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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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坐就到了三更末,容菡提着灯过来拽她,要生拉硬拽带她回她院中睡觉。
长歌坐着不动,蹙眉道:“我想不通,为何皇上要将父亲和哥哥留在宫中。”
这个时间,这么微妙,她真的很害怕祸事重演。
“你啊,真的是太紧张了,关心则乱。”容菡将灯放在一旁,叹道,“你想想,如今那两个王爷,昱王得了百姓爱戴,景王得了首富万贯家财,公爹又得了什么?帅印被夺,军功被夺,二叔还下了天牢,皇上就算真动了什么心思,他要动的人也该是昱王和景王,公爹眼下在他那里还排不上号。”
长歌被点醒,自嘲地笑了出来。
是啊,看看她紧张成了什么样子?一点风吹草动而已,怎么又被前世那些鲜血噩梦魇着了?如今分明已经是另外一番局面,皇上真要动,首当其冲的也该是昱王和景王,父兄真的还排不上号。
这才由容菡拉着,送回自己的院子里。
一番梳洗后,长歌躺在床上,心中想的又是另一桩事了。
如果父兄今夜留在宫中不是懿和帝的意思,那必定就是父亲主动做了什么。
——父亲他做了什么?
长歌心中想着事,睡得太晚,第二日还是夭夭到床前将她摇醒的:“姑娘,快醒醒,国公爷已经带着世子爷和二公子回府了。”
长歌听得声音,猛地睁开眼睛来,瞌睡刹那间清醒。
她简单收拾一番,便带着两名婢女疾步往前院走去。方过了抄手回廊,就听得慕云岚清朗的笑声:“瞧瞧咱们这个好妹妹,昨晚父亲和大哥在皇上的养居殿外跪了一夜,心力交瘁,她却在家里呼呼大睡,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总觉得这么多年白疼了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
容菡笑道:“二叔这可是冤枉长歌了,昨夜她坐在此处等父亲,迟迟不见父亲归来,吓得一张脸雪白,都快哭了,我好说歹说才将她拉回去睡下。”
慕云岚打趣道:“那她这睡也睡得太实在了些,我记得我妹妹不属猪啊,该不会是抱错了……”
话还没说完,头顶猛地一疼,却是慕瑜毫不手软“啪”地一声拍在了他脑门儿,沉声斥道:“再口无遮拦,直接给我领军棍去。”
长歌方进门,便见得这幅画面,慕云岚捂着脑门,委屈地看着慕瑜,表情很夸张。
慕瑜一身玄衣坐在上座,方过不惑之年,正是男子鼎盛的年纪。他器宇轩昂,五官深刻俊朗,常年征战又使他身上带着武将的凛然之气,端坐在那里,原本就不怒自威,又被慕云岚的话惹得不悦,此时薄唇紧抿的样子还当真有些慑人。
听得长歌的脚步声,他循声看来,脸上冷意顿时消散,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浮起慈爱的笑意,原本紧抿的唇也微微一扬,成了最温和的弧度。
见长歌站在门口,呆呆看着自己,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长歌,过来爹这里。”
隔着整整一辈子的一声“长歌”,让她的眼泪当下夺眶而出。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听他叫她一声“长歌”了?
她上次和父亲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是上辈子的懿和三十一年,北燕二十万大军兵临长河郡,父亲临危受命,带军出城。她当时心中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一整夜没睡,第二日一路送着大军到城外。父亲坐在马上,银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熠熠生辉,仿佛神坛上的英雄,让人心生敬畏膜拜,又不敢靠近。
他见她还不肯回去,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长歌,回去,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爹和你的哥哥们就回来,回来陪你踏青,可好?”
那时是二月,冰雪初融,春暖花开实在是个很近的承诺。
因为很近,所以才容易安心——父亲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说得很近。
她这才点头:“好,我回去等着父兄归来。都说最是牡丹倾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父亲归来后,带我去洛阳看牡丹可好?”
