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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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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1年8月,林少中从深圳给弟弟打来电话:“少华,想不想到芳芳集团来工作,我们想招一个车间主任。”

    自从大哥去了芳芳集团,林少华便想有一天自己也能有机会去外企工作,芳芳集团是港资企业,是世界级大企业,那里才是自己的大舞台。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以前香港人是尊贵的外商,现在你可以和他们成为同事,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工作。”电话里传来林少中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

    “大哥,让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好吧,不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回到家里,林少华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林文正沉思后说:“看来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我给你一个任务。”林文正严肃地看着儿子。

    “爸,什么任务?”林少华像士兵一样看着父亲。

    “你去亲身考察一下资本主义。我心里的资本主义是夏衍同志《包身工》里面的样子,资本主义又发展了这么多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我没有数,马克思传统理论认为资本主义是不人道的,它把人变成机器的一部分,使人成为金钱的奴隶。有人说今天的资本主义已经不是马克思那个时代的资本主义了,今天的资本家讲民主,讲人权,还关心劳工福利。真实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当做替爸爸考察。你去亲身体验一下,给我一些第一手资料。”

    林少华笑道:“爸,这些话大哥走时您也说过。”

    林文正叹了口气:“我担心他已经被那个陈占豪收买了。”

    “爸,你就不担心我被收买?”

    林文正淡淡一笑:“我倒是有些希望你们都被收买,如果那样,说明他们确实进步了。”

    几天后,林少华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来到深圳芳芳集团的工厂。那天,林少中带林少华来到二楼写字间,写字间有十几个文员在埋头工作,中间摆着两个大办公桌,一张是林少中的,一张是生产部蔡经理的。

    蔡经理应该和林少华年龄差不多,三十来岁,不过显得很老练。他过来和林少华握手,边握手便跟林少中开玩笑:“老林,你们兄弟长得太像,以后我们都搞不清谁是林厂长了。”

    林少中笑着说:“我有他那么年轻吗?我们相差十二岁呢。”

    蔡经理给林少华倒了杯水说:“你在这里等等,陈先生很快就会过来。”

    林少华坐在一张空着的办公桌旁,他无聊地看着写字楼里的人。他们个个神情紧张,时而有人起身,也是行色匆匆的。大哥林少中也是一样,他神情冷峻,林少华联想到地震前的老鼠们。

    忽然,所有人身体都呈现出僵硬的状态,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

    林少华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一个男人急匆匆走进来,他五十多岁,中等个儿,宽宽的额头,目光如剑,穿一件黄底花衬衫,看那目空一切的气势,此人应该是陈占豪了。蔡经理和林少中赶快迎上去。他们嘀咕了片刻,林少中陪陈占豪走到林少华面前。

    “你好,我是陈占豪。”陈占豪向林少华伸出手。

    陈占豪手软软的,握得很用力,好像在比握力。他不说话,盯着林少华,林少华有些不知所措。一会儿陈占豪说:“小林,我可以看看你的手吗?”

    林少华把右手伸过去,陈先生握着林少华的手,仔细地看着掌上的纹路,接着,他掰了掰林少华的拇指,摇摇头,回头对林少中说:“你弟弟掌纹太乱,说明他心思太重,拇指太柔软,说明他不够强硬。”

    林少中连连点头。

    陈先生捻着鬓角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他对林少中说:“让他到广州去,让石一铎当他师傅,石一铎的管理很正规,让他跟石仔学。”

    林少中问:“今天就去吗?”

    “在这里学一个星期,下个星期跟香港人一起过去。”

    “他住在哪里?”

    陈占豪又盯了林少华几秒钟,然后说:“他享受香港人待遇。”说完陈占豪起身离去,林少中紧紧地跟在陈占豪身后。

    林少华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这哪里叫面试,看面相,看掌纹,掰拇指,这是挑牲口。又一想,自己是来考察的,这也属于考察内容,想到这里,他心里平衡了一些。

    等一会儿,林少中过来了:“走,我带你去车间。”

    林少华边走边抱怨:“陈先生怎么这么霸道?”

    林少中苦笑一声:“你还没看到真正的霸道呢!”

