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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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初三,酉时三刻。夜幕初降,月明星稀。

    隔着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碧海潮生大堂内的人声鼎沸隐隐约约传到庭院深处。这样的热闹恰到好处,拿捏着绝妙的分寸,既没有给里面的人带来喧嚣和嘈杂,又给两个人的礼仪铺上了该有的喜色和欢庆。

    庭院深处,杏花桃花渐次开放,墙外还有几树漂亮的玉兰,调皮地向院子里探进头来,仿佛耐不住好奇,也想要一窥这一对新人的绝世风华。

    长歌一身红裙由夭夭扶着徐徐走出。

    虽然来不及缝制嫁衣,但好在她平日里就偏爱这等鲜妍夺目的颜色,此时从随身带的箱笼里挑选出一身略加改动,倒也比普通的嫁衣更加灼灼瑰丽。

    手上一柄团扇,贵妃醉酒的扇面正正遮住她的容颜。她低垂着头,只见白色、粉色的花瓣铺满一路,鼻间萦绕着清雅的花香,远传传来的热闹欢腾隔着几个院落,消去了嘈杂,只留下喜庆。

    听夭夭说,今夜碧海潮生免费大肆宴请,几乎将全城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碧海潮生原本走的是奢侈的路子,是专程奉给达官贵人的优待。此时大开店门,免费宴请,来者不拒,可想而知场面该是何等的热闹。

    闻声已经可以想象那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画面。倒真应了婚礼宴请时高朋满座、丝竹悦耳的热闹。

    这就是他给她的婚礼吗?

    虽被局势所迫没有宾客,但经他这样细致的安排,喜气和祝福却也不少她分毫。

    他一向都是这么有心的。

    若她生在一个更平凡一些的家庭就好了……长歌此时忍不住想。可是转念这个念头又被打消,人不能太贪心了。她已经有那样好的父亲和兄长,她应该为他们考虑,不该再奢求更多。

    再说奢求,她不是也已经求了吗?

    明明无缘的,也被她硬求了一个婚礼出来,这辈子总算他们也曾共度一夕良辰。

    想着,她眼中含笑,一步步走得更加义无反顾。

    前方,时陌负手凝着她。他素日的衣服全都偏淡,此时大喜之日,连上方的赵修都换上了一身喜庆,他仍旧是一身月白长袍,但因他天生的一身好皮囊,倒也是清风朗月之姿。他立在那里仿若谪仙,跋山涉水而来,就为了在今夜迎娶这名令他甘愿身堕红尘的女子。

    他静静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前世今生的距离,就这样在她浅浅的步伐里一步步消失,她终于走到了他身边。

    他伸出手去,稳稳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站在一起,终于昭示着这段路走完。

    白术在一旁唱到:“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他扶着她,两人面朝星月,在“一拜天地”的声音里郑重跪拜。

    “二拜高堂!”

    他牵着她的手徐徐返身,面向着上座的赵修,下跪叩拜。

    赵修坐在那里,看着一双新人,眼眶隐隐泛着红色。

    文君,你看到了吗?你的女儿今夜出嫁。虽然眼下风波诡谲,局面困厄,但她同你的眼光一样好,这个男子他是良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夫妻对拜!”

    随着最后一声唱喏,时陌长歌两人相视而立。隔着微微透光的扇面,长歌含笑对上他沉黑的眸子,又仿佛被他灼到一般,一触而退,低头,盈盈拜倒。

    她隔着扇子瞧他的那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他跟着拜下。

    “礼成!送入洞房!”

    最后这一声,白术是欢呼出来的,赵修眼底也有湿意,他连忙抬手摁了摁眼角。那一边,夭夭直接落了一颗眼泪出来,被蓁蓁狠狠拍了下脑袋,赶紧止住了,连忙上前去扶长歌。

    刚走了两步路,却见新姑爷一笑,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甩开众人,大步步入洞房。

    夭夭:“……”

    是不是有点失礼?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赵修,却见赵修只是一笑,道:“过来坐吧,今夜不要去打扰他们,咱们在这里热闹。”

    这才和蓁蓁欢欢喜喜地走向酒席。

    今夜,没有多余的宾客,仅有四人,将这一桌喜酒吃得酣畅尽兴。

    ……

    新房内,房梁窗棱上缠绕着红绡,给这原本清雅不俗的房间带来了红尘喜色。桌上,两支粗.长的红烛无声燃烧着,照出一室的暖红旖.旎之色。

    红烛周遭摆放着红枣、桂圆、花生、年糕、合卺酒,样样暗含着对新婚夫妻的吉祥祝福。

    长歌坐在床边,举着扇子。扇面后,她螓首微垂。

    其实是可以拿开扇子了,但这种时候,她却害了羞。也可以说是,终于害了羞。

    时陌立在床前,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将扇子缓缓拿下。她白皙娇美的容颜于是随着扇子的移开,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

