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苏流歌一脸焦急地劝说苏正赶紧出门去追回林若云，苏正却彻底无视了她。

    他怔怔地看着别墅里的装饰，旁边的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晕，眼前的场景跟在做梦一样。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死了的，死在那条偏僻无人知晓的小巷里，白发苍苍，又恨又悔。谁能想到，曾经的苏氏集团董事长，竟然会落魄到那种地步。

    从小到大，他对妻女爱若珍宝，直到抱错真相水落石出，他也没想过亏待苏流歌，只想把真正的女儿接回家，就当做生了两个女儿一样，好好疼爱。

    起初他还能秉持初心，只是妻子愈来愈偏心，对泠泠越来越排斥。他也渐渐地，开始忽略了那个孩子。

    后来流歌因为泠泠的闹腾被送回宋家，他还怨过泠泠那丫头不懂事。为了补偿流歌，他给宋家在苏家别墅附近买了套房子，保证苏流歌即使离开了苏家，生活水平也没有一落千丈。

    泠泠跟流歌的对立却越来越严重，直到一纸鉴定书新鲜出炉，说泠泠有精神病，他不得不把泠泠送到了疗养院。

    泠泠却从疗养院里逃了出来，逃出来的泠泠安稳生活了一段时间后联系上了他，而他把这事告诉了妻子。

    妻子联系了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找到人后破门而入强行把泠泠扭送回去。

    再然后，就是听到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泠泠从疗养院高楼一跃而下的消息。

    直到泠泠死亡的消息传来，他的心突然就被针扎了一样，五脏六腑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人劈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居然活活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去给泠泠收尸的时候，却被告知泠泠的尸体已经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给领走。

    那天正好是苏流歌生下头胎的日子，妻子抱怨他没在产房前守着，他心寒地同妻子大吵了一架，为此苏流歌指着他的鼻子哭诉说，他让她失望了。

    苏流歌认为挂念着泠泠的他不配做自己的“爸爸”，于是撺掇着妻子跟自己离了婚，并且成功为妻子找到了第二春。而他则将一半身家都分给了林若云，林若云带着苏家的家产改嫁，活活气死了老两口。

    后来，苏流歌的老公频频出招，彻底把苏氏集团弄成破产。而他成了苏氏的罪人，兄弟亲人，再也没有一个人理他。

    在他快要饿死街头的时候，一个自称是苏泠泠老公的男人通过渠道找上门来，给他安排了一处狭小的房间，留下一笔钱后就走了。那个男人说，因为他是泠泠的父亲，所以不能不管他，可又因为他对泠泠并不好，所以以后不会再管他了。

    当鲜血模糊眼睛的时候，苏正的内心还是在不断地懊悔，自己错把鱼目当珍珠。他或许是疯了，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冷酷无情，却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宠上了天！

    *

    苏流歌正满心委屈地想要跟苏正抱怨撒娇呢，却突然对上了苏正的视线。

    说不清那是股什么样的目光，冰寒、憎恨、厌恶、愤怒……亦或者是糅杂了所有复杂的情绪，看她时不像是在看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倒像是在看仇人。

    苏流歌被他可怕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爸爸，你怎么了？”

    天幕漆黑，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如同利剑劈开这混沌的人间。

    苏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角泛着微红，他看都没看苏流歌一眼，而是有些焦急地看向别墅里的女佣，说话时的声音都在抖，“泠泠呢？”

    女佣正蹲下身子给刚刚的夫妻大战收拾残局，下意识地指了指楼下，“泠小姐在楼上呢，晚饭还没吃。”

    苏正匆匆地看了眼挂历上的日期，是了，这个时候泠泠应该刚刚被他们接回家不久。那个时候的泠泠还对他们满心孺慕，想要修复和泠泠之间的关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感谢老天，他没有来迟！

    苏流歌迷茫地看着苏正几经变幻的情绪，伸手弱弱地拽住苏正的西装下摆，“爸爸——”

    可还没等她的话说出口，苏正就面无表情地重重挥开她的手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二楼冲了过去。

    “啪”地一声，苏流歌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个明显的红印，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红印子，僵住了。

    苏泠泠把学习资料摊开在桌面，咬着根钢笔皱眉看书。高中过去太久了，什么函数几何，她都快忘得太不多了。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即使宋家那对夫妻几次三番提出要她辍学去酒吧打工贴补家用，她也没有放弃读书。直到被接回苏家，起初她还在用功读书，可是最后却被嫉妒给蒙住了心智。

    她疯狂地嫉恨苏流歌，试图从父母眼中抢夺注意力，她逃学辍课，染发纹身打耳钉，把自己活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小太妹。可她做得再过分，也没能让那对夫妻关注到她，而苏流歌，只要浅浅蹙眉，就能让他们心疼得睡不着觉了。

    现在她才明白，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有多傻，难怪那本玛丽苏小说把她塑造成了讨人厌的恶毒女配。

    她不会那么傻了，她要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捡回来。前世浑浑噩噩的她只上了个普通二本，被送回宋家的苏流歌却得到了林若云的资助，远赴澳洲修习小提琴，苏流歌回国时，就成为了小说里那个风光无限的天才小提琴手。

    苏泠泠心想，她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北大清华，然后去哈佛留学……遇见那个人。

    她不知不觉间在纸上刻上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顾西慈。

    房门笃笃地响了起来，敲门的人似乎有些急迫。

    被打断了思路的苏泠泠冷漠地抬头，外面下雨了，林若云负气离家出走了，苏正肯定出去找人了，她上楼前又嘱咐过佣人不要来打扰她。那么现在来找她的只有一个人，苏流歌。

    她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耐烦，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门外却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苏泠泠看到苏正时有些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冷漠，“找我什么事？”