    走进车间,立刻传来一片缝纫机嗡嗡的声响,女工们紧张地工作着,她们看起来非常年青,估计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林少中走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面前,那女人笑着打招呼:“林厂长,找我有事情?”女人长的很粗,口音很土,应该是从乡下的。

    林少中指着林少华:“关师傅,给你带来一个徒弟。”

    “不敢当不敢当,”关师傅看看林少华,又看看林少中,“林厂长,这是你弟弟吧?长得一个样子。”

    “对,我弟弟,下周他要去广州河东厂当车间主任,陈先生让他先跟你学学技术。”

    关师傅笑着说:“林厂长,我哪里能教你弟弟,让他跟你学多好。”

    “这是陈先生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教他,一个星期,教不好拿你是问,我先回去了。”

    林少中走后,关师傅拿过一件衣服说:“林先生,你先看看吧”

    林少华接过衣服认真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关师傅拿来工艺表:“林先生,你拿工艺表对着看。”

    工艺表注明了每个工序的名称和车缝要求,比如第一道工序“单针走纱”,就是用单针车把纱网缝到棉垫上。

    关师傅按照工艺书带林少华在班组里走了一圈,林少华第一次接触,脑子里一团浆糊,他理不清工人们是如何经过十五六道工序把一堆布片做成了一件衣服的。

    快到中午时分,办公室文员喊林少华和关师傅去写字楼开会。

    听到开会,关师傅神色紧张地招呼林少华:“快走,快走,去晚了要挨骂!”

    林少华跟着关师傅一路小跑,心里琢磨着,怎么这里还骂人?

    来到写字楼,一群人已经围在写字台前,陈占豪一脸怒气,他眼睛阴沉地盯着大家。陈占豪从桌上拿起一件衣服大声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的产品!”陈占豪把衣服的左右两半合起来,“左右误差将近一厘米,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我们芳芳公司生产的产品!不是我陈占豪要的产品!你们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

    讲到这里,陈占豪突然疯一样地把衣服撕成两半,他一边撕一边骂:“骗饭吃,骗饭吃!”

    突然,他指着一个深深低着头的高个儿女人吼叫道:“林姑娘,这是你那条线上的产品,你是做什么的?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回香港!你立刻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门口在那边!”

    林姑娘大哭着往外跑去。见林姑娘跑了,林少中追了过去。

    “林厂长,你给我回来,让她走!让她走!”

    林少中乖乖地返身站在陈占豪身后。

    陈占豪发泄完,低着头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缓和了些语气说:“质量是我们芳芳公司的生命,是我陈占豪的生命。我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觉得我们芳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我们不可以堕落,我们工厂在大陆,但我们的精神在香港,我们不可以跟大陆人学,我们不可以被他们同化,同他们同流合污。”

    陈占豪突然抬起头,逼视着林少中质问:“我的林厂长,我请你来,是要你对大陆人进行思想教育,你有没有对他们思想教育,有没有啊?我的林大厂长!”

    林少中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看到这个场面,一阵屈辱感袭向林少华心头,他真想冲上去扇陈占豪一嘴巴。

    陈占豪目光转向众人:“我跟你们讲,我们的管理在世界不同的地方是不同的。在香港要搞民主管理,因为我们香港人是懂得民主的;我们在泰国工厂要搞安抚管理,因为那里的工人有工会撑腰,搞不好她们就要罢工;在大陆,我们要搞恐怖管理。大陆人聪明能干,但是,必须给她们足够的压力,没有压力他们就会懒惰,就会不守规矩,所以,我们只有通过恐怖才能让她们拼命工作,让她们守规矩!”