“好,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
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这就是上辈子,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生死两茫茫。
父亲奔赴战场,为守卫疆土浴血奋战,那样一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英雄,却被他的君王无耻构陷,含恨而终,死后还被……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啊……
长歌想起上辈子的噩梦,手指紧紧掐着门,掐得指甲一片惨白。
慕瑜、慕云青、慕云岚和容菡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泪流满面,顿时敛了笑意。
慕云青起身往她走来,柔声问:“长歌,怎么了?”
长歌被慕云青的声音拉回当下,匆匆擦了下眼泪,正要随意找个借口,却听慕瑜淡道:“你们都下去,长歌陪我说说话。”
待所有人走了,长歌才走到慕瑜近前,慕瑜看着她,轻叹一声:“这么长时间了,还在生爹的气?”
长歌怔了下,仔细往“生气”这里想了想,方才领会到,慕瑜说的应该是指她南下劝他却无功而返一事。
长歌连忙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爹的气?”
“那为什么哭?”慕瑜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和,“我的女儿一向坚强勇敢,从来不这样哭的啊。”
是啊,上辈子的长歌,在满门被灭后都能一步步稳稳走上权力巅峰,夫妻恩爱多年后又能面不改色毁了心里那人的国祚,她的心硬得连她自己都叹服。
可是自重生回来后,她却像是变了个人,每每见到那些早已经失去的亲人又这样鲜活地回来,围在她的身边,她就会忍不住流泪哭泣。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小女儿姿态的。
“那日是我太过狭隘自私,为了自我保全,竟要爹爹放弃百姓,任他们在匪贼刀下自生自灭。”长歌垂着眸子轻道,“我是怕爹爹怪我,对我失望,先哭了,爹爹一心疼我就会既往不咎了……”
慕瑜生生被她逗笑:“又在胡说八道了!你明知道我不会怪你。”
长歌眼底闪过慧黠,趁机转移话题道:“爹和大哥昨夜为何会在宫中一整夜?今日二哥这么快就能回来,又是为何?”
慕瑜神色微敛,道:“我昨夜在养居殿外跪求了一夜,求皇上放了你二哥。皇上果然不理会,于是今日朝上,我便捧着二十万大军虎符,当众交回皇上手中,向皇上求了恩赐。”
长歌闻言,双目顿时圆睁:“这么快?”
太快了!他们虽然早有这个打算,二哥入天牢也是为了这一日铺路。但现在时机还没有到,还不能告老还乡,二十万兵权却是他们的底牌,在时机还未到时就这样打出底牌,怕是会招来后患。
之后再想全身而退离开朝堂这是非之地也怕不容易了。
长歌蹙眉道:“此事应当步步为营的。”
慕瑜静静看着长歌,半晌,轻叹一声:“为父知道不妥,但段廷是只老狐狸,如今你令他生疑,他既咬紧了你,不撕下你一身皮肉他便不会罢休。我怎能放任他盯着你?你娘费尽心思将你藏得这么好,若是为了成全我,却为你招来祸事,我往后还有何面目下去见她?”
“不,不是的……”
她并不全是为了父兄,杜崇的事她分明可以坐视不理,是她私心里想要成全那个人……
“如今,只有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还虎符,出其不意,段廷方才能被我诓住。毕竟这么多的财富,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来庇护,不仅毫无益处,反而会给满门上下招来杀生之祸。东宫倒后,杜家祸事就是前车之鉴。段廷以为是我慕家得了首富全副身家,若果真如此,我就该牢牢握住兵权不放才是。”
慕瑜双眸微眯:“我如今放了这兵权,便是在告诉他,他怀疑错了人。”
……
“本王就说你是怀疑错了人!那慕长歌是满京城出了名的废柴,除了会投胎一无是处,慕云岚那段日子又在天牢里,慕家哪儿还有人有这等通天的本事,从父皇和本王手上夺去杜崇全副身家?比起慕家,本王始终相信是老三!”
