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1章 孑然一身

    皇甫轩道：“这么一来，秘方岂不被那代售的人知道了么？”

    丁蓬道：“不会的，据说那代售秘方的人，是个瞎子。”

    “哦，瞎姑！”

    皇甫轩恍然领悟，心里不禁暗暗冷笑，却又不得不佩服大悲师太安排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的确既周密，又歹毒。

    其实，用不着“失魂毒酒”，仅以“子母金丹秘方”，作幌子，就足以使寂寞山庄和红石堡遭受一场大乱。

    这尼姑为了要夺取香罗带，当真是处心积虑，非到手不肯罢休了

    想到这里，皇甫轩也不期激发了怒性，毅然道：“子母金丹秘方，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既有机会，岂能错过，但消息预泄，竞争的人必定很多，咱们得好好计议一下才好。”

    丁蓬和甘天侯闻声大喜，道：“皇甫兄若愿加盟，咱们兄弟决定听候差遣，合你成三人力量，东西一定可以到手。”

    皇甫轩道：“二位真愿意听我的？”

    双雄道：“愿以皇甫兄马首是瞻。”

    皇甫轩点点头道：“好！现在咱们就先作一番布置，二位要多多辛苦一些。”

    双雄道：“皇甫兄只管吩咐吧。”

    皇甫轩肃容道：“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咱们首先要了解竞争者的实力，都是哪些高人到了襄阳？能说服跟咱们合作的，便收为己用，不能说服的，便用武力赶走，与其临事争夺，不如先肃清竞争的对手，秘方不难唾手面得。”

    丁蓬大声笑道：“好主意，皇甫兄果然不愧高明，这件工作交给咱们兄弟去办，若有咱们应付不了的高手，再由皇甫兄出面。”

    皇甫轩道：“其次，必须广布眼线，密切注意那位代售秘方的瞎子出现，只要发现了，便设法将他隐藏包围起来，不让他有机会再跟其他人接触，买主只有咱们一家，就不怕他漫天叫价了。”

    金沙双雄真是越听越兴奋，异口同声道：“还是皇甫兄有主意，咱们竟没有想到这一绝招！”

    皇甫轩道：“这话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因为咱们并不知道那代售的人是什么模样？”

    甘天侯大笑道：“这容易，从明天起，咱们先找一处隐秘的大院子，凡见到是瞎子的，全弄到大院子里去，然后再细细询问。”

    丁蓬摇头道：“这办法行不道，襄阳城里瞎子不知有多少，那得多大的院子才装得下？”

    皇甫轩笑道：“即使有那么大的院子，也犯不着那么做，这事交给我负责好了，只要那瞎子一在襄阳出现，我自有办法查出他的行踪下落。”

    丁蓬道：“如此最好，咱们就分头行事吧！”

    三个人边吃边谈，直到入夜才尽兴而罢。

    当晚，皇甫轩就住在七贤楼后院上房里。

    金沙双雄办事倒挺勤快，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逐房拜访住在七贤桉客栈内的武林群豪。

    起初，说服工作进行十分顺利，客栈内的武林人物，或因倾慕皇甫轩的名声，或由于慑于金沙双伖的武功，或因自忖力量不够，或因存心混水摸鱼都纷纷表示愿意结盟，其中当然也有极少数莱骜不驯的，都被金沙双雄硬赶出襄阳城去。

    但在一间二等房里，双雄却遭遇到困难。

    那间房，住着一个七八十岁的病老头，衣衫槛褛，满身满脸生着溃烂的脓疮，叫人看不出他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据客栈的伙计说，此人看来穷病不堪，却随身带着一口颇沉重的檀木大箱子，另外还有一柄银光闪闪的鸳鸯剑，分明是武林中人。

    金沙双雄去登门访晤时，发现那老头浑身流脓，臭不可闻，却独自盘膝睡在那口檀木箱子上，一面反复摩掌着鸳鸯剑，一面喃喃自语，话音含糊，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双雄问他来历，他是一问三不知，探询他到襄阳来的目的，他只是摇头不答，想赶他走，他赖着不肯动，打他怕他死，拉他嫌他脏，双雄没法，只好据实回报皇甫轩。

    皇甫轩听了，也感到很诧异，道：“你们看他像会武功吗？”

    丁蓬道：“看不出来，但那柄银鞘鸳鸯剑，却绝非凡品，如果他不会武功。何来如此珍贵的兵刃。”

    皇甫轩又道：“可知他那檀木箱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丁蓬摇头道：“谁知道，听伙计们说，那箱子很沉重，那老头自投店起，无分日夜，都没有离开过箱盖，白天坐在上面，夜晚就睡在箱上，饮食都叫进房里用，始终投有出过房门。”

