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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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兄亲启, 见字如唔。一别数日,寇兄可安好安城一带,地势广而平坦, 居于此处,心胸必然开阔, 吾心向往之久矣听闻寇兄在军中事务繁忙,叨扰多时,实在不该。寇兄若无闲暇,亦可不回。辞亲笔。”

    楚辞以略带亲切口吻写了这样一封信,信中毫无陌生之感, 仿佛与朋友随意讨论着天南海北,让观者看得心里暖洋洋。

    寇静没有想到楚辞居然会主动写信给他,心中十分高兴,提起笔也写了一封信,仿着楚辞语气, 先回忆了一番家乡美景,又介绍了一下安城风土人情, 用词精美华丽, 又透着中肯,写得就像是一篇精美游记, 楚辞接到时,至少看了三遍。

    他心中对寇静脸上伤感到更加遗憾, 这样一个文采斐然书生, 若无意外必定会是官场上冉冉升起一颗明星。只可惜, 他投了军营,再无入内阁可能性。

    “捷报贵府老爷张文海,蒙甘州府提学道取中为院试第二十三名。恭喜新任秀才公啊”报录人吹吹打打上了门,一时间清水巷街坊邻居都来张家门口看热闹了。

    张老爷和张夫人红光满面,派人去将早已兑好铜钱取出来,抛洒给大家沾沾喜气。

    几个报录人拿到红封,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二报三报也来了,大家欢欢喜喜地闹了一个上午方才散了。张府铜钱也洒了七八千了。

    方晋阳家更是风光,他院试发挥稳定,竟又是案首,这不禁让人更加可惜他之前那场县试,若也取为案首,小三元名声一传,多是府城书院来求他入学。

    方晋阳已经很满足了。此时,他心中尤其感激一个人,若不是楚辞话,他焉能有这样成就

    一般来说,同年取中学子办酒席也是有先后之分。大家都等着案首开办,其他人才好着手准备。

    方家也没让大家等太久,广发请帖让大家于二十五日上门赴宴。

    楚辞安排好楚小远和钟离钰,然后提着礼物去方府赴宴。他也没买什么太贵东西,就是买了一块歙县好砚送给方晋阳。

    楚辞刚一上门,就被方府家仆带上了主桌,位置就在方父下首。按古人天地尊亲师排位来看,方家是把楚辞放在了师者位置上。

    楚辞感到有些惶恐,几次起身都被众人劝下,他也只能作罢了。当然,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看,不让别人有机会抓他把柄。

    方爷爷原本是位师爷,他跟随上司走南闯北,曾一度坐到了知府师爷位置。后来他因年老而卸任,但他二儿子却顶了上去。知府大人去京城上任后,感念他好处,于是提携他,让他任了九品县丞。官虽不大,但那个县却是全国有名富贵县,这些年来,即使没有有意去赚钱,身家也早已不一般。

    这次侄儿中了秀才,这位县丞虽没有机会赶回来,但贺礼却是送了几担过来。方家其他几位叔叔和姑父在官场也都各有建树,故而方晋阳今天礼物是收到手软了。

    席上,觥筹交错,众人把酒言欢,方晋阳也一改平日矜持,只要敬酒便来者不拒。而且他前几杯敬了长辈之后,下面马上敬了楚辞,一连三杯下肚,饶是这酒度数不高,也让人有些发晕。

    张文海也沾了光坐在这席上,他看着方晋阳样子,感叹道“我家后日宴客,必不会像晋阳今日这般猛喝。”

    楚辞斜了他一眼,心道你个人来疯,只怕别人不敬酒你都要自己灌自己呢。越和张文海相处,楚辞就越觉得他和某哈十分相像,都特别二。

    散席后,方晋阳被人扶着晕晕乎乎地回了房。楚辞也准备告辞了,仆人却说老太爷相邀,请楚辞去书房一叙。

    楚辞刚进书房,便见方家老太爷和方老爷同时朝他行礼,吓得楚辞脚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他一手扶一个,总算将这礼打断了。

    “小生惶恐,老太爷和方老爷何至于此”

    “楚秀才对我孙儿有再造之恩,受这一礼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些年来,晋阳他一直郁郁寡欢,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没半点办法。偏偏我们一家愚昧至极,被两个妇人玩弄于鼓掌之上,险些断送了方家长房一脉前途。你对晋阳有授业之恩,又有揭发之义,后又仗义执言为他挽回声誉,老夫和他父亲感激不尽。”

    “老太爷说哪里话,我和晋阳兄情同手足,这些都是该做。往后我们一同在官场行走,免不了要互相扶持,说不定哪日就要晋阳兄帮我了。”

    方家人虽无一人在高位,但是都分布在衙门各个实权部门,几十年经营,交友不可谓不广。须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古今多少大人物都是败在无名小卒手上。

    “话虽如此,可我们到底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若就依了此言,不思回报,日后恐被世人嘲笑。楚秀才是书之人,黄白之物对你来说太过庸俗,自晋阳当初学成归来后,他父亲就到处走走看看,总算在长溪村周围买到了十几亩良田,还望楚秀才不要推拒,不然老夫和他父亲再无脸出去见人了。”

    十几亩良田,听上去应该还是连在一块,根据市价起码二百三四十两往上还不止,这可是实实在在一份大礼了啊

    楚辞假装思考,手也不去接。方父却一直将它举着,也不曾收回。

    楚辞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接过了“老太爷和方老爷如此盛情,小子却之不恭,只能收下了。”