昱王府书房内,昱王扇着扇子走来走去,这大冷天的,他上火硬是上得满头大汗。
实在是因为方才朝中,慕瑜太过出人意料,为了救个慕云岚,连夜跪了一夜无果后,竟当场交还兵符。将一众文臣武将惊得纷纷傻眼,连皇上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此时,段廷轻叹一声:“看来确实是臣想多了,若是慕家果真得了杜崇全副身家,没了兵权庇护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昱王心里冒着酸味,轻哼一声:“这慕家儿女可真是个个好福气,先是一个慕长歌被骄纵得要上天,再一个慕云岚,慕瑜为了救他出来,竟心甘情愿放弃手上整整二十万兵权。父皇原意只是想敲打敲打他,没想他这么耿直,直接就打了底牌出来,父皇此时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说这慕家兄妹怎么就这么会投胎?”昱王越想越酸,问段廷道。
他的父皇要是有慕瑜一半,不,十分之一心疼他,他还和他的兄弟争个什么劲?
段廷闻言笑了,脸上深刻的纹路随着他这一笑倒有几分亲切:“殿下是不知道当年的镇国公夫妻多么恩爱,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得大约就是慕瑜夫妇了。可惜红颜薄命……慕瑜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多年硬是抱着块牌位过日子,也算矢志不渝了,爱护儿女自就没有什么保留。”
……
慕瑜放权的消息,两日后便传到了西夏。
“爷,大事不妙。”
苍术快速走进,一脸凝重之色,回禀道:“镇国公前日已向皇上交回兵权,郡主计划像是提前了。”
时陌正在棋盘上独自与自己对弈,闻言心思微转,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爷为何反倒笑了?”苍术不解,“咱们二月方可回朝,郡主若是计划提前,岂不是要与您错过?”
时陌瞧了他一眼,反问:“你道皇上为何忌惮镇国公?”
苍术迟疑了一下,直言道:“国公爷英勇无匹,功高震主。”
时陌点了下头:“表面上是这样不错,但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没有说到。”
“最重要的是……”
“皇上怀疑镇国公有叛逆之心。”时陌淡淡点破,“如今镇国公主动交回兵权,无异于是给皇上吃了一颗定心丸,皇上此时必定已对慕家满门放下了大半戒心。但也只是大半而已,剩下那一半,就看镇国公何时请辞,告老还乡了。”
苍术还是不解:“镇国公告老还乡,必定要把郡主也一并带走,爷也不着急的吗?”
时陌手中一颗棋子掷出,“啪”的一声正中苍术脑门,苍术捂着头,听时陌淡淡斥了一声:“榆木。”
“如今京中那两位王爷正斗得如火如荼,朝中文武百官都忙着结党站队,若是镇国公在此时请辞,反倒是一股不可多得的清流,倒是要提醒皇上他此时正是手中无人,像慕瑜这等忠直之臣,才能真正为他所用。你说,他还会允慕瑜请辞吗?”
苍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样一来,郡主岂不是只能按兵不动,在京中耐心等待下一个时机?想她时机还没等到,倒先把爷等了回去,必定有趣!”
时陌看着棋局,沉吟道:“但我既能想到这一点,她也必定能想到。既如此,慕瑜却又为何会如此贸然心急交回兵权?”
若要退出朝堂,上计应当是谋定而后动,在交回兵权的同时一举请辞,以快打慢,不给皇上权衡的时间。
此时请辞的时机分明还没到,他为何先要如此着急放权?