    苏正看着在记忆中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女儿再度出现在眼前时，眼圈不知不觉间也红了，千言万语涌上喉咙，最终嘶哑出声，“泠泠。”

    他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胸腔里的难受心情几乎要把他淹没。

    苏泠泠歪了歪头，不解道：“嗯？”

    苏正又是欣喜又是激动，小心翼翼道：“晚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爸爸让阿姨做。”

    今天的苏正实在是太奇怪了，苏泠泠一时间想不到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冷眼看着苏正判若两人的举止，“不用了，我吃过了。”

    苏正近乎期冀，“甜点呢？水果呢？我让阿姨送上来点，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的……”

    他突然哑火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苏泠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明明他清楚地记得，林若云最喜欢吃草莓，苏流歌最喜欢吃杨枝甘露，可他却不知道，苏泠泠喜欢什么。

    记忆中的少女，总是艳羡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三人亲密无间的身影。偶尔他也会慈父心理发作，问下那个孩子的喜好，可泠泠总是摇头，小心翼翼地回答，“我跟爸爸要一样的东西吧。”

    苏正的嗓子眼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久久说不出话来。

    苏泠泠礼貌而疏离，“不用，谢谢。”

    她冷静地关上了那扇房门，把苏正关在走廊里。有那么一瞬，苏正被她关门前那个冷漠眼神所刺痛，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濡慕，仅仅像是在看陌生人。

    苏正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他隐约感觉，好像有哪个环节出错了……

    *

    一中是A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几乎集中了全国最好的师资力量，无数家长绞尽脑汁想把孩子往里送，正是因此竞争格外激烈。苏正走了点关系才把苏泠泠安排到了一中，可也不能保证她进尖子班，必须进行摸底考，摸底考安排在八月底，等九月开学时，就能根据摸底考的成绩决定转学生的班级了。

    苏泠泠重生得有些晚，临时抱佛脚看了几天书也没有特别管用，而且一中的摸底考试卷是出了名的变态，她刚拿到试卷就清楚这次肯定要翻车，反而因此放平了心态，优哉游哉地做起了题。

    林若云置气还没有回家，苏正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但没有去哄林若云，反而整天对着她嘘寒问暖，毫不吝啬地展现自己的父爱。

    虽然说看到苏流歌黯然的脸色很痛快，但是苏正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距离开学还有好几天，于是她干脆在摸底考试结束以后好好地到处游山玩水。结果吃错了药的苏正知道这事以后又大手笔地往她卡里打了一百万，还打电话嘱咐她缺钱了就跟他说，千万不要省着花。

    她在开学前一天晚上才回到苏家别墅，她到达时苏家人已经都睡了。次日一早，闹钟还没响苏泠泠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然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洗漱完毕下楼后，李阿姨正在做早餐，餐桌上已经放了刚做好的一份，苏泠泠正要伸手去拿餐盘里的三明治。

    端着豆浆的李阿姨见状却大喝一声，“这是给流歌小姐的。”

    苏泠泠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阿姨。她差点把这人给忘了，李阿姨是林若云的同乡，又在苏家做了十几年帮佣，林若云很信任她，所以她在苏家也能说上点话，当然，李阿姨几乎是把从小看到大的苏流歌当成亲生女儿宠的。

    为此，李阿姨在她回到苏家以后，给她穿了不少的小鞋子。

    比如说饭菜总是冷的，想要吃的菜永远没有，洗澡时她的水温总是不够高，房间里的东西也总是消失不见……起初她还会抱怨，可林若云会不耐烦地打断她，“李阿姨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你是非要把这个家搅得鸡鸣狗跳吗？”

    苏泠泠漠然道，“那我的那份呢？”

    李阿姨眼神闪了闪，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没做你那份。”

    谁知苏泠泠陡然柳眉倒立，干脆利落地把桌上餐盘一掀，热气腾腾的早餐滚落一地，“哦？没我的？那谁也别吃了。”

    李阿姨气得身躯都在颤抖，“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谁给脸不要脸了？”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阿姨一听这个声音，脸顿时僵住了，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苏正站在楼梯口，看到眼前这一切时，脸色难看极了。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泠泠过的是这种日子，家里的下人压根就没有把她当主人看待，做饭没她那份也就罢了，还在言语上欺压起她来了。难怪泠泠这些日子总是跟他亲近不起来。

    想到家里的下人都是林若云负责招进来的，苏正喉头又涌上一股郁闷。他把林若云视为珍宝，捧在手心里疼爱了二十多年，可林若云是怎么对他的！

    李阿姨被他给吓了一大跳，“先生，我就是……”

    苏正气得脸色发青，“我每月花几万工资请你们，就是让你们来骂我的女儿的？”

    李阿姨心头一个咯噔，立马叫屈，“泠小姐打掉了流歌小姐的饭，夫人最担心流歌小姐的身体，这几天里打了好几通电话要我监督流歌小姐准时吃饭，怕她犯胃病，我心里焦急这才……”

    苏正最疼爱的无非林若云和苏流歌两人，她满心以为只要搬出了这两张大旗，苏正自然会略过此事不提。

    可谁知苏正越听她的辩解越是生气，最后冷笑一声，“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等会就让人把你送到林若云那里去，你也别在苏家做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