶等着他换好衣服出来见客。（1）

    路明非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深玫瑰红的领巾，卡塞尔墨绿色的校服很能衬出气色，他看着自己苍白到惨白的脸色，默默的抬起手揉了几把脸，才心满意足的往外走。列车员把他领到车厢，楚子航已经坐在古德里安教授的对面了，墨绿色的真皮沙发上用金线绣着花纹，高大上到完全不应该在火车上出现的实木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公文箱。要不是旁边的舷窗外流动的景物，大概会有很多人觉得自己一脚穿越进了维多利亚时代某个贵族的待客室。

    路明非反而对卡塞尔学院的骚包惯例适应良好，他跟古德里安教授问过好，才在楚子航专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不用这么多礼。”古德里安教授依旧和蔼可亲的说着中文：“明非你太客气了——想喝点儿什么？我们提供酒水。”

    “是我理解的那个酒水吗？”路明非问道。

    “当然，虽然列车酒窖存储有限，但是常见的酒水品类我们还是具备的。”古德里安教授友善到有点儿谄媚的说道：“我个人比较喜欢来一杯伏特加，自从我第一次去俄罗斯之后我就喜欢在这种时候来一杯伏特加——啊谢谢，加冰谢谢。”

    “不用了，我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谢谢。”路明非说道：“给我橙汁就好——两杯。”

    被代表了的楚子航没说话，他冲列车员点了点头，后者抱着托盘退了下去，很快三杯饮品就摆在了他们面前。古德里安教授喝了一口带冰的伏特加，长吐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现在就说欢迎加入卡塞尔学院，但是很抱歉，明非，我们还必须完善一些手续。”

    “没关系，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就太好了。”古德里安说道：“本来剩余的手续我们应该上次在中国见面时就完成的，作为预科学生，明非你已经接受了一年的培训。不过明非你是我们第一个从预科招收的S级学生，所以在校董会讨论之后，他们决定遵循一贯的惯例，将最后的签字程序和入学辅导结合起来。”

    “我该说谢谢校董会厚爱？”路明非挠了挠头，他装傻起来也装的很像：“S级是卡塞尔本部的特殊评定吗？评分标准是什么？听起来福利很不错的样子。”

    “的确很不错。”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在完成入学考试之后——啊那是入学之后的事情了，请不用担心。我相信对于明非你这样拥有优秀血统的学生来说，通过三E考试是小菜一碟——明非你将会获得合计三万六千美元的奖学金。”

    “教授你中文真好。”路明非夸赞道：“听起来我似乎不用打工了的样子啊，三万六千美元够花四年吗师兄？我万一留级了怎么办？”

    “学院包基本吃住。”楚子航淡淡说道：“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补课。”

    “好了，我知道楚子航你和明非是高中同学，叙旧先告一段落吧。”

    古德里安教授叫停了他们的对话。

    “在开始我们的入学辅导之前——”

    古德里安说道，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然后抱歉的冲路明非笑了笑：“我知道明非你已经从预科毕业了，但是这是程序。”

    路明非摇了摇头示意他不会介意走这道其实他一点儿都不陌生的程序，于是古德里安笑容更大了一点儿，男人用一种近乎迫不及待的态度把这份文件摆到了路明非面前，然后把已经打开笔盖的钢笔放在他手边。

    “保密文件。”古德里安兴奋的搓着手：“你知道的，签下这份文件，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路明非看着这份熟悉的文件——抬头有着卡塞尔学院的半朽的世界树标志，正文用拉丁语混着英语书写，满篇中古及古英语给非法律系的专业人士看起来大概能直接归类为外星人使用的第三类语言。而路明非大略看了一遍还有兴趣问一声。

    “没有法语？”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申请调一份法语注释的文件原稿打印给你。”古德里安说道：“不过我要说的是国际法的诞生可比这份保密文件的原型诞生晚多了，我们是非常遵循的传统，所以通用的样式依然是拉丁语。如果明非你有不懂的我可以给你翻译。”

    “不，只是问问。”

    路明非自然不会有这种无聊的要求——这个鬼文件路校长都不知道拿给多少高血统等级的入学生签过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他拾起笔，就要逐页写上自己的名字。

    “等等。”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路明非侧过头有点儿奇怪的看着楚子航，后者也看着他，只有龙血才能造就独特黄金瞳和与任何一个普通亚裔相同的深褐色眼睛对视，已经磨出刀茧的手按在路明非的手背上。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楚子航说道。