    肤如凝脂,眉如远山,一双秋眸微微垂着,将眼中初为人妇的娇羞藏下。秀气的鼻头圆润小巧,俏皮精致的线条底下是如花瓣一般娇美润泽的红唇。

    这双唇曾经那样大胆地亲吻他、引.诱他,甚至惊世骇俗地对他说,要给他生个孩子。如今真到了天经地义可以生孩子的时候,却又因为紧张和羞怯轻轻咬着,已被她咬出了不轻不重的齿印子。

    他忽然不再温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扇子,随手一扔便扔到了床下。

    她蓦地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含着些微惊。他一笑,这就低头,主动吻上了她的唇。

    自两人重逢以来,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吻她。虽然每次他都是主导那一个,但却每次都是她迫不及待主动撩.拨他而起的头。

    她心里藏着那些小心思,自觉与他时日无多,自然会迫不及待。

    可是她又怎会知道?他们其实,来日方长。

    但男子的主动和女子的主动终究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此时她身子一颤,不过还是很快适应了过来,抱着他的腰,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承受他的亲吻。

    此时鼻间的香味又与方才不同了,仿佛有栀子花的清甜,有玫瑰花的醉人,还有他身上独有的那抹总令她情难自禁的药香。

    她迷迷蒙蒙之间被他放倒在了床上,他起身走向桌前。这片刻的离开才令她稍微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他拿着两杯酒,含笑往她走回。

    瓷白色的酒杯衬着他的手指修长如玉,令她心旌神驰。

    他走到她身边,将一杯酒递给她,轻笑一声:“险些忘了合卺交杯。”

    长歌在他炙热的目光里脸一烫,连忙爬起来,垂着眸子接过。

    与他轻轻碰了一杯,再挽过他的长臂,两人交杯共饮合卺酒。

    一饮而尽,她没看他,目光落在别处。他将她手上的杯子收走,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回桌上,这又返身到她身边。

    长歌回想上辈子婚礼的步骤,交杯酒之后是什么呢?交杯酒之后好像就没有别的仪式了,该她以身相许了。虽然头脑一热的时候很大胆,但真到了这时,得到了天地星月的见证,气氛一点点推进到了极致,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反倒紧张起来。无意识地低垂着头,将自己漂亮的嫁裙捏得紧巴巴的。

    时陌垂眸,就将她恨不得缩到被子里的样子收进眼里。他眸中含笑,也不说破,只是忽地“咦”了一声,吸引了长歌的注意。

    长歌抬眸看向他,问:“怎么了?”

    “我方才分明是从同一个酒瓶里倒的两杯交杯酒,怎的你喝的却和我喝的不同?”

    长歌眨了眨眼睛,懵了:“哈?”

    他坐到她身边,目光肆意落在她的唇上,直直盯着她水光潋滟的唇色,露出一本正经的疑惑:“我方才饮下的酒分明是无色,怎么到了你的唇上,却有了这样动人的色泽?像是春日尽头绽放的桃花色,又像是夏日伊始将将成熟的樱桃色……”

    长歌终于明白他是在取笑她了,秋水一样的眸子轻轻一横,含嗔带恼,正要轻斥他一声“孟浪”,刚刚张开嘴巴,却被他觑准了时机,深深吻住了她两片诱人心扉的唇瓣。

    长歌觉得自己的话还没说完,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却惹来他轻笑一声,更缠绵地深吻了她半晌,这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长歌,你是不是忘了正经事?”

    正经事?长歌抬起水汽氤氲的眼眸,怔怔看着他。

    他亲着她的耳根,轻笑一声,哑声反问:“洞房花烛夜的正经事……你说是什么?”