    “这才对呀往后我们晋阳还要靠楚秀才你多多关照,若在小事上都要分得那么清楚,倒显得生疏了。”方家老太爷笑道。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方父亲自安排车马,送楚辞回县学。

    一路上,楚辞心想这方家出手如此大方,张家恐怕在设宴当日应该也还有表示,像张老爷那种商人,当时被他几句话就劝回了五十两银子,想必是还有后手吧。

    果不其然,两日后,张家宴席散后,张老爷也邀楚辞书房一叙,递给了楚辞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袁山县城一张房契,两进院子,没有二三百两根本拿不下来。

    楚辞要推拒,张老爷便唉声叹气,只说自己一介商人,实在不会送礼,若楚辞不喜,他便把这房子也换成良田送给他。

    楚辞就知道这些老狐狸互相通了气,一个送房,一个送田地,将刚刚脱贫楚辞硬生生拱上了小康之路。这还只是带了两个家里有钱学生。若是再来几个,恐怕他要一跃成为长溪村首富了。呃,说不定现在就是了也未可知。

    这次袁山县一共出了十六个秀才,可让县令高兴坏了

    这些可都是明晃晃政绩啊想他前任曲县令,在这袁山县近十年时间,也就是那次十四岁中了秀才楚辞让他得以在其他县令面前风光一下。没想到是,这次袁山县能取中约三分之一秀才,靠也是楚辞。

    那本题集让学子们得到了很多锻炼,特别是其中九章题,更是点拨了很多人。这次院试题是甘州府知府亲自拟,这位大人喜爱九章,当初差点就成了国子监算学博士,故而他出题目都是比较稀奇,这次院试未取中,大部分都是九章没有做对两道题。

    他等着学子们家里设宴完毕之后,才下帖子邀请他们前往县衙赴宴。席间他勉励众人好好学习,在三年之后乡试上继续发光发热。

    宴席举行到一半之时,突然一封急报传来,县令大人立刻整理衣冠去接,却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上位四十二年嘉佑帝,驾崩了

    席上东西以最快速度撤了下来,县衙也用最快速度布置上了白色幔帐,将一切代表喜庆东西都藏好了。

    而后县衙敲响登闻鼓,将这个消息宣之于众,并且要求他们于明日之内布置好,务必全城缟素,大家身着麻服,为先帝守孝十五日。

    这十五日内,菜里不得出现荤腥和姜蒜之类调料,不得饮酒作乐,不能大声说笑,夫妻不得敦伦,一切嫁娶喜庆之事,也必须择日再举。

    张文海和方晋阳赴宴归来后,立刻让家人去买白布和麻布,趁着大家还不知情早早备上,不然晚了就买不到了。若是因此事被有心之人检举,那对仕途也是一个沉重打击。

    除了准备自家之外,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楚辞。

    面对县学门房通知,楚辞跟着他去了门口,一脸懵逼地望着地上两大摞白布和麻布。

    “楚秀才,我家少爷让我转达你一句话,天塌了。”石头指了指上空说道。小橙子也不甘示弱,“我家少爷也有一句话要说。”

    他靠近楚辞,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陛下死了”。

    楚辞满头黑线,得亏张文海还记得嘱咐小橙子不要大声嚷嚷,不然不敬之罪没跑了。难道他以为不说这么直白,自己就不知道了吗瞧人家晋阳多么含蓄而简洁。

    不过,他心里怎么就这么暖呢

    若说家人和夫子对他好有些因原主之故,那么张文海和方晋阳就是他实实在在发展而成。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呢

    还不等楚辞将东西搬走,那厢徐管家也匆匆来了,“楚秀才,你在这正好,我这里有一些布和麻衣,你们明日记得套上,房间里也要挂上啊。”

    楚辞无奈地指了指地上,徐管家才看清那两大摞物什。

    “无妨,这些都是整匹,你们不好裁剪,可以送给旁人。我这里都是按你们身子裁剪好,白布也剪成了布条,可以直接挂上去。我还要回府布置,请便了。”

    徐管家急急忙忙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回去。楚辞盯着这些东西,默默转过头看着门房。

    瘦弱门房被他炙热眼神盯着,也默默地转过身,背影写满了两个粗黑大字,上书拒绝。

    不等楚辞以利相诱,门外便传来犹疑声音“这位兄台可是楚兄”

    楚辞打眼一看有些陌生,再一看立刻拉回了记忆,这不是那次和他们一起听说书喝酒陈子方吗对了,他说过自己要转来县学求学。

    “正是在下,当日一别,已是数日未见,中行兄越发俊朗了,实在叫小生汗颜啊。”楚辞难得热情洋溢,就差上去握手了,搞得陈子方有些受宠若惊。

    后来,在他了解了楚辞为人之后,才发现当时感动都应该拿去喂狗,因为楚辞当时这般表现不过就是为了哄他帮着拿东西罢了

    可是在现在,看着楚辞蹙着眉头说出目前困境,陈子方不由一股豪气涌上心头,他帮着楚辞提起两大包东西,晃晃悠悠地走在前头。楚辞拎着徐管家送来几套衣裳,脚步轻快地跟在后头。

    楚辞想这陈子方也太热情了点,他其实只是想让他帮着提轻巧,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仗义,不错不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