    气氛一瞬间冷凝了起来。古德里安教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可是谁都没能开口说话，因为楚子航抬起了眼睛，在卡塞尔学院楚子航从来不用佩戴黑色美瞳，所以这一刻随着他的情绪而出现的是纯粹的黄金瞳。炽热辉煌，恍若日轮的黄金瞳注视着人世，恍若神祇一瞬间降临在他身上，一切低级血脉都在神祇面前低下了头颅。

    卡塞尔学院的老师都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以及专业知识，但是他们的血统等级却远远比不上在学院里摸爬滚打的学生们。象征着通常意义上血统等级至高点的A级学生，楚子航的黄金瞳甚至能威慑住古德里安教授。在他想要停下之前，谁都无法阻止他说完他想说的话。

    “退出？”路明非愣住了：“什么···退出？”

    “回到正常的那边去。”楚子航说道：“你不该来。”

    “师兄我已经在预科毕业了现在回头是岸是不是太晚了啊喂。”

    完全不受他的黄金瞳影响的路明非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他本能捡起的还是吐槽技能。他一边说着槽点不知道在哪里的白烂话，一边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什么鬼？！这都是什么鬼？！卧槽师兄你醒醒啊！在卡塞尔的地盘上劝新生别想着屠龙了回家打游戏吧你不怕回头被密党弄死吗？!别闹了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这句话啊？！！

    “不会晚的。”楚子航说道：“别等到太晚了的那天···路明非。”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路明非却一瞬间理解了他想表达却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那一瞬间他在那双黄金瞳里看见的是那个雨夜，漫无边际的大雨如洪水一样落下，血在马蹄下绽放···将眼眶都染红。

    只是一瞬间，路明非冷静了下来。他冷静到全身都发冷。握紧的双手在颤抖，蜷缩起的脚趾也忍不住颤抖。

    “那你呢？”路明非问道：“我不应该来，师兄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不会再逃了。”楚子航说道：“但是这跟你无关。”

    “真的无关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路明非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再逃了。”

    他已经逃的太久了，逃到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逃到直到死的时候走马观花也没能等到一个故人入梦，逃到等他明白了战斗的意义，才发现他们甚至不愿意带他一起去死。

    李嘉图校长抱着遗憾死在病床上的那一刻，混血种的无冕之王伸出手却抓不住哪怕一个幻影的那一刻，二周目的路明非诞生了。

    抱着这样的绝望和大愿回到了故事的开始，你要让他怎么选择再一次逃亡。

    黑色的眼眸和黄金的龙瞳对视，非人与人类对视，楚子航无声的张了几次嘴，他看懂了路明非的执着，那是和他曾经在镜子里所见的自己一样的目光。他把剩下的劝说全部吞了回去，说出口的居然是从来没想过直接说的心底话。

    “很危险。”他轻声说道，声音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让你也出事。”

    “You jump,I jump啰！”(2)

    路明非声音轻快的说道，轻松愉快，顺理成章，跟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认真的举起了另外一只手。

    “还有啊，现在我很强的。”

    他认认真真的推销着自己。

    “强无敌，没问题，师兄这次我罩着你呀。”

    很轻，很慢，覆盖在他握着笔的右手上的那只手挪开了。楚子航垂下了眼，他垂眼的那一瞬黄金瞳的威压如关上了阀门的水龙头一样全数收敛干净，路明非轻松愉快的把自己的名字签在每一份文件上然后交还给古德里安，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故事，却从来靠着脑补补全世界的古德里安给他们打了一个挚友标签。混血种老师的优胜点有两个，第一个是很适应于全员神经病的学生，第二个是血统为尊的观念贯穿于每个细节。作为老师被学生的血统威慑到本来就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无视掉刚刚发生的短暂插曲，古德里安教授检查了一遍这份重要的文件，他小心的把文件叠整齐，一边努力找点儿话题来活跃气氛。

    “李嘉图——这是明非你的英文名吗？很棒的名字啊。”

    “很棒对吧哈哈哈，我自己其实想叫卡夫特来着（3），别人送我的。”路明非挠了挠头。“我这么签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古德里安把公文箱锁好，他举起杯子。

    “虽然重复了好多次了——欢迎加入卡塞尔学院，明非·李嘉图·路。”

    清脆的声响中，三个杯子碰撞在了一起。

    食用说明：（1）私设不知道多少号，龙族一里有说过上火车之后芬格尔和路明非一起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自我感觉如果学院没有要求那么芬狗估计是没有这个动力的=，=，由此展开了接下来的私设补完

    （2）本句来自于龙族二第十九章

    （3）卡夫特：星际争霸英文名是StarCraft,Craft同音英文名Kraft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