    皇甫轩道：“他来了多少日子了？”

    丁蓬道：“大约有三四天。”

    甘天侯接着道：“据说他是坐车来的，一投店，便将两锭赤金元宝寄存柜上，好像很有几个钱，伙计们曾向车夫打听，竟是远道自兰州来的。”

    皇甫轩想想道：“我去见见他，你们留在这儿等待消息，不必同去了。”

    甘天侯低声道：“皇甫兄，你得当心点儿，那老头很邪门，分明不是什么好来历。”

    皇甫轩点点头，整衣而起，独自走出了后院。

    那病老头住的客房，在二进院子里靠墙角最末一间，帘低门窄，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后来可能为了营业鼎盛，房合不敷，才整理作为客房。

    皇甫轩才到房门外，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使人欲呕。

    同时，房里似有低沉的呻吟声，仿佛一个人已濒临死亡，正作垂死挣扎。

    再仔细听时，原来那如泣如诉的声音，竟然是屋中人在低声呻吟。

    只听他吟道：“忆当年，清幽洞府，白玉山头，神仙乡境任邀游；到如今，浊世浮沉，利欲熏心，松柏情怀一旦休，说什么，济世活人，那得能够，剩一身腐肉烂骨，形单影孤空悲愁，壮志早已消磨尽矣，忍将那宏誓大愿，师愚友情，全抛到脑后”

    皇甫轩但觉这吟声充满凄苦之情，不知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房中吟声突然一顿而止，低喝道：“是谁？”

    皇甫轩道：“我。”

    房中又问：“找谁？”

    皇甫轩道：“你。”

    房中寂然片刻，才道：“请进来。”

    皇甫轩举手推门，房门原来虚掩着，便低头跨了进去。

    当他拾起头，首先看到那只巨大沉重的檀木箱，以及一阵“嗡嗡”的蚊蝇鸣声。

    那老头儿盘膝坐在木箱上，身穿麻衣，满脸脓血，五官面目已不可辨认，膝间横放着一柄雪亮银鞘长剑。

    皇甫轩触目所及不禁暗暗吃惊——倒并非为了老头儿形状可怖，而是发觉那些围绕着浓血飞舞的，赫然竟是极毒的“三目血蝇”。麻衣老头半勾着颈子，一面轻轻抚摸着剑鞘，一面低声说道：“你就是皇甫轩吗？”

    皇甫轩拱手道：“正是，敢问老前辈，可是姓蓝？”

    麻衣老人吃吃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男’？难道我不能够姓‘女’吗？”

    皇甫轩道：“世上只有‘毒魔君’饲养‘三目血蝇’。”

    麻衣老人摇头道：“皇甫大侠，你太武断了，世上只有关中黄家的机关最巧妙，红石堡的机关由何而来？世上只有天山石府的丹药神效，子母金丹又由何而来？世上只有唐门妙器妙绝天下，你那‘魔手’的称号又由何而来？世上只有岭南麦家擅铸宝刀神剑，你能断言我这柄剑一定是麦家铸造的吗？”

    一番话，竟问得皇甫轩不知如何回答。

    麻衣老人冷笑一声，又道：“天下事，岂能仅凭推测便下断语？你年纪轻轻，能知道多少武林轶事？怎敢一见面就断言我姓蓝？”

    那麻衣老人道：“姓名只不过人的记号，人死之后，连尸骨都会腐化，还问那姓名做什么？”

    皇甫轩几乎语塞，尴尬地笑笑道：“那晚辈应该怎样称呼你老人家呢？”

    麻衣老人道：“随你高兴怎么称呼都行，只求你别称我老前辈，这三个字我可承当不起。”

    皇甫轩道：“难道你老人家不承认是武林中人？”

    麻衣老人摇摇头道：“武林中人只知道争名夺利，好勇斗狠，我却是个命在旦夕的孤老头，如果你愿意，称我一声‘活死人’，已经感激不尽了。”

    皇甫轩道：“那么，老人家不辞千里，远来襄阳，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麻衣老人道：“谈不上目的，只想为自己选一个合适的死所而已。”

    皇甫轩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葬身，老人家因何独独选中襄阳？”

    麻衣老人反问道：“既然天下皆可葬身，我为什么不选中襄阳？”

    皇甫轩道：“但襄阳城中，近日可能发生事故，老人家偏巧赶在这个时候来，只怕会受到连累。”

    麻衣老人嘿嘿笑道：“孑然一身，别无牵挂，怕什么连累？”

    皇甫轩只觉这老头儿词锋犀利，不类常人，偏又找不到话来驳他，只得笑笑道：“在下是一番好意，希望你老人家不要置身是非中。”

    麻衣老人道：“好意心领了，我也同样希望皇甫大侠，最好不要沾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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