    林少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会有如此公然的歧视,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这个陈先生的嘴里说出来的。他抬眼看看大哥,林少中面无表情地站在陈占豪身后,像一个木偶。

    快到十二点时,陈占豪看了看表说:“散会。”然后他旋风般冲出了工厂。

    望着陈占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少中长吁一口气,他招呼大家:“散会,都吃饭去吧。”

    林少华转身往车间走,蔡经理过来:“小林,一起去吃饭。”

    林少华跟着他下了楼,门口有一辆白色丰田面包车,车里挤满了人,林少华望着车里面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他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蔡经理帮他解了围,蔡经理对大家喊道:“往里挤挤,给新同事让个位置。”

    大家不情愿地往里挤了挤,林少华半边屁股坐在门口的座椅边上,用力拉上了车门。

    很快到了镜湖酒店,下车后蔡经理叫住林少华,指着身旁的男人说:“小林,这位是叶先生,这几天你和他住。”

    林少华和叶先生相视点点头。叶先生三十四五岁,瘦高个儿,穿一件绿色短袖衬衫,下襟掖在牛仔裤中,脚蹬一双带绿边的白色旅游鞋。

    林少华跟叶先生去房间。这是一个标准间,叶先生指着靠窗的床说:“林先生,你就睡那张床吧。”

    林少华笑着说:“叫我小林吧。”

    “那是你们中国人的习惯,我们台湾人一般不那么叫。”

    “你是台湾同胞?”

    “我是台湾人。”叶先生冷冷地回答,他有意地和林少华拉开距离。叶先生看看表:“时间到了,下去吃饭。”

    他们二人来到二楼中餐厅,芳芳公司的人已经坐满了一张大桌子。叶先生人熟,拖了把椅子挤进去。按照大陆的习俗,有新同事来,大家出于礼节也会谦让一番,林少华在桌边上站了半天,大家都装作没看见。他窘极了,心头怒起,扭头就往外走。

    “阿林,等等先!”

    林少华听到背后有人叫,回头一看,一个矮矮胖胖的年轻人笑眯眯地走过来。

    “我是石一铎,这几天我在深圳,下一周你跟我回广州。林厂长是我大哥,他让我照顾你。”说着他搂着林少华的肩走回饭桌。

    “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厂长的小弟,今天加入我们芳芳公司,陈先生安排他做河东厂车间主任。不好意思,大家挤挤。”

    说着,石一铎拖了把椅子塞进他和一个女的中间,一边挤,石一铎一边跟那个女的开玩笑:“靓女,你的屁股好大,好性感啊!”

    那女的刚才还一脸晦气,听了石一铎的话开心地咧开大下巴:“石仔,说我性感,嫁给你做老婆要不要呀?”

    石一铎让林少华坐到他原来的座位上,他自己则靠近那女的:“姐姐,当然好了,我正愁没老婆,来,让弟弟亲一个。”说着,石一铎向那女的凑过去,好像要亲她。那女的假装羞怯地往后躲。

    林少华有点看不下去,那女的也太丑了,年龄应该四十多岁,大下巴,头发稀疏,都能清晰地看到头皮,牙也剩不下几颗。

    桌子对面一个小巧的香港女人说:“甘姑娘,你可别上石仔的当,他有老婆,孩子都有两个了。”

    石一铎转过身笑嘻嘻地说:“邓总指导,你是大姐大,我石一铎什么时侯得罪你了,怎么专坏我的好事?”

    邓总指导半开玩笑道:“谁不知道你是广州厂著名的抠女高手,我可警告你,你抠别人我不管,就是别打我们香港人的主意。不然,我要上奏陈先生把你赶走。”

    石一铎假装害怕:“邓总指导,不敢,不敢,有你邓总指导在,我石一铎一定老实做人。”

    邓总指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林少华感觉邓总指导好像是这些香港技术员的头儿,大家看她的目光是敬畏的。这些香港技术员和林少华心目中想象的美好形象相差甚远,她们大多又老又丑。不过邓总指导却是例外,除了嗓音嘶哑,目光锐利,她的长相娇小可人,衣着打扮也得体精致。

    菜上来了,刚才还打不起精神的这班芳芳人顿时眼睛发亮,像抢一样把菜夹到自己碗里。只见筷子飞舞,林少华想等她们消停了再夹菜,石一铎一边抢菜一边说:“小林,在这里吃饭要抢,你讲斯文可要饿肚子哦。”

    林少华还是不好意思,只夹几块眼前的菜吃。芳芳人吃饭真是快,一大桌子菜,仿佛风卷残云,眨眼间被打扫一空。吃完饭,服务员端上一盘西瓜,石一铎递给林少华一片。

    大家闲聊着,一会儿话题转到陈先生今天为什么发脾气。邓总指导说:“我们香港人不可以埋怨陈先生,陈先生的眼睛好敏锐,他一眼就发现了质量问题。这本来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应该扪心自问,我们有没有履行我们的职责。其实陈先生这个人是好善良的,你们都知道,我们公司大门口捡垃圾的都受到陈先生保护,何况我们这些香港人。”

    有人说了一句:“到钟了。”大家纷纷起身往外走。怕又像来时抢不到座位,林少华加快了脚步。忽然有人拍他肩膀,林少华回头一看是陆先生,裁床主管。林少华笑着问:“有事?”