时陌眸光顿敛:“京中必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苍术忙道:“咱们在京中的眼线都是些得力的,但凡大事皆有传消息回来。”
“若是小事呢?”时陌闭了闭眼,“越是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之人才越是心思缜密,手段高明……”
“糟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尽是杀伐果决。
时陌起身,疾步走到案前,提起笔架上一支狼毫,蘸了墨,便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铁画银钩之下是号令千军万马为他所用的雷霆之势。
转眼写就,他将信纸交给苍术:“立刻交给白术去办。”
苍术白术两人各司其职,苍术管着大周朝中之事,而西夏皇宫这边便是白术的职责范围。
苍术接过,领命出去,心中却还是没揣摩明白:分明郡主短期内不会离开,为何主子却要叫不妙?
……
都说夫妻同心,千里之外的长歌还真是和时陌想到了一处去。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妙,有什么重要的点被她忽略了。
被迫提前交回兵权,虽然看似是因她不慎,父亲才不得不迅速出手以消解对手保全她。但她直觉,这件事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像是……从头到尾都入了什么人的算计。
但那个人又是谁呢?昱王还是景王?段廷还是骆忱?还是懿和帝?好像又都不是。
长歌心怀隐忧,以致这个年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这样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那一日,懿和帝在宫中设宴。
原本天子设宴,只有文武重臣才有资格参与,便是普通贵女也不能入宫。可长歌不是普通的贵女,她是大周唯一的郡主,因懿和帝的偏爱,身份尊贵不下于公主。
又逢交回兵权后,那位皇上对慕家格外倚重起来,除夕之夜,别的勋贵至多不过加赐了一道菜,那夜慕家却是被赐了三道菜。
这突如其来的恩宠,真叫人觉得不安,仿佛风雨欲来。
长歌私下同慕云青分析,但出乎她的意料,一向谨慎敏觉的大哥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叫她宽心:“一个没有兵权的武将,再多的赏赐又有什么意义?既招不来旁人的眼红,又不会成为天子心中的刺,实在不必过于紧张。”
长歌知道慕云青言之有理,但她总觉得有一个很重要的点被所有人都忽视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她女子独有的直觉,她才能有所感觉,可惜她女子独有的直觉没有清楚地告诉她那个点到底是什么。
是以,上元节的宫宴她就想称病不去,但转念一想,若是不去,万一有什么端倪初露出来,她不在场反倒失了先机,这样一想,便又随着父亲和兄嫂入了宫。
于是,宫宴上,当懿和帝亲自开口赏赐她千年银狐裘的刹那,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过来,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点是什么——
是她的婚事!
她浑身僵硬,呆若木鸡地看着上座的懿和帝笑吟吟对她说:“老八秋日里亲手猎得一只千年银狐,交予京中最好的绣娘做了一身银狐氅,前几日送来给朕。但朕哪用得着这等燥热之物?朕转念又想,这京中若说谁最怕冷,怕都比不上你怕冷,长歌,朕这就将老八一番心意赐予你了。”
电光火石之间,长歌想起了那日在宫门口见到昱王和段廷的场景。那一日,晋王时照也在场。
背后之人是时照!
这一局,从头到尾都是时照摆的!她是入了时照的局!
那一日,根本不是凑巧,是时照知道她去了天牢看慕云岚,才故意引昱王和段廷入宫,就是要她与段廷那只老狐狸碰上面,好让段廷怀疑她。
段廷一旦盯上她,父亲必定会不惜一切来保护她,为了护她,更在不合适的时机先交出兵权。但时机既然不合适,眼前就不能请辞离京,他们必定还要在朝中再做逗留。
时照真正想要的,就是他们失了兵权后逗留的这段时间!
从前慕家功高震主,手握二十万重兵,权势滔天,虽引来众人巴结,却也因皇上的忌惮,但凡是个明眼人都不会想到来与她议亲。尤其是几位皇子亲王,最会审时度势,若她是个祸水模样,说不定还能引得他们为了美人不惜犯险来招惹,偏偏她如今这副尊容,实在没必要往这趟浑水里头跳。是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对她避而远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凡他还不傻,也不敢冒着触犯懿和帝心中逆鳞的危险来接近她。
而懿和帝,更是巴不得她终身不嫁,好让慕家无法借着姻亲进一步壮大。
但如今局面却已经彻底变了——慕家没有兵权了!