    他的嗓音原本就低醇动人,如陈年的佳酿,直入人心。此时又被他刻意放低,直直落在耳根,还是说着那样的话……长歌当下身子一软,便整个人软在了他怀里。

    他一笑,抱着人倒进了鸳鸯红被里……

    ————尺度问题,此处省略三万字,自行脑补吧╮(╯▽╰)╭————

    五更天的梆子敲响时,碧海潮生一夜的热闹才将将散去。

    这一夜,因着碧海潮生的财大气粗,几乎是全城百姓都赶来凑了这个热闹。虽然这个热闹凑得有点不明就里,但掌柜说了,但凡说了吉利话,便想点什么点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无有禁忌。

    起初场面还控制得住,后来所有人都饮得尽兴了,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清醒,许多人就举着酒杯,歪歪斜斜的,或站着或坐着或倒着,嘴里高声念着吉利话。

    你一句长长久久,我一句天长地久,他一句百年好合,我再来一句福泽绵长……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互不相让地拼了起来。

    到最后,从寿宴,到婚宴,到登科宴……几乎所有的贺词全被说尽,众人摸着鼓鼓的肚皮,这才爬起来歪歪扭扭地去向掌柜告辞。

    掌柜自己也喝得云里雾里的,倒在柜台上笑嘻嘻朝着众人一个个拱手。

    伙计和厨子们却是忙惨了,几乎人仰马翻,待送走了所有人,当场倒了一地。掌柜一面歪歪倒倒地回房,一面大手一挥:“关门,带薪歇业三日。”

    众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碧海潮生的大堂内顿时又迎来了最后一阵欢呼沸腾,之后才总算彻底平静了下去。

    ……

    直到这个时候,庭院深处,那对新人的房间里头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长歌累得睁不开眼睛,奄奄一息地倒在时陌怀里。

    这一夜,她被男人掐着腰,翻来覆去……真的是差点死在了牡丹花下。

    时陌拨开她汗津津的发丝,见她眼睛紧紧闭着,娇艳的红唇微张,一身娇嫩的肌肤染成了漂亮的颜色,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轻斥了一声:“作死。”

    长歌心想,可不是她自己作死吗?

    他原本顾及着她初次,有了两次以后就想停下来,但她却发现不太对……

    虽然这辈子这具身子还是初次,但她好歹有上辈子那些床笫间的记忆,怎会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

    “说好的要个孩子……骗纸!”她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咬着唇娇嗔。

    餍足过后的男人,眉间眼底都是心满意足,闻言,微挑了眉头,反问:“我如何骗你了?”

    他说着,露出再认真不过的疑惑之色:“难道方才你未曾尽兴?”

    长歌:“……”

    “真的不曾尽兴吗?”他抱着她,极其郑重地问。

    长歌不敢让他误会,也不想让他误会,只能垂着眸子,声如蚊蚋道:“尽兴了,只是……”

    “长歌还想更加尽兴一些?”他挑眉,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好,那为夫下次一定让娘子更加尽兴。”

    长歌:“……”

    再尽兴一点她怕就要死在牡丹花下了……

    长歌连忙道:“不是……”

    感觉如果不说清楚,方向会完全被他带偏。长歌气恼地咬了咬唇,将头埋进他怀里,咬牙一口气说出来:“你都没有……给我啊,骗纸!”

    啊啊啊,疯了!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坏!让她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来?像是她求着……

    虽然是这样不错,她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来还,但是……

    还是会害羞啊摔!

    她说完,只觉周遭久久无声,除了前院里隐约传来的祝酒欢庆之声。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却见他露出疑惑之色:“长歌,你如何会懂这些?”

    所以……你还真是仗着我不懂,想故意糊弄我吗?

    长歌随口道:“我及笄后嫂嫂私下同我说过夫妻之事。”

    夫妻之事……她念在齿间,忽地觉得很圆满。

    他们真的是夫妻了,虽然上至天子下至她的父兄,他们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亲,但她却觉得已经足够,已经很圆满了。

    倒是忽然想到个问题……

    “你应当也是初次吧,为何这样……”长歌回忆起上辈子的新婚之夜,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这一点她是确认无疑的。只是那个时候……他那时候好像没有像今夜这样,这么了解她的身子,两个人可以这样契合尽兴。

    但是记忆太久远了,她也不太确定。毕竟那之后的十五年他们之间有实在有太多酣畅的记忆,将初次的记忆淹没。

    她斟酌了一个词:“嗯……娴熟。”

    时陌瞧了她一眼,一言带过:“你时常入我梦中,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娴熟了。”

    长歌险些吐血:“……”

    这种没羞没臊的话,这样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说出来真的好吗?

    长歌真的不想再理他了!

    可是他却显然很想再理她,轻笑着将她自怀里拉出来,柔声在她耳旁解释道:“你是初次,不宜受孕,下次吧。”

    下……下次?

    这种事也能用“下次”推迟?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成婚啦~来吧,小天使们快点出来说新婚贺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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