    陆先生伸出手说:“你没给钱。

    林少华茫然地问:“什么钱?”

    “西瓜钱,西瓜是我买的,吃一块五块钱。”

    林少华快被气晕了,吃一块西瓜还要钱,简直不可想象!他无奈地掏出五块钱递给陆先生,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快速钻进车里。

    走进工厂大楼,林少华特意看了看楼梯口,果然有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正在整理捡来的废纸皮,林少华猜想他应该就是那个受陈占豪保护的乞丐了。

    回到车间,关师傅和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见林少华回来,关师傅说:“林先生,你过来,我给你讲一讲小流水c大流水和l/g 报告。”

    所谓小流水就是某日各工序每个工人的生产数量,以及该工序生产的总量,通过这个报表可以了解各工序生产数量是否平衡,并可以清楚了解每个工人的生产状况。大流水表是各个工序生产量的累计,从这份报表很容易看到各个工序总体是否平衡,影响平衡的是哪个工序。管理者如果从大流水发现流水线平衡有问题,再查看小流水,分析该工序是工人不行还是人手不够。l/g报告是面辅料清点报告,班组长在生产完成前,要盘点全部面辅料,全面准确地了解缺料状况,并依据这个报告进行补料。

    关师傅对林少华说:“林先生,车间管理主要是三项工作:一是生产数量;二是生产质量;三是物料管理。工厂的质量由香港技术指导负责,你的主要职责是产量管理和物料管理。你只要抓住这两项,工作就不会有问题。”

    林少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天晚上林少华回大哥家住,他行李还在林少中那儿。晚上吃饭时,兄弟俩谈起了陈占豪。林少华问:“哥,陈先生怎么这么疯狂?”

    林少中苦笑着摇摇头。

    “我感觉他挺像希特勒。”

    林少中点点头:“是有点像,都有股疯劲儿。”。

    “我今天听邓总指导说,陈先生很善良,工厂门口的老乞丐受他保护。”

    “是呀!前一段总务主任把老乞丐赶出去,陈先生大发雷霆,他硬是逼着把老乞丐找回来,还出钱给老乞丐镶了满口牙。”

    “陈先生确实仁义。”林少华感叹。

    “没那么简单,人是很复杂的。你说他仁义,今天他不分青红皂白当众羞辱林姑娘,赶走林姑娘,怎么就不仁义了?!他怕乞丐吃不上,难道就不怕林姑娘没饭吃?!你以前只是在书本上读到资本主义,这是现实的资本主义,这就是资本的任性,他高兴了可以照顾一个乞丐,他不高兴了,可以随意羞辱你,像对付狗一样把你踢开。”

    林少华心里有些堵,心想既然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又何苦介绍我来呢,难道就是想让我知道什么是资本主义?林少华心里不快,嘴上什么也没说。林少华想起了那个邓总指导:“哥,邓总指导好像地位很高,这些香港技术指导都听他的?”

    “她是芳芳公司的技术总指导姑娘头,别看她长得挺漂亮,她要是疯起来不次于陈先生,人呀,不给她权利,个个温柔善良,一旦有了权利,要多疯有多疯。纳粹党里面有很多女魔头,长得都不丑。”

    这些话林少华以前也知道,今天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石一铎怎么自称你的小弟?”

    林少中得意起来:“他比你还小一岁,刚来时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整天闯祸,现在我把他的很不错了。他爸爸是外贸局长,陈先生很多事要求他爸爸,换了别人早就被踢出去了。据说,陈先生还想送一间工厂给他。”

    “陈占豪太狡猾了。”林少华嘀咕道。

    林少中不屑地瞥了林少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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