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

    淡淡的香味飘进杨钰的鼻子，杨钰轻轻嗅了两下，惊叹道：“好香啊，程大哥，这是什么面？”

    “炒熟的米面。”程萧一言不发的继续碾着花生，又碾碎了一盘花生之后，又去偏屋取出一盘子没剥皮的瓜子，开始剥皮取仁。

    杨钰将已经混合好的芝麻和面放到一边，跟花生碎摆在一起，和程萧一起剥瓜子皮，将瓜子仁放进一旁的空碗里。

    杨钰看着一旁准备出来的各种坚果，还有泡上的麦粒，有点疑惑不解。他其实不知道制糖的方法，也没见过，但是他也有见过城里卖的酥糖，并没有哪一种酥糖会用到花生和瓜子呀，芝麻但是有遇到过。

    虽然非常好奇非常的想要提问，但是杨钰知道，制糖人都不喜欢别人问询偷学他们的手艺，程萧愿意让他帮忙，已经非常让他意外了，就不要给程萧添麻烦了。

    两个人无言的头对头的坐着剥着面前的这一盘子瓜子，知道杨钥趴在篱笆上叫着“哥哥”，杨钰才跟程萧告了声假，跑回家看了一眼炉子上炖的鸡汤，又看了眼日头，在院子里跟程萧说他要准备做午饭了，让程萧一会过来吃。

    程萧应了声，继续一言不发的剥瓜子，将剥好的瓜子仁和花生碎搀合在一起，再次碾碎，这次碾的细碎的很，几乎快要成粉了，然后收起来，分开放在一个架子上。

    中午杨钰炒了两个菜，煮了糙米饭，炉子上炖的鸡汤也成了，撇去上层的油，杨钰看着透亮的鸡汤，给爹亲给弟弟一人盛了一碗，放上三四块大肉端进屋里。又给程萧也盛上一碗，放上几块肉，剩下的鸡骨头架子和汤就是他的了。

    唤了程萧过来吃饭，杨钰在院里的小桌子上摆上饭，程萧过来，看到桌上两碗截然不同的鸡汤，将两个碗调换过来。

    “诶…”杨钰看见了就要拦，被程萧一个不赞同的眼神止住。

    “好好吃饭，你太瘦弱。”端起面前全是骨头没两块肉的鸡汤程萧大口喝了两口，喝出里面淡淡的中药味之后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喝光了。

    杨钰脸颊红红的端起鸡汤，小口喝了一口汤，夹起肉来咬上一口细细吃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家里有点肉就做给爹亲和弟弟吃了，他也就吃点肉汤蘸窝头，现在又尝到肉的味道，有一点小小的心酸。

    父亲去世之前，家里虽然过得并不算富裕，但是，也没有这么贫苦过。

    敏感的感觉到面前人的难过，程萧没有说什么，这种离别的痛哭他也体会过，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之后，漂泊流浪的苦他也吃过，但是他认为，身为汉子，一家的支柱，不能如此的懦弱，一定要坚强，自己撑过这段苦日子，在他看来，杨钰做的还算不错。

    就是太过瘦小了，再健壮一点更好。

    程萧在心里默默计划着什么，他还是挺喜欢他的这个邻居。

    吃过饭之后，两人都休息了一会，然后继续在程萧家的院子里剥瓜子，碾碎花生，时不时搅动一下泡着的麦粒，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也没说什么，也就是程萧听着杨钰说着有关山木村的家长里短。

    从杨钰的话里，程萧知道现在山木村，适龄的哥儿并没有，未出嫁的哥儿最大才十岁，完全和军师给他算的不一样…

    程萧身边围绕着低落的气息，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找错位置了，可再次看过军师给他写的小纸条，他确定他没有找错位置，那么他未来的夫郎去哪里了？？？

    杨钰不知道程萧怎么想的，他现在也很低落，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哥儿都已经嫁人了，甚至比他小的都嫁了，就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办法嫁人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

    虽然他早就有了觉悟，但是……总是会想的吧。

    难过，想哭。杨钰用力眨了眨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眼睛，将泪水逼回去，没什么好哭的，日子怎么不是过，他以后一定让自己过得很开心很好很幸福。

    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干活，程萧让杨钰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到了做饭的时间杨钰就回去做，等饭熟了就叫程萧吃饭。晚饭以后，程萧就拎了一袋子米一袋子面到杨钰家。

    程萧的意思，看杨钰总是这么关注他给他做饭，就以后都在杨钰家搭伙，米面油盐都交给杨钰分配，工钱就拿粮食抵。

    杨钰犹豫了一会，和爹亲商量一下决定答应下来，林园对程萧的印象也挺好的，看着自家大儿子的样子，他也有了点别的心思。

    从此之后，程萧就算正式往杨钰家吃饭搭伙了，直到他以后娶了夫郎，再分出去。当然，杨钰给程萧帮工的工钱还是要付的。

    第一天程萧给了杨钰五十个铜板，比一开始商量的多了好多，也没跟杨钰解释为什么多，直接塞进杨钰手中不许杨钰还回来。

    杨钰哭笑不得，但心里的那种悸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厉害，有的时候，杨钰只是看程萧一眼都会脸红的不得了，只是强行板着个脸假装自己啥事都没有，脸红什么的根本没有。