没有兵权又被他“偏疼”的长宁郡主,那从前被搁置的婚事,自然水到渠成被懿和帝放在了心上。
若是这时再有个合适的男子露出端倪,懿和帝只会乐见其成!
于是,时照就在这个时候拿出千年银狐氅,时机不早不晚,一切刚刚好。而懿和帝,果然不负他所望,领会到了他对她的一番心思。
他可真是将每一处都揣摩得分毫不差啊!
长歌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慕瑜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三人心中皆已醒悟过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时照之计。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容菡也是脸色惨白,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摇摇欲坠。
慕瑜看向对面的男子,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此时目光正拢在长歌身上,眼底温柔。慕瑜心中暗叹,这时照原也是个良人佳婿,才治武功皆非凡品,可偏偏……
慕瑜起身替长歌推脱道:“晋王殿下是一番孝心,舒妃娘娘尚在这里,长歌她又怎敢僭越?”
懿和帝下首处的舒妃闻声却是一声轻笑:“我和陛下一样不怕冷,他原也不是送给我们的,他真想要送给谁,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慕瑜一震,若说方才懿和帝一句“朕将老八的心意赐予你”尚且还掩着一层窗户纸,只是心照不宣地暗示,那么舒妃此言却是直接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而懿和帝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极其愉悦地笑了出来,笑声中尽是一个父亲对子女婚事的乐见其成。
长歌袖中的手微微一紧。
她该早有所察觉的!若是早有察觉,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之地!
眼下看懿和帝的样子,分明是已经定了主意,只差明旨赐婚。今夜这一出,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提前向他们打声招呼而已,也是迎合了他宽厚圣明的名声。
若是她此时敢借故不要,与抗旨无异!
但若是收下,有帝妃两位的双簧在前,便无异于是接了赐婚的圣旨。
一旦赐婚,慕家就再无法从朝堂上全身而退了。
更重要的是……她怎么能嫁给别的男人?她上辈子为了爱那人宁愿自己死去,结果死后却要嫁给别的男人?
倒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长歌?”
见她一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懿和帝脸上的笑收了,神情微妙起来,扬声提醒了她一句。
长歌识得这种语气,不动声色里藏着的是辣手无情,顿时身子一颤,呼吸急促。
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从未这样慌神过,袖子底下,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不,不,她不能不接,她好不容易打消了懿和帝对父兄的杀心,不能让他杀心再起。
可若是接了,时陌怎么办?他就要回来了,若是回来见自己嫁给了别的男人,定比让他死还难过……
越想越乱,脑子里眨眼就成了一团乱麻,这冰天雪地的,长歌手心里竟全是冷汗。
慕云岚就要站起来替长歌解围,慕瑜不动声色按下他,与慕云青对视一眼,慕云青轻轻颔首,手中一粒石子便对准了长歌的昏睡穴。
虽然蹩脚,是个大大的下策,眼下却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先让长歌装病昏过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慕云青正要出手,底下却忽然传来响亮的一声“报——”
“报——”
热血儿郎的一声声急报,于慕家这等军旅武将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军情急奏。
所有人顿时神色一凛,将目光从长歌那里收回,纷纷看向上报军情而来的将士。
长歌闭上眼睛,暗中长长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已沁出一层薄汗。
“禀陛下,北燕二十万大军兵临长河郡!”
长歌闻言,猛地睁开眼睛。
北燕二十万大军兵临长河郡?
怎么会?
长河郡一役分明是在二月!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还有一秒到达战场!
好啦,虽然后面这章不是凌晨放的,但我今天加起来可是更了一万二哦,一万二啊一万二,一万二要一万二,感动不?感动的话就来夸夸我~
下章男主回朝~我这节奏,也是快得惊呆了我基友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睡到自然醒、猫猫酱、时有落花至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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