    迟钝的程萧只是认为杨钰对他这样可能是那种崇敬和感激的表现，毕竟以前在军营里，刚进军营的士兵崽子们见到他也是经常这个样子的，面红耳赤的说话结结巴巴，都是激动的。

    可是悸动和激动，能一样么？

    第二天程萧没叫杨钰过去帮忙，自己把泡了一天的麦粒放进空的簸箕里，让它发芽，隔一会就用扫切菜案板的小扫帚甩点水上去，保持湿度。

    杨钰看程萧不用他忙，就拎着镰刀和砍柴刀跑到他家的地里去，自己一个人连玉米带杆的砍了不少，捆在一起背了回来，放在院子里，然后扶着爹亲坐在院子里，带着杨钥掰玉米，往后两天都是如此。

    直到程萧泡的麦粒出了细小的芽，程萧才再次叫杨钰过去帮忙。

    程萧打开没有动过的两个袋子，里面满满的全是糯米，程萧取出一盆让杨钰淘洗干净，泡上两个时辰之后，放进程萧当做熬糖作坊的屋里，上大铁锅蒸。

    等蒸熟了以后，两个人合力把熟了的糯米取出来，程萧把杨钰早已经切碎的麦芽拌进糯米饭中，用大棍子搅拌均匀，盖上盖子让其发酵。

    两个多时辰快三个时辰后，程萧掀开盖子看发酵的情况，还不错，程萧点点头，让杨钰撑着布口袋口，他在里面一勺一勺的舀米饭，装满一个扎紧口袋，然后再换一个，直到把一锅米饭全都装进口袋里，和杨钰拎着这些口袋进了里屋，放在一个奇怪的石舀里，程萧让杨钰去把大铁锅里的热水弄出去，好好刷一下。

    而程萧则把扎紧了放慢熟米的口袋放进石舀的中间，石舀凹进去的中间，有好几个小孔，不知道通向哪里，程萧拿起一边放着的一个木锤，朝着中间的口袋砸过去。

    取汁，程萧忙活了这一天，只是为了取这里面的汁液，随着一下一下的砸碾，布袋里浸出的汁液说着石舀中间的小孔流进地下的一个管子中，顺着管子流进一个大大的木盆里。

    等将几个袋子的汁液全部压榨出来之后，木盆也只刚刚过了四分之三，看着忙活这么多天的成果，程萧再次感叹制糖不易，端起木盆去了外间屋的大铁锅旁。

    杨钰早就把铁锅洗涮干净了，静静的坐在灶炉旁边，没有进去看过程萧一眼，更没有问程萧在里面做什么，看着程萧端着一盆白色的汁液出来之后，也没有问什么，帮着把盆里的汁液倒进铁锅里，然后点过，开始熬糖。

    熬糖真的是很费时间的，需要人一直在旁边盯着，一会儿都不能走，否则时间短了糖不够凝实，时间长了糖就糊了，需要人盯住了。

    程萧就在锅边盯着，杨钰回家做饭，晚饭都是杨钰给送过来的，两个人在锅边就着糖香吃了饭，杨钰把空碗端回去洗干净收拾好之后又回到程萧这边，和他坐着一起盯着锅里的糖汁。

    “程大哥，这就是糖么？”憋了一天还是有点憋不住的问出声，此时锅里的糖汁已经没有一开始见到的乳白色，变成了焦黄色。

    程萧目不斜视的盯着锅里的糖，听到杨钰的问话也只是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拿起一旁的筷子，从锅里沾了一下，糖汁裹上筷子尖，筷子离开糖汁拉起一条长长的糖丝，程萧轻轻一甩，糖丝便断了，程萧将剩下的丝裹在筷子上，将筷子递给杨钰，然后从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一瓢水，浇灭灶炉里的火。

    杨钰惊叹的看着筷子上裹着的糖汁，糖汁离开高温变硬成为糖块，杨钰轻轻拿舌头舔了一下，丝丝的甜味透过味蕾甜入心中，杨钰惊到：“这个和集市上卖的酥糖不一样呀！”

    “嗯，是不同，集市上的酥糖是熬出这种糖汁之后，将芝麻和花生瓜子碎倒进去，搅拌均匀，等变冷变硬之后，在切成长条。”

    “原来是这样。”杨钰一边舔着筷子上那一块小小的糖，一边看程萧拿着一根粗粗的棍子在锅里用力搅着，原本焦黄色有些透明的糖汁慢慢变得凝固，在搅拌中开始有些发白。

    程萧将锅中的糖，在稍微凝固还有些许软的时候，把糖全部粘在棍子上，从锅里□□，放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光滑的抹上油的木板上。

    将棍子从糖里□□，程萧试了一下还软软的糖的温度，确定可以下手之后，开始揉糖，把糖揉成一团，反复揉搓，再搓成细条粘上面粉，折叠拉伸。

    一次又一次的拉，卷，拉，糖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然后程萧又把它揉成一团，在中间掏了一个洞，弄成一个圆圈。

    程萧把这个圆圈放进一旁盛着炒米面和芝麻混合的面粉的盘子里，沾着粉不停的折叠拉伸折叠拉伸，在杨钰渐渐瞪大的双眼中，原本很粗的糖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细，随着程萧拉伸的次数越来越多，糖慢慢变得如同头发丝一样的细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